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外。夜色深沉，风雨交加，柳枝摇颤，花草飘零。

饿了好几天肚子的小乞丐今天终于讨到了一个白面馒头，一头扎进破庙，兴高采烈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小手，拿出馒头准备饱餐一顿。

刚咬了一口，忽听庙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主子，这里有座破庙，咱们进去躲躲吧。”

听声音是个汉子，小乞丐怕生，赶紧捂好馒头躲到了佛像后面的狭缝里。

很快，庙门就被人撞开了，一群身着飞鱼服的汉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们身上披着厚厚的蓑衣，带着一股浓郁的雨水气息。

看到这些人，小乞丐的脑袋里突然回想起老乞丐说的话：“那些穿飞鱼服的人叫锦衣卫，是很厉害的人才能当的。他们中那个穿蟒袍的，就是他们当中最大的，是他们的头儿。他们腰间别的佩刀叫绣春刀，是由精铁炼成的，是锦衣卫的制式武器，见血封喉。而那个头儿手上拿的是破风刀，是名刀谱排名第十的刀……”

老乞丐的话言犹在耳，可老乞丐他人，已经在动乱中死在了绣春刀下。

破庙里亮起了灯。

小乞丐透过两座佛像的缝隙往外看，那些人口中的主子，竟然是今天给自己馒头的小少爷。他后面还跟着一位华服的贵夫人，和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儿。

小乞丐凑近了缝隙去瞅。

破庙漏风，昏黄的灯光扑闪扑闪的，光影交织在那位小少爷的侧脸上，形成了一道桀骜的分界线。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迎着毛茸茸的光，恍若神祗。

那小少爷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身份顶尊贵的人，这样的人竟然还很善良，还给馒头吃，小乞丐最喜欢这样的人了。

小乞丐捏紧馒头，脸上绽开了一抹笑容。

“阿迟哥哥，小心！”忽听一道小姑娘娇俏的声音，原来是那小少爷不小心踩中了什么东西，差点儿跌了一跤。

“无碍，是个签筒。”

名唤阿迟的小少爷正捡起那签筒，忽听庙门吱呀一声，进来了一位须发俱白的老道士。

“少爷与此卦签倒是有缘了，夫人，不如让少爷卜一卦吧。”那老道话音未落，已有数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是何人？”老道从庙外进来竟然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连在场这么多高手都未察觉，这叫贵夫人不禁惶恐。

“老道只是一江湖术士而已，五湖四海，算命为生，夫人要不要抽个签算个命？算不准，不要钱……”那老道面无惧色，继续锲而不舍地宣扬他的营生。

那贵夫人是个阅人无数的，见老道仙风道骨，颇有几分捉摸不透的样子，想着今时今日际遇非常，便也应了。

“阿迟，你便抽一签吧！”

签筒摇动，一支签落在了地上。

那小少爷捡起竹签来看，却是微微皱眉，道：“道长，此签字迹已污，当是何解？”

道长接过竹签，掐指算了片刻，随即笑道：“公子不知，此乃上上签呐！”

“哦？何解？”那贵夫人看了签，示意手下放下刀，扬眉问道。

“夫人，来，听老道细细与你说来。”

听老道言外之意是不足为外人道也，那贵夫人便与老道走至一边。眼看两人往佛像这边儿来了，小乞丐赶紧偏过了头。

只听那老道低声道：“夫人，此签原为：三番浪中龙现爪，九霄云外凤呈祥，得此签着，当君临天下，教化万民，覃恩极虑，保容苍生，此乃帝皇签啊，只是……”

小乞丐只听得“君临天下”四个字，脑袋便嗡地一声，后面的，便悉数听不清了。

这么好看又善良的小少爷竟然是……

“只是什么？”贵夫人问道。

“只是龙凤呈祥方可君临天下，若要得势，还需娶得一位凤凰命格的女子。”老道声音更低了。

“那道长可知那凤凰命格的女子，现在何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那老道悠悠道了一句，又望了望破庙中的众人，理了理长袍的下摆，却是一副准备走了的样子。

“道长且慢，您的银钱！”

“不忙不忙，他日若是算准了，我再收钱也不迟……”

那贵夫人收回银钱，回首看向儿子身边的小姑娘，“阿漪，你也来抽一支签吧！”

那大大的签筒小姑娘两只手都有些握不住，却还是乖乖的摇了签。

看到小姑娘抽的签文，贵夫人心里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摸着小姑娘的头，脸上涌起慈爱的笑容。她果真没看错阿漪，命格果然不凡。

贵夫人回首看窗外，大雨不知何时竟已停了，于是开口令道：“此地不宜久留，整装准备出发！”

待那贵夫人一行都走远了，小乞丐才悄悄从佛像后面出来，虽是饿得慌了，仍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掉了已经被捏得皱皱巴巴的馒头。

看着地上孤零零立着的签筒，小乞丐也跪下来也学着刚才那位小少爷的样子，摇动签筒，落下一支签来。

小乞丐的这只签也污了，只看得到模糊的字迹，可小乞丐并也不识字，瞅了瞅就踹进怀里窝进草窝准备睡觉了。

那签上只隐隐约约看得见三个字：帝王燕。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