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搬石砸脚
姨甥俩呜嗷喊叫的往主屋去了。
金玦焱打屋里出来,就站在门口。
俩人愣了愣,卢氏扑上去:“我的儿……”
钟忆柳也想趁机贴上去,金玦焱已经往屋外走了。
“稍后找人把我的东西都搬回去……”
“我的儿,这本就是你的房子,是阮玉那个贱人不知好歹的给占了。如今她走了,娘已经把里里外外整饬了一遍,那贱人的东西一样没留,省得你见了烦心。待你再好点,娘给你说门好亲!”
金玦焱面色冷肃,大步流星的跨进烈焰居,“嘭”的一声闷响,把两个女人关在了门外。
卢氏瞧瞧钟忆柳:“依你看,你表哥这是好还是没好?”
钟忆柳穿得少,脸这会冻得有些发青。她撅着嘴,眼睛瞄着桐木门板,也不知那媚眼要使给谁看:“忆柳觉得,姨夫就不该把表哥放出来。”
卢氏点头:“我再跟你姨夫商量商量。关键是快过年了,总这么关着他也不是事,我可就这一个儿子……”
“姨母若是想放表哥出来,可得找人看着点,万一他跑出去……”
说话声渐渐远了,金玦焱背靠书房的墙,闭着眼,半天才睁开。
烈焰居的摆置什么都没变,只被褥帐子换成了冬天的,当初用来通话的杯子还在远处搁着。
他慢慢走过去,慢慢拾起来。
手摩挲着光润的杯沿,慢慢凑到唇边,很是迟疑的,又很是迫切的唤了声:“小玉……”
没有回应。
他攥紧了杯子,指节咔咔作响。
良久,他走到窗边,望向对面的主屋。
天苍,雪飞,门窗紧闭,人影全无,唯两株绿萼默默绽放……
视线抖了抖,这一幕似曾在哪见过,可是他想不起,仅依稀记得那时只觉得眼前空茫,而今,却是满心的悲凉。
他闭了眼,手不可遏止的颤抖。
他抓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把里面那个人掏出来。
可是没有。
他费了半天劲,才止住战栗,却从颤动的唇角抖落一句:“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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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今岁这年过得很热闹,因为钟忆柳的娘跟哥哥都到了金家,简直是欢聚一堂。
表面上看,是姨太太想念妹妹,惦记女儿,见面当真是落了几场泪,然而实际上谁不知姨太太这是催婚来了?
也是,钟忆柳到金家快两年了,过了这年就二十二了,可是十分十分的不好嫁了。
当初,卢氏写给姐姐的信上也明确说,要给忆柳找门好亲事,依姨太太对妹妹的了解,这亲事当就是指的将女儿许配给金玦焱。
她自是不希望女儿做小的,也打量着弄个平妻,而且若当真做小,卢氏这个姨母的面上也不好过啊。
可是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卢氏提也不提忆柳的事,难道她好好的一个闺女就耽误在金家?还当真以为他们金家的门槛是金子打的,我们忆柳高攀不上?
于是这回叙过别情后,姨太太就端起架子,绷起脸,要给女儿撑腰了。
卢氏自觉理亏,只得小意赔情,可偏偏在这桩婚事上不吐口,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钟忆柳的哥哥钟忆杨生得也算一表人才,然而一双眼睛总是喜欢四处打转,尤其喜欢盯女人,弄得金府的丫鬟们人人自危。
他先是瞧上了卢氏身边的娇凤,跟姨母讨要。
卢氏既然觉得亏待了姐姐跟外甥女,自不好拒绝,娇凤当天就被送给钟忆杨。
一个很是有活泛气的大丫头自那一夜后就变得死气沉沉,看卢氏的眼神都不大对了。
也是,娇凤是卢氏身边最得力的,已是许了姻缘,就是外院的大管事徐通的儿子。
小伙子虽然容貌不扬,但踏实肯干,娇凤很是喜欢,却不想……
于是卢氏又亏待了一人。但娇凤不过是个丫头,她内疚两天,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这么一来,姨太太领着儿子就在金府住下了,还开了个小院,整日里指手画脚,要这要那,比主子还像主子。
金成举看着心烦。其实自打金家挤兑走阮玉,还做出那么一档子事,他的脸就一直沉着,话也少,旁人也不敢惹,所以姨太太一家也就见到他时还能消停消停。
但是他懒得瞅他们,所以但凡姨太太一家在场他都保持回避,倒令那家人更猖獗起来。
今儿是年初七,人日。
因为初六开市,金成举以铺子里忙为借口躲开了家里的乌七八糟,其实大正月的,能逛街的真不多。
儿子们倒是都在家,所以还是热热闹闹的。
金玦森跟钟忆杨可谓臭味相投,都是在赌场里打滚的,于是自打见面就拉开了场子较量。
当然,金成举在的时候他们是不敢的,可谁让他不在呢?
卢氏则巴不得不是自己生的都坏得不能再坏了,自也不会管。
而金玦森自打李氏重掌中馈,自然腰板硬实,又忽悠了底下人一起赌,把个金家弄得乌烟瘴气。
金玦鑫那么老实个人也忍不住说了句气话:“这个家怕是要败了。”
金玦淼则是有妻有女万事足,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就算金家真的败了,他们三房也不会败就是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众人又围坐一堂,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姨太太端着主子架子,专支使卢氏的大丫头彩凤伺候,还一会嫌饭硬,一会嫌菜咸。
卢氏心里堵得慌,脸上还陪着笑,余人只做不见,各吃各的。
忽然,钟忆杨给秦道韫夹了块口蘑肥鸡,年纪轻轻但有些浮肿的眼睛就盯着秦道韫白净的耳朵:“三表嫂,多吃点肉,你若是能胖起来就更好看了……”
金玦淼“啪”的将筷子拍桌上,脸色铁青。
卢氏急忙打圆场:“老三,忆杨也是关心你媳妇。你瞧瞧,你媳妇最近是瘦了不少……”
余人暗想,人家金老三的媳妇用得着一个外人关心吗?卢氏说的这是什么话?为了填合她娘家人,别人的脸就不要了吗?
钟忆杨则捋杆往上爬:“可不是?三表嫂,不是我说你,人家媳妇生了孩子,都养得珠圆玉润,你再看看你……”
目光肆无忌惮的在秦道韫身上扫视。
金玦淼暴起,就要揍人了。
秦道韫面无表情的起身:“有些不舒服,令大家扫兴了。”
略施了礼,人就走了。
金玦淼哼了一声,威胁的睃了钟忆杨一眼,紧随其后。
“你瞧瞧,你瞧瞧,”钟忆杨拿筷子指点着金玦淼的背影:“庶子就是没教养,亏得姨夫那么看重他。其实有了好食材,哪个做不出一顿好饭,若是那铺子落我手里……”
瞥见母亲给他使眼色,忙坐正了身子,视线一扫,落在金玦焱身上。
“表弟,”拿筷子敲了敲金玦焱面前的盘子:“按说这满屋子人,就咱们两个才是真正的打折骨头连着筋。我记你小时候也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如今怎么半句话都没有了?”
卢氏赶忙解释:“老四还病着,身子虚……”
“身子‘虚’啊……”钟忆杨冲金玦焱挤挤眼,给他舀了一勺盐酒腰子:“来,补,好好补补!”
在座的人皆神色尴尬,钟忆杨丝毫不觉,眼珠子又扫了一圈,把个个丫头盯得心里发毛,才长叹一声:“早就听说那阮氏是个标准的美人,只可惜……”
拿筷子敲碗,痛心疾首:“你说你要休,也等我瞧上一眼再休啊。如今倒不知那么个佳人儿流落到哪,这若是……”
“忆杨!”卢氏急了,拼命给他递眼色。
谁不知,阮玉是个最不能提的话题?
而金玦焱只垂了眸,脸色分外难看。
卢氏小心翼翼瞅了瞅儿子,见他没有发作,暗自松了口气,开始招呼:“吃,都快吃,一会饭菜就凉了。”
“妹妹,不是我说你,有些事,你是做得不地道。”姨太太皱了眉,放下饭碗。
卢氏笑意一僵,又赶紧往外挤,还不忘给姐姐夹菜:“金丝酥雀,很难得的……”
“你少糊弄我!”姨奶奶瞪起眼睛:“老四这事过去这么久了,身边也没个人伺候着,你就让他一直这么孤零着?总说身体不好身体不好,这么下去能好吗?”
“这不正找人踅摸着吗?”卢氏赔笑:“再说,屋里还有个璧儿……”
“璧儿是个丫头,能跟媳妇比吗?”姨太太将筷子拍在桌上怒吼,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姜氏心道,以前也没觉得钟忆柳有多难缠,顶多算个威胁,如今一看这姨太太……嚯,可了不得。还有钟忆杨,简直把金家当自个儿的了,还一门心思的想插手金家的生意,若是钟忆柳当真过了门,可有的卢氏头疼了。
该!
她暗恨。好端端个阮玉给挤兑走了,这就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