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心魔!!
下人忙忙的去了,璧儿回头看那扇喜鹊登枝纹样的窗子,跺脚,脸上是掩也掩不住的嫉恨。
阮玉一走,金玦焱就被关起来了。
怕他逃跑,门窗里三层外三层的钉死,就差没再加个铁罩子了。
开始几天,他天天喊,天天踹,根本没人理他,只定时从房门底下开的一个小洞递水递饭。
他不吃,百顺就在外面哭,说什么若是饿坏了,就再也看不到四奶奶了。
他便开始进食了,然后又作了两天,才安静了,想必也是知道,他再怎么折腾亦出不去吧。
不过这么闷着,卢氏又怕他出毛病,想来想去,觉得心病还须心药医,就请了人去温家说媒,自己还亲自登门,抹着眼泪说儿子是怎么中意温二姑娘,茶不思,饭不想,都是自家老头子一时糊涂错定了姻缘,结果儿子自打成亲就没摊上好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还话里话外的透露,二人至今没有圆房。
金玦焱对温二姑娘有意,不少人都知道,而温二姑娘早前一直不冷不热,大家也知道,可是这回,温家那边拖了半月,竟是应了。
卢氏立马跑到小黑屋外面,连哭带笑的告诉儿子,如今可给他说了门好亲,圆了他的心愿了,又把温二姑娘夸了一通,天上有地上无的。
可是屋里,一片死寂。
卢氏担心,使人打比针鼻大不了多少的窗户洞往里瞅,见金玦焱正在床上躺着,还能喘气。
卢氏就觉得这事再不能耽搁,娶了温香过门,儿子的心也就该收了。
于是开始走三书六礼一系列程序,同时着手张罗喜事。
岂料刚到了小定,卢氏特意让金玉满堂打了支蝙蝠纹镶南珠颤枝金步摇,可谓下足了工夫,就等着给温二姑娘插头上了,金玦焱忽然病了,简直是来势汹汹。
话说金家四爷长这么大连个喷嚏都不打,如今怎么会病了?
卢氏不放心,又怕儿子真有个好歹,思来想去,先拿迷香把儿子放倒了,再带人进去,一看,果真病得脸色发青,牙关紧咬,脑门滚烫。
卢氏就跟见了死人似的开嚎,还是百顺说赶紧请大夫,千依则一溜烟的跑走了。
卢氏还是不放心,让人把儿子捆床上。
当然,也舍不得捆太紧,总归任他是巨灵神下世也挣脱不开。
又对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说千万别因了金玦焱胡言乱语或装可怜就掉以轻心,更不能给他松绑,为了以防万一,咬牙告诉大夫,金玦焱得了疯病。
然而即便如此,依旧着一堆人在旁边守着,导致老大夫治病治得战战兢兢。
金玦焱是急火攻心,又抑郁成疾,只能加以疏导调理。
可是他不肯好好吃药,吐得哪都是,又拼命挣扎,捆在胳膊上的绳子都勒肉里了,弄得血肉模糊也不知道疼,就是折腾,就是吼。
那疯病老大夫本只信了三分,如今倒相信七分,更严重的是,金玦焱竟然趁他号脉把他给咬了,深可见骨,这回是全信了。
出来后,就四处宣扬金家唯一的嫡子疯了。
京城四美之一疯了,还是那样一个张扬跋扈风头强劲的人物,于是消息立即传开了,还有人说,金家趁阮洵落难之时休了人家的女儿,对外却宣称是自请下堂,八成是伤了阴德,这会有报应了。
他们全忘了以前是如何不耻阮洵,如今是不屑金家,尤其是“金玉满堂”的死对头“金碧辉煌”说得更欢。
温家使人来问,卢氏只道是骗大夫的。可是说什么不好,偏要诅咒自己儿子发疯?
然后又绕过去瞧了,但见一间被木头板子定得重重复重重的小屋,里面还发出牛吼,顿时吓了一跳。
回去后,又过了几日,就遣人上门退亲了。
卢氏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一个劲强调这是个误会,又说儿子对温二姑娘多么多么痴情,休了阮玉就是为了迎娶温香,可是温家毫不理会,说金家若是非要强娶,他们就要告上金銮殿,让皇上评评这个理儿,看看皇商能不能为所欲为。
阮洵下台,金家这个皇商倒是没动,不过没了靠山,也是风雨飘摇,卢氏立即就收了声。
于是温家大模大样的把庚帖要走了,婚事就此作罢。
璧儿却觉得,金玦焱这病是装的,不管是气急攻心还是发疯,就是想令温家退亲。
都到了这份上了,四爷仍惦记着那个荡|妇,还指望破镜重圆是怎么着?
早前,四爷喜欢温二姑娘,她也没感到什么不妥,反正她注定是要当通房,抬姨娘的,可是四爷喜欢阮玉,她心里就异常不自在。尤其是因为阮玉,四爷还重重处罚了她,还要把她嫁出去,她若不是表现得万分可怜,今天这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所以她暗地里做了个小人儿,写上阮玉的生辰八字,没事就扎两针。
估计精诚所至,阮玉果真遭殃了。
她简直乐开了花。
阮玉一走,她就觉得福临院又是她的天下了。金玦焱虽然一时想不通,可也不能憋一辈子,还不是她的男人?
当然,她是没有钟忆柳那么高的心气儿,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想当正房奶奶,她只要在四爷心中占一席之地就行,很大很大的一席。
四爷又要娶温二姑娘了,她不仅不嫉妒,还很开心。因为她知道四爷喜欢温二姑娘,只要温二姑娘一过门,有关阮玉的一切就彻底消失了,她只要侍奉好新的四奶奶,抬姨娘还不指日可待?
可四爷竟是使出这个招子把事给搅了,难道还真等着迎那贱妇回来?
不行,绝不行!
反正你也不能疯一辈子,我就不信你一直不娶亲。你答应,老爷太太还不应呢。
有本事你就疯,到时没有好姑娘嫁过来,我不就是近水楼台?
璧儿越想越开心,只觉得无论怎么折腾,都只有自己的好。
而金玦焱病好后,疯病也跟着减轻了,卢氏重燃希望,又要去温家提亲。
百顺呐呐的来了一句:“听外面人说,四爷跟温二姑娘八字不合,四爷这病八成就是……”
他没说下去,卢氏岂是不知?
细想想,也有点不敢肯定是一语成真还是温香克了儿子,当然卢氏最后还是要归到温香身上的。
倒也不怕,反正没有温香,还有其他姑娘,于是又开始四处踅摸。
只是有了金玦焱的疯病打底,这亲一时半会还说不下来。
璧儿又觉得自己的好时运到了。
待到入了冬,金玦焱似乎恢复正常了,基本就是待在一处发呆,有人跟他说话,也能回上两句。
临近年了,金成举见儿子瘦得要命,再这么关下去也不是办法,决定把他放出来试试。
卢氏死活不干,好像只要人一放出来,她这个儿子就飞了。
还是金玦淼说,可以先找人看着,带好该带的家伙,一旦金玦焱“发疯”,就立即制住。
好说歹说,算是把门打开了。
可是金玦焱恹恹的,面对半年不见的新鲜空气不挪动一步。
卢氏呆了,以为儿子真的傻了,又开始哭。
后来还是百顺想的主意,把金玦焱喜爱的古董自屋里往门口摆成一排,就像拿谷子引鸟到支起的笸箩下似的,终于把他引出了屋。
可倒好,回来就又犯病了,可见阮玉就是他的心魔,心魔!
璧儿真恨不能他就一直关着,这样他就是她的,永远都是!
卢氏急匆匆的来了,进门就捶胸顿足一口一个“我的儿”,钟忆柳则挥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不断念的喊“表哥”,搞得跟死了人似的。
璧儿现在看她们谁都不顺眼。
一个据说是对她寄予厚望,可是抬姨娘的事只提过一回就没动静了,而卢氏不施压,依金玦焱现在的脾气哪能收她?就是开了脸摆在屋里也好,总归是有机会的。她可不想像夏至那么下作,她会对四爷春风化雨……
一个是一门心思想给四爷当正房奶奶,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什么德行,就那模样,连她一个边边都比不上,还总对四爷嘘寒问暖,身子都要贴上去了。大冷的天竟然穿纱着罗,也不怕冻着,还把那胸脯子露出半截,估计青楼最下等的粉头都没她风骚。
下人们都暗地里说,表姑娘怕是得了花痴。人家自己倒不觉,也不想想自个儿在金家待了这么久了,卢氏却始终没吐个准信,让外甥女跟了儿子,为的是什么?倒动不动就对她阴阳怪气,暗地里使绊子。
是了,阮玉走了,她就成了表姑娘的眼中钉。不过这么看来,是不是说四爷对自己很是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