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冉邱脖子上的血口子,在刚才激烈的争吵中,又冒出了血珠,沾染在了毛衣里的衬衫领口上。
他从抽纸盒里抽出一张纸,胡乱抹了把脖子,也没在意伤口,他现在心疼得快裂开了,纸上刺眼的血迹,远无法比得上心里的伤疤,更让他痛彻心扉。他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就因为他长得合自己的胃口吗?所以就这么一头热地栽在了一个,他根本都不够了解的人身上。
冉邱一身戾气地推开门,准备去找大夫问问他姐的状况,温远毓却先一步冲到门前,朝走廊里喊了两声大夫,拦截在冉邱面前,“先上药吧,过会儿再去看你姐姐。”
“我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还不滚?”
冉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温远毓却一步没动,坚定地挡在他面前,说什么也不让开,语气里带了些严厉,“听我话,先上药。”
“谁他妈要听你的话?”冉邱绷着脸攥紧他的手腕,生生拉开了温远毓的手臂,“行,你不走,我管不着,我走。”
冉邱眼看着温远毓还要跟上来,直接推了把病房的门,让门“砰”地一声巨响,甩在了门框里,堵住了温远毓那张电视上能迷倒人的脸。
门后,温远毓紧绷着嘴唇,他侧脸被门的阴影挡住,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情绪。
他无法想象冉邱还有这样的一面。过去冉邱受伤,不论伤口有多小,即便只是被纸划伤,都会要他陪着上药,嘴上还要振振有词地抱怨伤口疼,借此让他多摸摸,多吹吹,多抱抱,多亲几口。他一直以为冉邱就是特别娇气,特别怕疼,需要时刻被哄的类型。只要在他的底线范围内,他也愿意哄着冉邱,可只要他倦了,一旦表现出不高兴,冉邱就会是妥协的那个。
但他没想到,冉邱竟会这么痛快地甩手离开。
温远毓不愿意相信,也无法相信。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么拒绝过他,无论是他优秀的演艺事业,还是他出众的外貌,还是这么多年,他付出的远超过平常人的努力,让他获得的都是无数人的青睐,不是背影!
所以冉邱现在也就是气还没消,闹闹脾气吧。
他刚才就是太过震惊了,以至于都说出想要公开这种失控的话。
温远毓越想越感到头痛,他总觉得冉邱跟他的感情在朝着某个方向偏离,他甚至不明白,他是不想冉邱跟他分手吗?这到底……是因为跟冉一鸣的交易,还是他真的有点不习惯被别人甩。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温远毓意识到他太不慎重了。他没想到汪福福会受这么大的打击,也低估了冉邱对他姐姐的在意。不过就这件事上,他并不愧疚,他答应冉邱是不想跟冉邱吵架,他若是不答应,以冉邱的脾气,难道不会跟他闹吗?就算是现在,他也还是这么认为,有病就应该去医院。他当初若是把酗酒打人的父亲送医院,强制戒酒,那他妈就不会被他爸打死。
冉邱现在不理解他,是因为没有过激的事情发生在冉邱身上,他应该让冉邱好好冷静冷静。
当然,他也不是不能补偿冉邱,只要他给汪福福找到顶尖的精神科大夫,让汪福福得到好的治疗,等冉邱气消了,肯定不会再怪他。
冉邱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打了辆车,随便挑了个离治疗中心不算远,离市里也还行的地方下车。
为了避免父母问他这些伤口是怎么回事,也方便他去看望他姐姐,他这段时间不打算回家了,而是选了家酒店,准备住酒店。
刷卡进屋后,冉邱懒得洗澡,直接躺在了大床上,这种身体无比疲惫,内心却非常上火的感觉,他很快就受不了了,可是无论他怎么左右翻身,怎么折腾,都只是平添焦躁。
冉邱想了想,他现在必须得做点儿事,他不能任由自己颓废,他跟温远毓的关系虽然结束了,但不代表他要允许自己沉浸在这种难受里。
他给匡岭拨了个电话过去,“喂……我找你不是因为温远毓和方蓝的录像,我是想问你《天渊之别》的合同,对,什么时候签?”
“行,我先看剧本打发时间,让我助理去取就行,不用你。”冉邱本来想说不用麻烦你,但转念一想,他正好有别的事儿要问问匡岭,“行吧,那你给我送来吧,辛苦你了啊。”
冉邱挂了电话,想一边看电影一边等匡岭过来,但他刚摸到遥控器,又放下拿起了手机,给匡岭去了条微信。
-温和放的录像你也给我发来吧。
匡岭先是发了个无语的表情,挤兑了他几句,又问他是不是决定曝光了,然后动作迅速地把温远毓和方蓝的酒店录像传了过来。
冉邱打了几个字又给删了,不知道怎么回复他,索性直接点开了录像。
他靠在枕头上,手指拖着进度条,拉过去倒回来看了好几遍,每看一遍就越发觉得这三年的恋爱,他是谈的有多么可笑!温远毓对方蓝这情比海深的样子,再对比温远毓对他做出的破烂事儿,实在是让他越看心里越难受,气更是不打一出来,特别想顺手把这段录像发上微博,让温远毓那么在意事业的人,体验一下一夜掉几百万粉的刺激。
温远毓把他姐害成这样,又把他骗成这样,他总觉得他不应该让温远毓毫发无损地脱身。
可他好几次决心报复温远毓,却都在登录小号,准备爆料的时候,犹豫了。
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这并非只是单纯因为这个人是温远毓,是他最想报复,也最不想报复的温远毓!
这件事从始至终,是温远毓和方蓝利用了他姐姐的过失,可这也是因为他姐姐做错了,虽然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但道理上,他不应该把这一切全部都推到温远毓身上。
冉邱忍不住一口咬上自己的手腕,手腕的疼痛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紧紧咬牙,整张脸都埋在手臂里,眼眶早已被逼出一片血红,他在心里狠狠骂道:温远毓,这也算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当我没白睡了你三年。
不知过了多久,酒店的门被敲响了。
冉邱知道是匡岭来了,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光脚踩着大理石地面,过去给他开了门。他本以为匡岭就是来给他送个剧本,却没想到除了剧本,匡岭还提了几大袋子小龙虾外卖,还有两打儿啤酒来了。
冉邱越接触匡岭他越发现,这人的不食人间烟火只是表面上的,其实匡岭是个挺随性,挺有烟火气息的人。
他侧身让匡岭进来,匡岭边换鞋边说,“我电话里听你声音,感觉你要死了。”说着他扭头看了冉邱一眼,冉邱上身套着的酒红色毛衣,把冉邱脸色衬得比往常还要白,眼尾微微有些病态的潮红,“冉邱,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你才要死了,我可能有点发烧。”冉邱揉了揉太阳穴,匡岭要不说他还不觉得,他有可能是探病被温远毓气着了,现在身上又有些发酸,不知道烧到多少度了。
他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但匡岭提着这么几袋子来,他要是一口不吃,就太扫兴了。
虽然他一开始和匡岭是有些摩擦,而且匡岭还背后调查他,让他无法不产生防备之心,但他现在对匡岭的印象有了些改观。
他姐出了这种事儿,匡岭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要来了酒店停车场的监控,这多少是帮了他,给了他另一个选择,他不会好赖不分。
而他之所以对匡岭改观的另一个原因……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跟温远毓分手了,他现在总觉得温远毓这种表面说话好听,实际心里不知怎么想的人,让他心里无比反感,也非常想绕着走,而匡岭就正好跟温远毓相反。匡岭嘴巴说话没轻没重的,换作以前他能跟这种人呛起来,但现在他却觉得嘴巴说话难听也没什么,至少不会说虚假的欺骗他。
俩人席地而坐,盘着腿一边聊天,一边吃小龙虾,冉邱不是特别有说话的欲望,他就主要听匡岭说,听着听着不禁有些走神儿。
他跟剧组的合同约在三天后签,可是他现在不想签在温远毓工作室了,违约金他倒不担心,毕竟工作室的大股东是冉一鸣,但也正是因为是冉一鸣,他没想出能用什么借口说。
冉邱吃了几个小龙虾就吃不下了,中途匡岭接了个电话,他趁着匡岭跟电话那面“嗯嗯啊啊”的时候,拿出手机给他的经纪人酒哥发了条信息,想约他见一面。
虽然他对酒哥能跟他实话实说不抱希望,但酒哥一定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
发完信息,冉邱看见匡岭脸色难看地回来了,他知道匡岭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写的剧,能让匡岭这么不高兴的估计也只有《天渊之别》,他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忍不住问:“怎么了?是不是《天渊之别》出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