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当最后一缕阳光从大地消失,走了一天一夜的商队终于赶到了目的地容城,每个人都焉了吧唧、脸色疲惫,连马都鼻子喷着热气,脚下打着圈,停在一间客栈门口,就是不肯再多行了。

苏乙从马背上哆嗦着爬下来,拉着腿一步一挪地走到为首的男子面前,“老大,这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一夜,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了!你瞧见马吐白沫了没?这趟时间也没什么打紧的,你是打了鸡血吗?”

锦蔓干脆利落地跳下马,她一身男装,少了平日里的女儿气,多了几分英气。脸上丝毫没有疲态,甚至可以说是神采奕奕,一双眼睛眯成了弯月,盈盈的,映着柔和的灯笼光。

她将马鞭丢给苏乙,鄙夷道:“你们几个大男人,还不如我们两个,不害臊吗?”

你俩嘻嘻哈哈讲了一路的话,比熬夜的牛都精神,委实不敢相比。当然这话苏乙也只能自己心里叨叨,说出来免不了要挨骂。

眼见着她与芦雪二人亲亲密密的进客栈吃饭去了,芦雪临走前还冲他捂嘴笑了一笑,然后将马的缰绳递到他手中,道一声:“麻烦了。”

这行为刺.激到了苏乙,他茫然地看着手中的马鞭和缰绳,再看看身旁的三匹马,觉得自己好像失宠了,明明以前老大都是等他一起吃饭的。

还有没有眼力见的打趣他,也要将马牵过来,“乙哥,帮我也牵一下马呗?”

他没好气地回:“滚。”

叹了口气,罢了,谁让她是老大呢?官大一级压死人。

芦雪到底是累了,一入客栈便开始打瞌睡,便早早地睡去了。

而锦蔓却还没有睡意,她泡了一壶茶,泡得酽酽的,入口极苦,这店里的茶叶忒差了。一边嫌弃,一边还是抿了一口又一口。

她想起前几天她在寨子门口看到一人被拦着,她本无意偷听,可那声音断断续续地往她耳朵里钻,“小人是……有信……是罗绮姑娘……转交……”

她听得这熟悉的名字,不由停了下来。

“罗姑娘听说公子受了伤,一定要我来送信,顺便瞧瞧公子的伤如何好回去交代。”那人还在门口。

锦蔓随手拦着一个人,“去,让他进来吧。”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是该需要回归现实了。不论盛尧是出于什么心思一直围在她身边,她都不该动摇,她有很多事要做,要养活寨子里的人,如今还有芦雪,她有自己的逍遥生活,他有什么用?用来时不时给自己添堵吗?

更何况他自己的破事一堆,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想和他在一起,呸,臭男人。

锦蔓喝完最后一口茶,决定等回去处理完两人之间的事,从此以后便与盛尧划清界线。

第二日芦雪醒来时太阳早升得老高了,她赶忙叫醒锦蔓,但锦蔓睡得沉,挥了挥手翻了身又睡回去了,连眼都没睁。

她想着他们一路疾行,今日总该是送货了,得她在场,别误了单。

没料到苏乙早见怪不怪了,“啊,老大就这样,货到了便要死死地睡上一觉,没到午时她是不会醒的,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了。”

说完他又觉得需要挽回一下老大的形象,“你放心吧,老大心里有数着呢,想当年刚开始做的时候,她三天三夜不睡觉赶路都有,就为了按时把货物交到客人手中,所以老大这是常年不规律作息导致的,我们这次提前了两天就到了……唉,你怎么哭了?”

芦雪莞尔一笑,抬手擦了一下眼睛,“谁哭了,是灰尘迷眼了。”

果然还是她心中的那个爱睡懒觉的公主,只是更有烟火气了,现在她的公主也是独当一面的王了。

正说着,锦蔓竟洗漱完毕下来了,“苏乙,今天这趟我亲自去。”

客人是容城首屈一指的富商,运的是一批自北而下的上好的布匹,但只有锦蔓知道,布匹里面藏着的,是私印和黄金。

听说是这富商派人外巡时出了叛变,带着私印狂扫了不少店铺,被抓拿时众人犯了愁,若是由自己的人运送,则少不了惹人来劫,若是给他人却又得找个信得过的,这找来找去就找到了她。

富商姓陈,是个和气的老头,对她千恩万谢。

“我就说她靠得住吧?老头,你输了。”冷不丁斜地里插过来一个声音。

听着声音是个老相识,锦蔓回过头,却是一个一袭蓝衣的年轻公子,靠在门框上,脸上满是喜意,见她望过来,还得意地冲她挑了挑眉,嘴巴颇甜,“姐姐!”

那轻佻的模样,她可太熟悉了。“你不在你的武原城待着,怎的有空跑这来?”

“我可是来探亲戚的,顺便见一见你。”李缘近前来,熟稔地坐在她身侧。

她这才仔细瞧了瞧富商老头,与李缘确实有几分相似,“你们?”

“这老头是我舅舅。”

“哦。难怪财大气粗,原来家底丰厚啊。”

“对啊,所以我真的养得起你,养得起寨子的,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锦蔓习惯了他的玩笑话,只白了他一眼,“小孩子莫胡说。”

李缘不乐意了,一本正经地纠正,“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今年二十了,我舅舅在我这年纪,早都娶妻生子了!”

两个人一来一往地拌着嘴,富商老头久经世故,一眼便瞧出个蹊跷来,看出他这侄子满眼都是这位姑娘,很有眼力见地找着借口要留锦蔓久坐。

但李缘却阻止了他舅舅,摇了摇头,“还是先让她回去吧,今日府中有事不便久留了。”

锦蔓听了如释负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再不走她可实在扛不住了,太困了。于是忙不迭地告辞,抬脚就走。

富商老头恨铁不成钢,“我这给你制造机会,你怎么就放她走了?”

李缘收起方才轻佻的样子,温柔地目送着锦蔓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道:“你瞧她方才打了三个哈欠,眼底尽是乌青,想必定是赶了一路未曾休息才提早到了。况她心软,你留她她肯定不好推脱,且让她休息够了,我们来日方长。”

盛尧每日对着寨子大门眺望,等着锦蔓出现在那儿,几乎成了望妇石。

不是没有想过派人去跟踪,但苏乙这人身上还是有些本事的,最擅追踪与反追踪,派出去的人连个人影都没捞着,甚至连苏甲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

这是他们的规定,出趟的严格保密,相关人员不得外露,其他人一律不得过问。

于是他在第十日终于等到了锦蔓,散发了十日冰冻的盛尧,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温和来,随机又变了脸。

“黏在她身边那个一身骚包的男的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