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沐倾情,你可真小气
1由于昨天晚上停电,我回到家看到房间里被我掏出来没来及叠起来的衣服,我就头疼。哎呀不管了。我把衣服一股脑的全塞衣柜里。突然我就特想我妈。我多想我妈在家啊。帮我叠叠衣服也是好的。虽然她平时爱唠叨了一些。我现在竟然有点怀念我妈整天絮絮叨叨的话来。我无聊的翻看教科书。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我就更头疼。这时,张子渝给我的礼盒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把外面的包装纸撕开,里面有一个纸盒子。打开纸盒子,里面是一个蝴蝶结形状的小发卡。我拿着发卡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个小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这就是几岁小女孩带的很普通的发卡啊。
唯一让我觉得纳闷的是,这个发卡我看着特别的熟悉。
突然我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样从椅子弹跳起来。我爬到床底下拉出来一个方形的木质箱子。这个箱子还是很久以前,在我们没搬家的时候,我到村子里的卫生所去看病,医生看我对这个箱子很感兴趣,就送给了我。他说这个箱子是他爸爸以前到家里给人看病经常拿来装药品的。现在也用不着了。
我从小就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我从抽屉里找来箱子的钥匙,小心翼翼的打开锁,这个箱子我已经很就没打开过了。是有多久了呢?
自从林浩走了以后?自从我上学以后?自从一次次搬家以后?我都记不清了。箱子里有很多小玩意,有的是我捡的,有的是别人送的。最多的就是林浩送的。林浩送我的东西大多都是他妈妈不要的东西,也都是一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有什么耳环啊耳坠,发卡;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小石头,都是我们一起玩的时候在路上,在沙子里捡的。以前他总是没事就送我一些小东西。我扒拉了几下,终于找到了我记忆中的东西。我把这个跟张子渝送的一模一样的发卡拿起来,两个放在一起,正好是一对。
我纳闷了,这是什么意思呢。女孩子带的发卡通常都是一对,可是这一对,是我小时候带过的吗?为什么这对发卡分开了呢?想来想去也想不通。我把这对发卡装进书包,准备有机会找张子渝问问看。我又在箱子里看了看,我拿起一个蓝色的水晶,水晶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切割的边缘折射出耀眼的光。这个水晶是林浩最后送我的东西,他说这个水晶是他妈妈的发卡上掉的。他捡起来了就送给我了。
其实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少得可怜。我在箱子的最底层看见了一本发黄的小本本。我拿出来一看是一本漫画书。我不记得我小时候有看过漫画书啊。我也不记得林浩送过我这个啊。我像是个失去记忆的人一样,努力的想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努力地拼接那些模糊的画面。可是三四岁的年纪,记忆总是模棱两可。能记得住的东西真的很少。
2我翻开封面,看到空白页上张子渝三个字之后我彻底傻眼了。这三字歪歪扭扭的,却努力地写的很工整。这时的记忆仿佛掀开了一个角,把我拉入了那时的空间。
那时的我三岁。我和我妈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租的是一对张姓老夫妻家的房子。院子里住着很多向我们这样的人。
我们隔壁住着一对夫妻,有一个刚5个月大的孩子,每天晚上我都是在他哭闹的声音睡过去的。听着他的哭声,我在想小时候的我是不是也是这样哭闹。
后来我妈说要去找点活干,就把我交给给房东,我妈让我喊张爷爷张奶奶。每天早上妈妈会给我做好饭才去上班,中午我就跟着张爷爷张奶奶吃,每次妈妈都要我听话,我也是真的很听话。不哭不闹。张爷爷张奶奶对我也是真的好,总是说我面黄肌瘦,营养不良,顿顿都给我做肉吃。我一直就纳闷了,貌似我以前没吃过肉。可能是吃过,却忘了什么味。
中午吃完饭的时候,偶尔看张奶奶在树下纳鞋垫,有时候会跟张爷爷出去遛鸟。张爷爷养的鸟我至今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会说话,挺可爱。
在我们住在那儿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去哪都带着我,别人问起的时候,他们就说我是他们的孙女,别人还会夸我长的真好看。
对于那个哭闹的孩子的爸爸,我当然是好奇的。
可是我从来没有问过关于我爸的事,我妈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从我记事的时候,我的身边就只有妈妈。至于姥姥姥爷的样貌,我也只是越来越模糊。妈妈很少跟我提及她以前的事,可能她觉得说了我也不会懂。直到很多年以后,我也无法深刻体会,一个单身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是怎样艰辛,过着怎样颠沛流离的生活。
妈妈去上班了,我就在家跟着张爷爷张奶奶。3转眼,就到6月底了。
我见到张子渝的时候是我生日那天。
最近张奶奶家来客人了,就是他的儿子,儿媳妇,还有孙女和孙子。说是客人,是因为他们只有在孩子放假的时候才会过来。
那一天,是7月3号,暑假的第3天。也是我的生日。
妈妈给我买了新衣服。当然还有一对发卡。中午的时候,我欢天喜地的去爷爷奶奶家吃午饭,刚到门口看到里面有很多陌生人,我就不敢进去了,这时张爷爷买菜回来了,见我站在门口也不进去,把菜放下就问我怎么不进去。我撅着嘴不说话,爷爷可能看出来我为什么不进去,他看了看屋子里的人,脸上有一种平时我没有见过的笑容,然后转头对我说,:“倾情,别怕,是小哥哥和小姐姐来了,走吧进去。”说着就把我拉了进去。突然面对这么多人,我局促不安的站在张爷爷身后,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张奶奶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撒娇的依偎在张奶奶的怀里,他撒娇的对张奶奶说:“奶奶,我一放假就跑来看你了,我可想你了。”张奶奶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旁边的一个漂亮的女人说:“子渝快下来,奶奶怎么能抱的动你。”那个男孩子听话的下来了,这时候张奶奶突然看见了我,“倾情,快过来”说完她向我招了招手。我胆怯的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并没有上前,然后有个男人说:“妈,这小女孩是谁啊。”张奶奶说:“楼上租房子的人,很可爱的小姑娘。”然后那个漂亮的女人突然紧张兮兮的说道:“妈,不要总是跟那些租房子的人来往,什么样的人都有,不干不净的。”这时候张爷爷把我拉到身前说:“哪有那么严重,倾情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呢。”那女人又接着说:“爸,小心点总是好的吧。”看到那个女人看到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这个女人的话对于小小年纪的我第一次有了受到伤害的感觉,我一把挣开张爷爷的手,逃也似的跑开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哭,并不是因为那个漂亮的女人说了很难听的话,而是突然见到这么多陌生的人,就突然地感到害怕,突然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外人。
那天晚上张奶奶的亲孙子没有走,他的爸爸妈妈姐姐走了,他的孙子上了幼儿园,现在放假了。
张爷爷说,“以后子渝就可以跟倾情一起玩了。”那个叫张子渝的小男孩很不满的对张爷爷说:“爷爷,为什么她总是来我们家吃饭?”张爷爷宠溺的摸摸他的头说:“子渝,以后你要跟倾情一起玩,不能欺负人家知道吗?”我看得出来,这个像小霸王似的小男生很不喜欢我,当然我也很不喜欢他,每一次他对着张爷爷和张奶奶撒娇耍赖的时候,我都是一副咒怨的怨恨的表情。
他好像跟周围的小孩子很熟悉,他一来,那些小孩子都高兴的不得了。每天没事的时候,我就会坐在大门口看他们玩耍。他们玩得疯了,我看的也会忘形的笑一下。我从来没有和张子渝说过话,也没有和那些小朋友一起玩过。我只是每天这样这样看他们玩。这也是一种享受。
4其是张子渝很讨厌我,每次吃饭的时候都和我抢着吃。张奶奶给我夹什么菜他都会用筷子敲掉。张奶奶训斥他,也只是简单的说一句:“子渝,不可以欺负倾情。”张子渝是他们的亲孙子,我只是一个租客的孩子。我不和他抢,我只是低着头自顾自的吃我的饭。吃完了饭,我就会到张爷爷的菜园子里帮他浇浇花,喂喂鸟。
有一次,我坐在门口看他们玩,张子渝来到我身边,语气生硬地说:“喂,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我看着他,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张子渝没想到我会拒绝他,一脸厌恶地说:“臭要饭的。”其实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只是轻到正好我可以听见。于是我从门口的石凳子上起身离开,转身的时候眼泪就掉下来了。我使劲的咬着下唇,来到张爷爷的后院里。张爷爷的后院平时是没有人来的。我趴在花坛上无声的哭泣。我被张子渝的话深深地伤到了。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我才不是要饭的。我妈说了到月底会给奶奶钱的。并且我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我一定不去他们家吃饭了。
后来第二天妈妈把我送到楼下的时候,我死活都不愿意进去。他们都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什么都不说。张奶奶问我说:“倾情,是不是子渝哥哥欺负你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妈妈等着上班,实在没办法,就说:“那你先回屋吧,饿了房间里有面包。”然后她又对张奶奶说:“张婶,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别管她了。”我今天没有坐在门口看他们玩,我不想见到张子渝。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找出纸和笔胡乱的画东西。过了很久,我听到楼梯口传来一些小孩子说话的声音,我好奇地出来望了一眼,那些跟张子渝一起玩的小朋友都聚集到了这里,有一个小男孩看见了我,吓的一溜烟的跑开了。最后楼梯口只剩下一个小女孩。我看她好像有话要对我说,可是她却不说话。我笑着问她:“你怎么啦?”那个小女孩说:“你今天怎么没出来呀?”我想了一下说:“今天不想出去了。”那个小孩子跑到我跟前说:“你出来吧,你不出来张子渝都不出来了。”我心想,我出不出来跟张子渝跟不跟你们玩有什么关系吗?只是那时候,我的思维太简单,完全想象不到那个层次。
我傻愣愣的说:“你们去玩你们的,关张子渝什么事啊?”5那个女孩不耐烦的说:“哎呀,真是麻烦,我不管了。”说完就“蹬蹬蹬”下楼去了。
我想了很久也想不通她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这时我看见张子渝偷偷的往楼上看,我还在气头上,装作没看见他,回房间继续画我的东西。
过一会,张子渝气喘吁吁的站在我家门口说:“沐倾情,你可真小气。”我不理他。
过了一会,我看张子渝还站在门口,我突然觉得有点于心不忍,我说:“张子渝,你别站在我家门口。”他也不说话,就那样站着,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
我“唉”了一声,“张子渝,我以后不去你家吃饭了。”张子渝挠挠头,像是不好意思似的,“那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我奶奶已经训过我了,她说如果不把你哄好,就不让我在这住下去了。”我心里想,把你撵回家才好呢,我才不想和你一起玩呢。听见张子渝跟我道歉,我小小的得意了一下,我觉得我终于把昨天的尊严挣回来了。哼,张子渝,你昨天不是还骂我吗?有本事你别来找我呀。可是我还没能立马从昨天的委屈中走出来,并没有跟他示好,只是勉强的说了一句:“那好吧。”张子渝见我这样说,他“咯咯”的笑了,看着他笑的傻乎乎的我也跟着笑了。那时候看到张子渝天真的笑容,我觉得,张子渝也没有那么讨厌。
两个小孩就这样和好了。在这样一场小孩的闹剧之后,我和张子渝的关系变得奇妙起来,他不在欺负我了,还带着我跟别的小朋友一起玩。
小孩子的时光过的总是很快,转眼,两个月的暑期就到头了。临开学的前几天,张子渝的爸爸妈妈和姐姐来接他了,我们俩坐在后花园的花坛边,他恋恋不舍的说:“倾情,我要回家了.”我心里一阵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我试探地说:“那你还会回来吗?”张子渝难过的小脸在听到我的话马上变得精神起来,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我,肯定的说“我一放假就会回来的。”我抿了抿嘴,从口袋里掏出生日时妈妈给我买的发卡,一对蝴蝶形状的发卡。那个时候我留的是短头发,所以发卡一直没带过。我拿出其中一个递给张子渝,“这是我妈妈送给我的,我给你一个,我自己留一个,你看到这个发卡就会想起我,就不会难过了。”这时,张子渝的爸爸拿着相机笑呵呵的走了过来,说:“找你俩半天了,果然被爷爷说中了,还真在这后院中啊,来来来,叔叔给倾情照张相,照完相,子渝就要回家了。”我从来没有照过相,对着镜头傻傻愣愣的,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一本正经的,张子渝的爸爸对着我和张子渝“咔嚓,咔嚓”照了几张相,又说:“等下次我们再过来的时候,倾情就能看到照片了,一定非常漂亮的。”我使劲的点点头。我喜欢张子渝的爸爸,不喜欢他妈妈。张子渝走了。临走前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漫画书送给了我。张子渝的眼睛红红的,可是他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到现在,我也没能见到我那时的照片。不知道那时的我是怎么样一种表情和姿态呢?不知道我搬离开张爷爷家之后,张子渝回来找不到我了会怎么样呢。我们一别就是10年。这10年里,我们各自经历着各自不同的成长和历练。
只是我们谁也没想到过,命运的转盘在轮回旋转中,带着10年的光阴又转回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