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撩
夏初,天朗气清,碧空之上云卷云舒。
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小贩吆喝声叫卖声不断,食馆前更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与昨日进京一样。
宇文复走在街上,身旁是气定神闲的白鹤。
白鹤目视前方,似乎什么也不关心,倒是宇文复,仰头东张西望,要不是白鹤走得慢,险些跟丢了。
“师父,”宇文复扯了扯白鹤的长袖,“这京城的药铺在哪儿?”
“药铺在前面,还有一段路,这一片是吃的多。”白鹤说道。
“原来如此。”这么一比,他觉得白鹤正常多了,至少比他爹娘正常。
一眨眼,白鹤不见了!
“师父!”宇文复急了!
然后他看到白鹤在杂耍团里抡火球!碎大石!吞长剑!吐猛火!
顶完缸的白鹤在一片掌声和叫好声中恢复以往淡漠的神色回到宇文复身边:“走吧。”
“师、师父,您没事儿吧……”
“没事,为师只是在释放压力。”
您这压力是有多大啊?宇文复扶额。
走了会儿,便看到药铺了,宇文复这才发现原来他家距离皇宫挺近的,出门就是朱雀大街,走到尽头就能看到皇宫高墙。
白鹤说:“这是京城最好的药铺。”
宇文复仰头看招牌:“好又来药铺……”
“嗯。”
“这店铺的名字……真是别致,”宇文复道,“人家都取什么回春堂、济世堂、悬医阁的,这药铺取得跟占道经营的烧烤摊点一样。”
“老板,我要一两蒲公英,二两连翘,三两金银花、四两紫花地丁、五两穿心莲。”
掌柜的一抬头,看到一脸冷漠的白鹤,可听声音却是个孩子:“先生,是您买药?”
“不是我。”白鹤说道。
“那是……?”
宇文复搬来一张凳子,踩上去,与白鹤一般高,比掌柜的高半个头,宇文复道:“刚我说的您都记得吧?”
“记得记得,”掌柜的点头,“这就给您拿去。”
转头吩咐学徒去把药取来。
学徒捡了药,正要包起来,宇文复:“慢着。”
对方:“?”
“给我瞧瞧。”
学徒看向掌柜的,掌柜的点头,递给宇文复。
宇文复一一查看,的确每一种药质量都不错,看起来干净,连那蒲公英条条分明,一问价钱,却不高,宇文复明白为何这家药店名字取得古怪却没有倒闭的原因了。
走出店铺,白鹤解了宇文复的惑:“这药铺全国连锁,是大晋的惠民药铺。”
“难怪……”价格如此亲民,“名字是谁取的?”
“皇后。”
“噢。”
“再往前走就是皇宫了。”白鹤一手提药,一手拉宇文复。
“嗯,我知道了师父。”宇文复看到路边有个米线摊,道,“师父,我想吃米线。”
“那就吃吧。”
两人走到米线摊子摆在路边的桌椅坐下,白鹤道:“老板,来两碗米线!”
“好嘞!”
宇文复双手叠放在桌子上,一双眼睛往皇宫宫门方向看,露出疑惑的神色:“师父,那个人在干嘛。”
白鹤看过去,只见一个比宇文复大一些的孩童一身侠士打扮,公然在守卫宫门的铁甲侍卫前嚣张地来回旋转、跳跃、不停歇……
“不用理会,怕是个傻子。”
没错,白鹤口中的傻子正是大晋的二殿下李珩。
李珩逃出皇宫后并没有跑得远远地,而是先躲在宫门附近的树木后方偷偷观察,看有没有人追出来,甚至骚气十足地伸出一只脚试探,许是侍卫没看到,他又举着一棵草挡在脸前挺值腰板在宫门前来回走动,侍卫连看他都不看他一眼!这不,更得寸进尺了,近乎是挑衅般地单脚旋转、双脚旋转、张靠双臂跳跃、双手叉腰跳跃……
待他累了,走到前边的米线摊坐下来,点了碗米线。
宇文复对老板说:“老板,帮我多放点葱花和香菜。”
米线摊老板:“客官,这得加一文钱。”
坐在宇文复身后的李珩说道:“我的不要香菜葱花,把我的那份直接给他吧,就不用收他钱了。”
宇文复正报以感激且欣赏的眼神看向李珩,那货对他说:“你把那一文钱直接给我就行了。”
“……”
白鹤冷笑:“这一文钱咱们还是出得起的。”
言罢右手探入左手袖内,剑眉一扬,又摸了摸怀中,最后在腰间摩挲,此时米线上来了,白鹤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地拿起筷子吃米线。
叹了口气,宇文复将银子拿出来递给老板,老板找了银子给他:“客官,这是您的——”
“慢!”一只一看就知道是平时过着养尊处优生活的手握住了老板的手腕!
老板和宇文复同时抬头看向正气凌然的李珩。
李珩瞬间谄媚地对宇文复说:“我出门走得急,忘记带钱了,你能不能帮我先给着?”
宇文复到嘴边那一句“凭什么”就要脱口而出。
“那一文钱你不用给我了。”
“……就当我请你吃吧。”宇文复说道,哎,果然看人不能看表面,有些人看起来挺有钱的,没想到连一碗米线的钱都没有,还找借口隐瞒自己穷。
“好人呐!”李珩感激涕零,双手抱拳,“来日在下定将十倍银子奉上!敢问小兄弟家住何处,可方便告知?”
宇文复摇头:“不用了。”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便懂得施恩莫望报,如此品德,以后必成大器!”
你连一碗粉钱都没有还谈什么以后?宇文复站起来:“告辞。”
“你还没告诉我你家住哪儿呢!”李珩站在他面前堵住他的去路。
“真的不用了,若你再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帮助他。”宇文复作揖,绕开他。
李珩挠了挠头,满脸纠结,道:“要不你去我家取也行!”
宇文复向白鹤投去“师父,这人你来解决吧”的眼神,白鹤会意后危险地眯起眼睛——
只见李珩往宫门一指,压低声音道:“我家在那。”
隐藏屋顶后方的暗影单手扶额。
宇文复瞅了一眼宫门,侍卫首领的确往这边看的,想了想,道:“若有缘,自会相见。”
言罢跟着白鹤离开米线摊,李珩跟上两步,站在朱雀大街上远远看着宇文复的背影,突然打了个响指。
走在路上,宇文复说:“师父,是不是他在后面跟着咱们?”
白鹤回头看去,李珩闪身躲到柱子后面:“嗯。”
“能不能甩掉他?”
“你想甩掉他?”
“如果我没看错,那货是死缠烂打之人。”
白鹤睨着只到他腰部的宇文复:“他年纪尚小,与你大不了多少。”
“三岁定八十,”宇文复道,“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孩子,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正在批阅奏折的李景和磨墨的赵寒江打了一个喷嚏!
宇文复又道:“当然,除了我之外,我觉得我和爹娘……不像。”
白鹤倒没说什么,抱起宇文复闪身进了巷道!
李珩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人跟丢了!
回到太师府的宇文复先是支开下人,在白鹤的指导下给宇文恪扎针,今儿买回来的药全是有解毒之效的,为的就是让宇文恪赶紧醒过来。
宇文复道:“师父,我哥这毒像是越睡越沉。”
“嗯,睡得越久,越不容易醒过来,”白鹤道,“再过个几年,就算醒来,只怕智力也只停留在如今的层度。”
“您的意思是我哥会痴傻?”
“或许。”
施针完毕后,观察了会儿,宇文复趴在宇文恪上方,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宇文恪毫无动静,眼球连动也不动。
“下毒之人定不会如此容易让人能医醒他。”
“我知道。”宇文复用巾帕擦手。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没想到白鹤长得不错,唱起歌来五音不全。
宇文复捂住耳朵:“师父您能别唱吗?别人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
白鹤不唱了,宇文复松开捂耳朵的手:“我去煎药。”
“唔。”
宇文复手脚并用地从床榻下来,穿好鞋子,搬来药炉开始在院子里煎药。
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宇文复亲自给他哥喂药,只是吃进去的少,大多数从嘴角流出来了。
白鹤剑指摁在宇文恪没有凸显的喉结附近:“你再试试。”
“嗯。”宇文复把药喂进去,然后他发现汤药流下去了,“师父!我哥吃下去了!”
直到喂完一碗药,白鹤剑指才离开宇文恪的颈侧,用毛巾蘸着热水洗手。“你若有空,去问你爹怎么回事。”
“不用问了。”
“为什么。”
“我爹不打算告诉我。”
“何以见得。”
“要是他想说,定在今日在堂厅的时候与我说了,何必还让你带我到外面逛。”
白鹤不做声。
“我爹想说的话自然会与我说,不说也没关系,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哥一直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
这时,响起叩门声。
“小少爷。”
宇文复看打开门,是他爹身边的家仆。“什么事?”
“老爷叫您到书房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