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赐婚
远离天顺都城七十里外的扬苏,一品闲官楚大人家,原本平静的一家人因为一张圣旨的到来而瞬间天翻地覆,里里外外炸开了锅。
只因陛下不知为何选中了他们家里唯一的嫡女,要将她嫁给天顺城里最有声望,最神秘也最“恐怖”的世子作妃。
这若是放在天子脚下的富贵人家,那必然事天大的喜事。
亦王府的那位世子,虽说性子极度古怪孤僻又有些极端,但是传闻四岁能诗,七岁能武,九岁时同及冠之人一同比试六艺七德轻松拿到了榜首,十岁上表《治水十一策》便解决了满朝文武都无法解决的南方洪涝,是个一等一个奇才。
更别说就是这样的人,偏偏生了一张狐狸都未必能比得上的绝世容颜,传言只要他出的梅园,无论男女,但凡见了他的人都会寻死觅活只为留在他的身下。
“公公,您好好看看这圣旨是不是写错了,秦世子他……”
“大人好生糊涂,这陛下亲传的旨意怎么会错,倒是大人您,快快领旨谢恩吧。”
来传旨的公公一脸谄媚的笑,轻轻将圣旨放在了楚大人颤抖的手上。楚大人叩首起身,仔仔细细瞪大了眼看了数遍,又叫他的夫人和其余家眷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又一遍。
可不管他再怎么看,那黄纸黑字都写的清楚,一笔不差。
楚家的公子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猛的一下抽了自己两个嘴巴,生生在自己的脸上落下了血红的巴掌印来,疼的打颤。
“爹,这……陛下是真的想让秦怪物娶我姐啊!”
“住口。”楚大人急忙嗔道。
“我听说那天顺城里正经官宦人家的姑娘,没有谁不是挤破了头皮要进梅园的,怎么偏偏看上了我们家的姑娘。”
“楚夫人这话有些奇怪,秦世子怎的就不能看上您家的姑娘?”
“公公,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楚大人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哎……也罢,改明儿老臣还是亲自向陛下请示,问明究竟再做打算。”
“请示?大人是想退婚不成?”传旨公公斜眼,朝屋子的各处望去,缓缓皱紧了眉头,“说来怎么不见令爱呢?”
“公公莫怪,小女自幼便被我们宠坏,这会子想必不在府上,不然定不敢怠慢了您。”
“不在府上?”传旨公公的表情透着震惊,随后意味深长的笑笑,“难不成她这一整天都不在府上么?”
“公公,我女儿她您还不不要等了,她……”
“罢了,咱家的旨意今已送到,楚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今后跟了秦世子,必然少不了你们一家的荣华。多余的话,咱家也不多说了。”
那传旨的公公架子颇大,说完这话便拂袖离去,吓的早就已经见惯了种种世面的楚家家主也一身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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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人急的焦头烂额,并非是因为楚安然的日常失踪,而是那突如其来的圣旨着实烫手。
楚夫人派了女儿的贴身侍女着樱去尽快找女儿回来,岂料整整半天都渺无音讯,显然是在外头玩儿的疯了。
其实她倒是也没跑多远,就在两公里外的拍卖行里。
“姑娘还笑,都已经过去小半天了!现在整个楚家都因为你的事情闹翻了天。也就姑娘你还笑得出来!”
“急什么?不是还没有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嘛。”红衣女子挑眉,缓缓地坐起了身子,“再说我还没有拍到这副画呢!我出五十两!”
长发如瀑不带一饰,被风吹的稍有些乱,楚安然的肤色本就白中透红,所以从不加以脂粉。细长的眉毛之下眼窝凹陷,衬得墨瞳格外的深幽。整张脸上除了眉间的那点红色海棠花外,别无他处修饰。
“六十两!”
“七十两!”
外头的声音十分嘈杂,使得小侍女说话都不得不大声一些。
“姑娘,您到底是什么时候招惹上了亦王府里的那位,着樱怎么都不知道呢?”
“平白无故到天顺去招惹那只狐狸,你当我是脑子被驴踢了不成?放心我是不会嫁的。”楚安然无语笑道:“行了你别挡我视线!”
“一百两一次,一百两两次,一百两三次!东厢二号成交!”
甚好!
安然“腾”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抓起桌上的银子就冲下了台阶。着樱匆忙跟在身后:
“不嫁?圣上亲自下的圣旨,岂能那么容易就将亲事退了?姑娘你也得想想办法,再这么玩下去……”
“我是东厢房二号,这里是一百两。”楚安然根本理都未理,直直的冲到了台前。
“呦,早知道是阿楚姑娘喜欢的东西,私下里跟我说声,我给姑娘留着便是,又何须来此拍卖。”拍卖行的老板见到那身熟悉的红衣惊道。
“赵老板说笑,这么好的东西,白送我我又怎么好意思收呢?”
“是啊!这么好的东西,的确不能单值一百两银子,我出二百两,今日就要将它带走。”身后幽幽传来一个细细的声响,伴随着声音的传来,一行小厮也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来。
楚安然的面色稍稍一变,她静静的抬眼,正对上了来人阴暗的眸。
看他的模样,大概是位宦官。
“怎么?没听清么?本公公甚是喜欢你手里的这幅画,出二百两,你将你手里的画给我。”
又来了一个闹事的……
楚安然无语的摇了摇头。
“这位公公,您是真的不懂拍卖行的规矩还是假的不懂?你要的东西早就已经落锤,不是钱多就能得的。”赵老板常年居于扬苏,没见过什么大的市面,自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怒道。
“哦?规矩?”那宦官淡淡抬起了眼,手中的扇子一挥,刹那间众人将其围上,更有一人直直的伸出手来,掐住了那老板的脖子。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个扬苏城里小地方的人有什么规矩。”
拍卖行里的人皆被吓傻,就算是心中有胆也不敢再这个时候说出话来。
“我再问你一次,二百两银子,给不给我?”
“我……”
“这位公公,你口口声声的想要出那么多银子,真就这么想要吗?”
这时候,一直未说话的楚安然终于勾起了嘴角,淡淡上前了一步,缓缓挡在了赵老板的前面。
着樱站在她的身后,见她开口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无奈的替那公公捏了把汗。
“姑娘又是何人?难不成……你也想像他一样?”
“非也,我可不想的得罪大人。”楚安然勾起一抹甜甜的笑,“我倒觉得,这里虽是拍卖行,什么都得按照规矩办事。但来者既然是贵客,偶尔破例倒也不是不行。”
“哦?看来姑娘倒是个聪明人。”那公共邪魅的勾起了嘴角,“本公公想要的,就是姑娘刚刚出了钱拍下的《洛水图》,姑娘也肯给吗?”
“若是公公想要白白拿走,那的确是明抢。”楚安然缓缓上前,将那小小的画轴举到了那公公的面前,“可若是我们各退一步,假设公公在一刻钟前就进了这拍卖场,我们重来拍卖一次呢?”
“你确定?”
“怎么?这位公公不肯来吗?还是说,大庭广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硬要打破了原本的交易?”
顿了一顿,楚安然继续道:“扬苏虽然不比天顺,但是有些事情,也是难免会传到圣上的耳朵里的。当然,圣上他日理万机,不会在意这点小事。那公公在天顺的名声呢?名声若坏,公公大概知道结果。”
“好一张伶俐的嘴啊。”那公公稍稍后退了一步,淡淡一笑,“可是再来一次的话,结果也还是一样。”
“只要公公答应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遵守赵老板的规则。”
“可以。”那公公一脸不屑的笑,点头,后退了数步,“所以,不知道你这丫头要出多少两来跟我竞拍?”
“一万两。”
波澜不惊,双眸不眨,她看着就如同孩子般的玩笑,实则胸有成竹。
此语一出,众人顿时都惊在了原地,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些人禁不住捂嘴一笑。
一……一万两……
“怎么?你若还想再拍高价,那我的一万两,也可以换成黄金。”
“你个黄毛丫头!”那公公气的好似就要动手,安然看似惊吓,实则轻轻一朵他猛然就抓了个空。
“公公当心,可莫要毁了你想要的东西。”
“咱家就不信你真能拿得出一万两黄金。”
“光我手里自然是没有。”楚安然毫不在意的浅笑,“不过您就不好奇我为何能做的了这拍卖行的主?因为这拍卖行,本来就是我家的东西。赵老板是替我管的,我不过来拍着玩玩儿,没钱便赊,赊了也不用还,所以这一万两白银还是黄金的,都无所谓。”
这一次,那公公是彻彻底底意识到了自己被耍,面色一白。
先是勾起自己强烈要抢的欲望,再口口声声说是给自己台阶下,可是偏偏就是将自己视为了手中的棋子把玩儿。
果然有两下子。
“怎么,愿赌服输,我今日就在自己家里赊了这一万两的银子,公公难道还要明抢?”
“今日……算是我栽在了你的手里。”
“认了?如此便好。”楚安然十分轻松的拍了拍手。
那公公气的面色发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只能紧紧的握紧了折扇。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替赵老板送客了,将来若有好物,我定然会记得您的。”楚安然咧嘴,腹黑一笑,“公公慢走。”
如此逐客,他若再不走,就算楚安然不撵,拍卖行里的人也要将他打出去了。
那公公死死咬牙,冷冷转身,伸手一挥便扯下了众人,转身离开。
“姑娘这下可以忙正事了吧?”着樱从此刻才长呼了口气,“这亲事到底退还是不退,怎么退,您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了吧。”
“别着急,我想着呢。”
楚安然的目光呆呆的望着门口嘈杂的大街,在整个华国,没有一个地方比得上生养她的扬苏,她自然是死都不会离开。
只是隐隐约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刚刚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了的公公,怎么似乎不大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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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在拍卖行里的人可看清楚了?她就是我们找了大半天的楚家十一姑娘,未来的世子妃。”
一条街外,他们离开了拍卖行后就走到了一条无人的小巷。
公公侧头,余光瞥向了身后跟随者的黑衣之人。
“难得公公如此费心,属下与她距离颇近,看的十分清楚。”隐卫应道。
“她倒是个伶俐聪明的家伙。”那公公仰头,长叹了一声,“这真的是有点可惜啊……”
“那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
“自然,太后的意思,是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