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常宁拿起了宫女送来的梅子酒,饮了一口,入口酸甜,有着梅子的清香,不由道一声好酒。
她夹起一个鸡腿,往自己碗里一放,抬头看了看对面,原先坐着的云裳如今已不知去向。先前宴席上云裳没少给盛尧抛媚眼,但盛尧一直无动于衷,看都不看一眼,她都挺替云裳担心别眼睛犯抽抽了。
果然还是忍不住要作妖了。
她看了看碗里的鸡腿,到底还是拿起鸡腿咬了几口,这才擦干净了嘴出殿去了。
倒也不是不着急,只是盛尧对女子一向是看不上眼,饶是她如此胡搅蛮缠了他这许久,他才好歹有个正眼瞧她。
云裳那块废铁,还不如她。长得不如她,胡搅蛮缠的功力不如她,脸皮也不如她。
但在去找人的路上常宁又想,万一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盛尧就好云裳那一口……
想到这里,她赶紧加快了脚步。
行至后殿泰极殿的一侧长廊,果然是好一出大戏。
盛尧低头瞧着这位精准摔在自己脚边的云裳公主,眼底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这才道:“五公主这是要讹在下?”
熟知盛尧的人都知晓,他虽外表看着白衣黑发、君子如玉,但实则毒舌得很,也只有常宁这种心理强大的才能接得住。
而云裳隔着一层纱看他是千般好万般好,自是还未曾领教过他的杀伤力。
再则她虽心气高,可说到底还是个脸皮薄的小姑娘,本来她以为盛尧会像所说的其他男子一样,温柔地扶她起身,这样她便可以进一步发挥,但眼下这种情况他不按常理出牌啊?
她慌了一下,说道:“不,不是……”
“五公主的眼睛黑亮有神。”盛尧微微一笑,突然夸起她来。
云裳真的他以为是在夸她,脸上慢慢泛起红晕来。
但随即他话头又一转,“这眼睛是个好东西,平白浪费了多可惜。”
语罢还摇头叹息,对着身后的芦雪道:“我们换条路走吧,这路腾开了宽敞了,五公主兴许就会少摔些跟头。”
“大人,难道不扶扶我吗?”眼看着盛尧打算另觅他路,顾不上窘迫,云裳忙着急地喊道。
他顿了顿脚步,颇为费解地反问道:“五公主身后的宫女莫不是也眼病害得厉害?”
宫女早被云裳警告过了,不许坏了她的好事,因此一直在后面装着木头,如今被点了名,倒像是惊醒了一般,踌躇着不知道该扶不该扶。
云裳坐在地上低着头是面红耳赤,眼眶里泛着委屈的泪花。
常宁看到这,心想不愧是她看上的夫君,远离女色做得无可挑剔。
她看得够了,便理了理衣裳,准备出场,“哎呀,好久没看到这么菜鸡式的搭讪了。五妹妹,你可知这一招在五六年前街上的姑娘们对大人就用烂了,你太落后了些!”
云裳听到她的声音,深知自己如今这一幅样子少不了被她大肆嘲讽,又听得这一番话,更连还嘴之力都没有,便马上自己麻溜的爬起来,逃也似的跑走了,连宫女都追不赢。
没对上几句话,常宁觉得颇为可惜,于是对盛尧道:“你实在是太不会怜香惜玉了,云裳不过是个单纯的姑娘,你这么拐弯抹角的骂她着实伤了她的心。”
盛尧斜睨了她一眼,“你作为她姐姐,似乎也并没有口下留情。”
“彼此彼此。”她很谦虚的回道。
他缓步向前,“既然来都来了,便一起过来吧,免得中途又遭人打扰。”
“现在想起我的好来了,早该如此!”她高兴地跟了上去。
“你想多了,不过是个挡箭牌而已。”
常宁抽了抽嘴角,临近泰极殿门口,从芦雪手中一把抢过衣物,朝着他劈头盖脸的一扔。
他却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般,转身尽数捞起,翩翩然入了殿。
“你们都别进去,让他自己一个人穿。”常宁叉着腰对着几个宫女道,又后悔早知道不该带了正正经经的一套衣物来,应带套女装来,逼着他穿。
宴上的小插曲就这样摆平了,后来云裳回到宴席,一直情绪低落,未曾再抬眼看他们。
常宁悄悄对他道:“这下,云裳应是将对你的幻想都打破了。她还以为你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没想到是个不近人情的伪君子。”
盛尧饮了口桌上的梅子酒,语调斯理:“求之不得。”
“哎。”常宁用手肘推他。
“你能不能少说些话。”盛尧皱着眉,“宫里的人都这么爱闹腾吗?”
常宁:“……”
好吧,我闭嘴!常宁便越过他拿了他身前的一个杯子。
盛尧盯着自己手中刚刚喝的杯子:“……”
常宁见他愣住了,十分好心的提醒道:“我方才是想提醒你,你喝的是我的杯子。”
盛尧掏出一块丝帕来,来回地擦着自己的嘴擦了十几遍,又漱了几回口,叫宫女重新拿了一个新的杯子,这才作罢。
常宁“啧”了一声,道:“你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去,给我再拿一个新杯子来。”
从宫里出来后,连着两日都未见盛尧的踪影。常宁以为盛尧是否是远游去了,但是他房内却是整整齐齐,听侍从说晚上还是会回来住的,只是回得晚,走的早,以至于常宁未能蹲到他。
侍从小乙见她蹲守在盛尧门前,便出主意道:“公主不妨去找栗苏公子,他是我们国师府的小灵通,想要什么消息去问他,保准能知道大人在哪。只是公子爱钱,少不得要给他些好处。”
于是常宁花五两银子从栗苏那里买了一个消息和一套男子衣物。
一边嘴里骂着“黑,真黑!”,一边往悦金楼冲去。
一进门,一个长得富态的老鸹就笑脸迎了过来,一双毒辣的眼睛往她和芦雪身上一扫,就知是女扮男装,马上变了脸色,拦住了她们的去路,“怎么的二位,是来我悦金楼砸场子来了?”
常宁左顾右盼寻找着盛尧的身影,被老鸨拦着不耐烦的接下腰间钱袋一丢,“你拿你的钱,我找我的乐子。”
老鸨颠了颠钱袋颇为厚实,忙一脸赔笑将他们往里迎,“二位公子随意,请随意。”
“等一下。”常宁叫住了提着钱袋喜滋滋要走的老鸨,问道:“盛尧可曾来过此处?”
老鸹一愣,“可是国师府的盛大人?”
“对。”
“公子说笑了。”老鸨挥了挥手上的红丝帕,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像盛大人那种清心寡欲的怎么可能来我这红尘之地?莫说现在大人新近做了驸马,与那公主新婚着,便是往常大人也是从未来过的呀。”
老鸹上下打量着她,“莫不是大人的爱慕者?听我一句劝换个人爱慕吧,你们没结果。他那个公主啊是个厉害的,揍人那是常事,你可小心着些。”
常宁尴尬一笑,为自己辩解道:“这个公主,也没这么不讲道理吧?”
她摸了摸鼻子,找身后的芦雪附和:“对吧?”
芦雪会意,点点头,“公主还是很讲道理的。”
“这位公主可是大人亲定的刁蛮公主,大人还好生挨了一顿揍,给揍成了驸马爷,乐呵阁那头都传遍了!若不是公主背景强大,大人也不敢招惹,哪还有她什么事儿!”老鸨嗤之以鼻。
常宁听着这话里这味儿,再看看老鸨一脸愤恨之意,猜测道:“莫非你也爱慕大人?”
老鸨的老脸一红,突然娇羞起来,“哎呀,当年我年轻的时候的确是爱慕过大人,还有幸与大人攀谈过一两句。”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老鸨,穿着一身红配绿的衣裳,体态偏胖,脸上胖嘟嘟的,画着血盆大口,怎么看都不像是盛尧会多看一眼的款儿,于是好奇地问道:“他说什么了?”
老鸨的神情静了一瞬,之后伤感地道:“他说我战斗力强,想请我为他开路。可惜第二日他便没有在众人眼前出现过了,过起了低调有内涵的生活……”
常宁咳了几声,打断了老鸨的伤春悲秋,道:“抱歉打扰了,借过。”
栗苏的消息称盛尧这两日都在悦金楼出现过,可老鸨却说他从未来过这里,莫非也是乔装打扮而来?
她与芦雪环顾四周,仔细寻着盛尧,此时悦金楼的花魁从空中握着一段丝绸降下舞池,一时间音乐四起,四周的男子纷纷起哄了起来,气氛十分热烈。
楼上厢房皆设了一个冲着舞池中央的看台,此时也有不少人出来看热闹。
常宁扫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圈定在二楼靠近中间地方的一处看台,那里倚着一个脸上带着半块面具的蓝衣男子,此刻正注视着舞池那处目不转睛,她一眼便认出那是盛尧。
可真行,说什么不近女色,呸!男人都是一路货色。常宁怒气冲冲的冲向二楼。
厢房的门被“哐当”一声踢开了,隔着屏风,蓝衣公子往门口瞟了一眼,淡淡地道:“我可是在此恭候你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