3、君子如玉
“娘……”
“嗯,上回我托你周大娘打听那事,明天你去瞧瞧吧……”
“娘……”狗剩急了。
崔氏已经往外走了:“我给你新做了身衣裳,明天就穿这个去。”
“娘!”狗剩追了两步。
崔氏站定,霍然回头:“你若是再跟我啰嗦赶明就不要去阮家!”
狗剩语塞,嗫嚅道:“阮伯伯人很好,娘也说,能帮就帮一把……”
“我看你是觉得玉儿那丫头好吧?”
“娘……”
被说中心思,狗剩红了脸,可是肤色太深,根本看不出。
然而崔氏还是瞧出来了,叹气,转身:“狗剩,你糊涂了吗?那丫头,那阮家,根本就不是你能肖想的。”
“我,我,怎么不能?”狗剩目光闪烁。
“那阮洵是什么人?虽说是个二臣,可到底在朝堂做过官,还是丞相,什么人没见过?能看上你?阮玉,虽不是公主那也是个金枝玉叶了,打小就在蜜罐里泡着,现在虽然落了难,可是那模样,那气派,那就不是咱庄户人家能养得起的主儿!”
“她就再是个凤凰,如今也落到咱们土窠窠里了,我怎么就不能娶她?”
“你娶她?你怎么娶?”崔氏终于怒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日子在院子里转悠什么,你是打算盖房?可是你再怎么折腾?能盖得起人家那二层小楼?阮洵虽然落了配,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不过是只家雀,如何啃得动?”
“我不管!我凭的是自己的本事,我不信他们看不到!”
“可是你看没看到,他们家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前天,是个穿白衣的公子,大前天,又是个穿青衣的公子。还有下人打扮的,可是那身料子,就是你在土里刨食一年也买不起,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穿白衣的公子?穿青衣的公子?”狗剩大急:“该不是那边的人找来了吧?”
“你也知道还有‘那边的人’?”崔氏恨不能给儿子两巴掌。
“我怎么不知?若不是她有过‘那边的人’,我,我也配不起她!”狗剩鼓起勇气:“阮洵下牢,金家就把玉儿妹妹给撵出来了,对外却说是她自请下堂。有钱的人就是坏良心,玉儿妹妹离开金家就对了!”
见儿子冥顽不灵,崔氏气得肝颤:“既然你打听得这么清楚,也该知道金家为什么做得这么绝吧?这个阮玉,可不是什么好名声的人!”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呢?”狗剩额角暴起青筋:“玉儿妹妹好得很,都是别人嫉妒她才在外面胡说八道。我跟她在一起,她就从没有做过哪些轻薄的事,她是个好姑娘!”
“那是因为她没瞧上你吧?”崔氏冷笑:“原本我觉得一个姑娘家落了难,怪可怜的,也不忍说她什么,但你看看你被她哄得五迷三道的样儿,可见果真不是个好东西!你也别瞪眼。就算这些都不论,是,她是有个好模样,可是你瞧那身段,那胳膊腿儿,那是干活的料?”
“我不用她干活,我能养着她!”狗剩挺挺胸脯。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崔氏大怒,捂着胸口:“你给我收收心,明儿给我相亲去!你要是再执迷不悟,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娘……”
狗剩在后面急唤,见崔氏停住脚步,又没了动静,半天才嘟囔出一句:“我大号叫什么?”
崔氏回头,看他那副局促的模样,简直是恨铁不成钢,恨恨的哼一声,“咣”的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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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
阮玉正对着自己的菜池子紧鼻子瞪眼,忽听有人唤她,头一抬,乐了。
“你怎么来了?”
一袭云白敞袖袍子的尹金立在庄子门口,就好像仙人误入凡尘,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他倒似丝毫不觉,只仿佛初次到来般举目打量:“我发现自打你住到这,这里就大不同了。”
指指门楼上的匾额:“福满多……大俗即大雅。”
“你可别逗我了。”
因为都是穿越人士,阮玉对他说话比较随便,而尹金跟她在一起,也不必扮演原主的才情风流,且身处乡间,整个人都跟着放松自在。
“我怎么是在拿你玩笑?我以前也是看过几本穿越书的,女主混成你目前这样,确实惨了点。不过这才现实嘛,若是你成了女皇,那才叫可怕。”
“我若是女皇,就先养三千面首,整天抽他们鞭子!”
“面首可不是用来干这个的……”尹金意有所指。
阮玉顿时觉得这话说得不妥,就算二人熟识,又都接受过现代教育,可是身处这个时空,有些事还是不能太过随意。
她急忙调转话题:“不过你说得没错,我现在实在太惨了……不,是太笨了。庄子里的事总是做不好。以前只是收收租,然后耀武扬威的敲山震虎,还能装上一阵子,可是现在不行啊,都这么长时间了,连块地都种不明白……”
“其实看似最简单的事往往是最复杂的。”望向小楼前面的台阶:“你在晒干菜?这东西好吃,我记得咱们那里的餐馆卖得很贵的。”
阮玉点头:“所以我打算投机取巧了。”
“什么投机取巧?”
“比如开个农家饭庄。只是我早前也不知这里的酒楼都在做什么饭菜,不过这个时空本就无公害无污染,想来饭庄开起来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我又想着把福满多办成一个小度假村……”
“度假村?”
“嗯。我在电视上看过,有各式各样的项目。而且最近我也没少观察附近的庄子,就是早前还在我手里的那些,我也四处走过,还真没有这些玩意,所以我想着,若是能办起来,定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我相信,你若要做什么,是一定能成功的!”尹金的眼睛亮亮的。
阮玉抿嘴一笑:“你少夸我了。其实这不过是个想法,若要筹备得好好计划一下,还得请适当的人手……”
“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诉我,我帮你找人!”
“尹金……”阮玉犹犹豫豫的开了口,目光却诚恳的看他:“我爹的事,多亏你了。至今也不知该怎么感谢,若是……”
“说那些做什么?我也不过是借着人家的身份来帮你。再说,这个时空只有我跟你这两个‘异类’,若是你真的……我该怎么办?”
阮玉没有听出这其中的含义,她想的是,其实这里并非只有他们这两个穿越者,她要不要告诉他“非诚勿扰”冰人馆的事?不过她记得,尹金是很愿意留在这个时空的,所以……
“既然这样,如果你有什么事,也告诉我一声。虽然我现在……不过我会尽量帮你的,哪怕帮你分担一下也好。”
尹金笑了,忽然很想捏捏她的小鼻子,但还是忍住了。
“其实,我还真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阮玉立即来了精神。
尹金的指尖又痒了痒。
“我们这边说话。”
尹金带着她来到门口的一株大榆树下。
“其实这事,我也不大肯定。”尹金有些为难。
“到底是什么事?”阮玉起了好奇。
“怎么说呢?”尹金皱眉:“其实说起来,是这具身子原主的事。”
阮玉歪了脑袋。
“你知道,当年启帝率军入京,圣宗跟宠妃自焚于明露宫,跟他们一起死的还有刚刚出生的小皇子,是圣宗唯一的儿子。”
“每次改朝换代,都伴着血腥,最后也只成就一个人。”阮玉感叹。
“不过有人说,那个小皇子没死……”尹金的目光开始闪烁。
“什么?”阮玉瞪大眼睛。
其实小皇子死没死她不甚关心,譬如一场大火烧了建文帝,后世不也流出各种传说?还有李自成,还有杨玉环,总归是人们心中的念想罢了,她关心的是,尹金忽然提起这事,会不会跟阮洵的下狱有关?
阮洵出来后,谁也没有问起那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不说,如今一想,莫非是启帝怀疑了他?因为大盛并不太平,总有某个人说得了前朝的玉玺,然后启帝便派兵围剿。他登基的这二十几年,除了京城,到处都人心惶惶。
阮玉并不喜欢这些人瞎折腾,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只能给自己和别人带来灾祸,对启帝而言不过是隔靴搔痒,又有什么意义呢?
倒是阮洵。他是前朝的宰相,居高位多年,想必应该知道许多皇家秘辛。启帝到处找不到传国玉玺,又经常被小股叛乱骚扰,想必是急疯了,所以怀疑阮洵知道玉玺的所在,于是……
那么即便阮洵被罢了官,抄了家,也依旧不能消除潜在的危险?
这般一想,阮玉的指尖霎时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