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林中，陈如酒玄衣仗剑，步步后退。

容靖一手揽琴，指尖微拨琴弦，另一手中纤细短剑却毫不留情，招招皆成杀机。

数十回合下来，斩青穹的剑锋被细剑牵制，败下阵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特训，陈如酒在“用剑”上进步良多，但与容靖的水平相比仍是逊色。

“不行，”容靖归剑琴中，轻轻摇了摇头，“小酒你的剑太板了，精准有余，机变却不足。”

陈如酒略微调整了一下剑招的起式，再度攻出一剑，“这样如何？”

随手再挑落这一剑，容靖不由失笑，“机变有了，气势上却弱了，顾此失彼，乃行剑之大忌。”

“剑谱中的有式之招只可作依照，切勿奉为圭臬，画地为牢。”

这些知识对陈如酒来说是完全新鲜却陌生的，她倾耳细听半晌，虚心求教道：“那我该如何平衡‘用剑’上的技巧、机变与气势？”

将七弦琴召回，容靖想了想，拂手拢上面纱，“走，师姐带你去一个地方。”

“何处？”

“天散院，斗法台。”

……

天散院不愧是苍元大陆第一仙院，财大气粗，就连斗法台也要比各大宗派世家的演武场要气派得多。

容靖与陈如酒到场时，斗法台上有一男一女正在切磋，低低地议论声充斥耳畔。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错。

“哎，你说这天罡会和仪月阁，哪一个会赢？”

“不好说，天罡会虽然是天散院内综合实力最强的帮会，但那仪月阁副阁主傅云长高居天字榜第十，秦莲师妹怕是不好对付。”

陈如酒脚步微顿。

又有一人突然插入了他们的话，神神秘秘道：“你们不知道吗？秦师妹可是被称为‘天散院数百年来的第一天才’，短短数月时间就已经步入金丹境后期，虽然从未上过天字榜，但地字榜第一北若师姐已经输在她的手上。”

“哈，”先前说话的老生悻悻道，“今年的新生‘第一’还真是多啊，外院不是还有个‘金丹之下第一人’的小姑娘？”

“她不是在藏卷阁中被天罡会的人杀了吗？”

“怎么会？听说最近还被破格录入内院，参加通天塔试炼呢……”

“……”

陈如酒平日深入简出，自然是没有听说过此等八卦，心道：“我什么时候被杀了？”

她只不过不想与原著男主过多纠缠而已，每一次见面，都会拉高仇恨值，与其这样，倒不如不见。

虽然不知道男主叶凌霄黑化后剧情会如何发展，但陈如酒潜意识里并不希望男主过早黑化。

在这个世界中的升级体系中，共有开光、旋照、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七个阶段，每一个大境界又分前、中、后和巅峰期。陈如酒现在还处于一个相当前期的剧情点中，男主过早黑化，首先迎接女二就是“全家一锅端”外加“虐身虐心”大礼包，陈如酒可不想陈家那边出现任何闪失。

陈如酒所见的仪月阁成员皆为女修，而这位副阁主傅云长却是个男修者，平平无奇，不苟言笑，给人的第一印象用两个字形容就是——古板。

傅云长手中长刀上锈迹斑斑，没有半点灵力波动，十分普通。

容靖面纱下的唇角一弯，显然是对这一场比试十分满意：“好好看着，傅云长是难得的高手，想要见他斗法，机会可不多。”

闻言，陈如酒目不转睛地看向斗法台。

“天罡会，秦莲，请师兄多多指教。”秦莲柔声说，三尺青锋剑光流转，漂亮的脸蛋上却是涌起丝丝凝重。

陈如酒看向傅云长的刀，眸中金色闪烁，傅云长微一点头，只字未言，刀身的残影已飞掠而出，直逼要害。

“看好了，他出刀的方式。”十指交扣，师姐的声音在心底响起，陈如酒望着二人的缠斗不清的身影，颇有感触。

秦莲的攻势看起来花哨迅猛，很是唬人，却总被傅云长普普通通的一刀化解，顷刻之内，优劣顿显。

起式，攻式，收式。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蕴涵无尽变化，每一刀都是随心而发，却狠厉、有效，没有任何诀窍可言，动作也是简单地抽刺挑抹，偏偏能够逢险化夷，掌握主动权。

陈如酒一直以来都是凭借招式与灵诀的叠加来制胜，而一旦遇到更强悍的对手，往往会落入窠臼，应变不及。

如果面对元封时她能够领会到这一点，就不至于被算计得毫无还手之力。

“用剑、用剑……”越是咀嚼这两个字，陈如酒的体悟就更深一层，容靖静静的陪在她身边，没有去打扰她。

斗法台上的比试也无声结束。

秦莲趔趄着跌落下台，拄剑稳住身，娇声道：“是我输了。”

“……”傅云长没有答话，只是注视着自己的刀，怜惜地收回刀鞘，扬长而去。

台下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隐约之中，陈如酒还听见了不少年轻女修心碎一地的声音。

“小酒。”

陈如酒这才如梦初醒，容靖的声音适时传来：“这傅云长外号‘刀奴’，任何身外之物，在他眼里都是一文不值，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当然……”

“他用的是刀，很多地方与剑招相冲突，并不值得学习，”容靖向她递出一只手，贴着她的耳朵说：“你的玉简。”

陈如酒依言将玉简从腰间解下，双手送了过去。

容靖拿着她的玉简，从人群的这头离去，不到一会儿便回到了陈如酒身边。

“不管你的对手是谁，”容靖盯着她的双眼，“忘却剑谱中所有的招式，学会运用你的五感，掌控战局，也掌控你自己。”

陈如酒颔首道：“好。”

这时，恰逢傅云长走到容靖面前，男子声音沙哑，惜字如金道：“你，又变强了。”

“略有长进罢了，”容靖勾着一缕发丝在食指上绕了一圈，曼声应酬道。

天字榜第九第十果然是宿敌！陈如酒这般想着，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下一组，周召南与陈如酒。”

【周召南，男，天罡会五大员老之一，地字榜排行第三，金丹中期修者。】

周召南？好像之前来药盟闹事的人也姓周，不会这么巧吧……

所幸陈如酒的记性还不错，上台之后，周召南的相貌证实了她的猜测。

“你就是陈如酒？”周召南眼目中精光一闪，余光向台下扫去，看到容靖后，心中已有了定夺。

斩青穹握于掌心，陈如酒道：“是我。”

周召南却放下了戒备状态，挥手道：“认输吧，金丹境的修者与金丹境的灵兽是两码事，你不是我的对手。”

有容靖在场，周召南有心要帮弟弟报仇也不敢当着天字榜第九的面公然表露出来，更何况在那通天塔试炼上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时。

陈如酒：“还请赐教。”

这可是你自找的。目光微冷，周召南一抖长剑，低喝：“——石破天惊。”

剑芒陡然扩大数倍，斗法台剧烈震荡起来，北斗圣辰之术运起，陈如酒穿梭过无数剑影，近身至周召南面前。

来得正好！

周召南横剑向上一挑，巨大的剑影朝着陈如酒腰身斩去。

背后灵力的余波翻滚。

不对。

反应不可谓不快，在斩青穹出现在周召南身后的那一刻，狡猾的老油条果断放弃了攻击陈如酒，暂避锋芒。

不上当么？陈如酒微微有些惋惜，她在假意误导周召南的同时，动用御剑术，将斩青穹提前传送到周召南身后空穴，没想到却被对手识破，计划只得作罢。

斗法台还笼罩在石破天惊的效果范围内，这个时候无论动用七杀决还是元晦卷中的剑招都不是明智的选择，只会白白消耗灵力，陈如酒从侧翼与周召南正面碰撞一剑，玄霜解在双剑交叉的那一刻瞬发。

周召南不怒反笑：“雕虫小技。”

这一剑太鲁莽了，玄霜解不过是玄阶中品灵诀，效果十分鸡肋，在面对高阶修者时弊端展露无疑。不少金丹境的看客都不住摆首，唉声叹气。

筑基与金丹之间的对峙，太没有劲头了。

惟有容靖轻轻露出笑容。

技巧、机变、气势。

三者间的界线到底是什么，如何协调它们的关系？在攻向周召南的那一刻，陈如酒陷入了玄思。

识海中，无根者的声音飘来：「三者之间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的。」

陈如酒问道：“我该如何才能平衡它们？”

无根者顿了顿，回答：「支配你的剑，而不是让你的剑支配你。」

陈如酒从识海中向外界看去，一切落在眼中都变得无比缓慢。

周召南的剑在冰层上挣出裂纹，斩青穹仍然变幻着进攻的角度。

剑锋错开一点空隙，是对方的剑率先破开束缚，勾拢刃口。

手腕上一沉，陈如酒折手甩脱斩青穹上压着的长剑，饮中八仙歌中古往今来的剑仙们的故事如铁马冰河般涌上心头。

是随性！

无论是用剑也好，御剑也好，都是随心而动，随性而行。

细微的裂纹在平静的湖面上横亘。

天字榜上，天散院内，数十位用剑强者齐齐向一处望去。

“这股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