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府离

对方笑了起来,伸手将装着白粥的瓷碗端起来递到云燕手中,“你应该饿了吧,这是我今天早上熬的米粥,你现在虚弱的很,喝一点粥或许会好一些。”

不仅人长得好看,而且还心地善良。米粥的香味一点点窜进云燕的鼻子里,让她忍不住都快要落下泪来。颤抖着伸手从对方手里接过白瓷碗,一开始云燕还故作镇定的用勺子小口吃着米粥,然而没想到对方的手艺竟然极好,米粥熬得糯软,云燕终于忍不住大口吃了起来。

对方嘴角的笑意越深,用手托着下巴看云燕,一直等她将白粥吃完了,这才笑着说道:“你怎么会闯进无忧谷底去,那里有禁制的,寻常妖怪都进不去才对。”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进去的,反正醒来就已经在那儿呢。禁制是什么意思,普通人进不去……么?”云燕将白粥吃完,身上总算是有了点力气,整个人也清醒多了。然而最后一个么字,她却说的有几分轻飘飘的。

“你方才说,寻常的……妖怪都进不去?”云燕着重将那两个字说了一遍,“妖怪是什么东西,哪来的妖怪?”

对方一时间似乎有些错愕,皱眉想了一会儿,才认真的说道:“妖怪就是我们啊,人类不是把所有修炼的精怪,都统称为妖物么?”

开什么玩笑啦……这里的人脑子都有问题么,就算没上过大学也应该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吧。云燕已经开始接收了自己可能穿越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朝代,却在听见妖怪这两个字的时候无法抑制的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会有妖怪啊,她心里讥诮说道,然而那个面目俊朗的男子却微微皱起了眉,似乎有几分苦恼的模样。

“如果你是妖怪的话,大概可以显出原形吧,你的原形是什么?”云燕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存心叫对方难堪。

果然,对方眉宇间的皱纹更深,像是一把刀轻轻划过的痕迹。

云燕耸了耸肩,“变不出来么?我就知道你是开玩笑的啦,怎么可能有妖怪,你刚刚是想捉弄我吧,这也太瞎了啦!”

她总算是放下心来,拿起筷子去夹菜,酱萝卜的口感清脆,咀嚼起来十分爽口。

然而还没来得及将萝卜咽下去,云燕猛的发出了一声尖叫。撕心裂肺的叫声引来了在外头玩闹的孩子感兴趣的目光,一个个小脑袋瓜子从窗户外面探进来,然而触目所及,却不过是云燕和青衣的男子并肩坐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孩子们对看一眼,又意兴阑珊的出去继续玩闹去了。只有手中拿着筷子呆坐在凳子上的云燕眼睛转了转,整个人几乎僵在了原地。

男子似乎觉得十分有趣,微微扬起的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意,“当众显出原形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事情呢,所以……这样可以了么?”

那张脸依然温润俊朗,然而对方上扬笑意的嘴角却一直缓慢而持续的裂开,一直到了耳根处才停止,人类的舌头早已经变成了细长分叉的蛇信,一口细密而尖利的獠牙白如玉石,倒也算是一口健康的牙齿。

云燕手中的筷子早已经跌落在桌面上,她现在就像是近距离观看3D酷炫惊悚鬼片一样,因为恐惧而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然而不过是一瞬间,那张可怖的脸已经回复如初,依然是那个清朗含笑的男子。

云燕露出了十分困惑的表情,她方才已经发出了嗓音极限的尖叫声,现在已经找不到别的办法来证明这种恐惧了。

“你……真的是蛇妖?”云燕终于回过神来,磕磕绊绊的问道。

“不然呢?”对方又笑了起来,他脸笑起来的声音都是好听的,像是萧的声音,落在耳朵里细细的,像是一根撩拨人的丝。

云燕的手在颤抖,她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三杯茶,这才稍微平定了一些。

“那我呢,我是个什么妖怪?”云燕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起对方说的那些话,心中虽然还在抗拒,不过却已经隐约有了认命的意味。

“你不知道么?”对方似乎表现的比她更为讶异,毕竟妖怪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本体呢?这就像是人类总是能够清楚的说出自己是男是女一样,这是无法掩饰也是天经地义会知道的。

看着对方一脸的错愕,云燕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为什么妖怪看见自己都会露出诧异的表情啊,赶紧收一收好么,应该觉得诧异的是自己才对吧!

“你的真身,应该是一只鸟吧。只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子的鸟,所以我也不知道你的原身到底是什么。”男子也有些犯难,他从怀里掏出以面镜子来,说是镜子却只有巴掌那么大,上面镶嵌着各种玉石,看上去倒是很华丽。

“这是照妖镜,是我从前在外游历的时候得来的宝物,可以照出一切妖物的本体,你自己若是想知道,倒是可以试试看。”对方将照妖镜放在云燕手中,缓缓说道。

倒是她自己觉得奇怪,这算哪门子的照妖镜啊,不就是很寻常的化妆镜么?然而毕竟见识了对方刚才吞吐着蛇信的样子,这种不要命的吐槽还是先暂时收敛起来的比较好。

握着冰凉的照妖镜,云燕只觉得自己心跳顿时加快了不少。这感觉就像是她从前参加高考放榜。站在下面一个个看自己到底考了多少分一样。

啊啊啊,万一里面出来的也是一条蛇怎么办啊,云燕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府离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怎么,你不想看的话就算了。其实照妖镜也未免照的出来你的模样……”

这件事倒是让府离都有些诧异,他虽然不敢说自己的道行究竟有多高,但是走遍人间三界,能够逃过他法眼的人也极少。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法力低微的小妖怪,每次自己想要看她的真身,似乎对方就笼在一团云雾之中。

只有一双收拢的翅膀和两只站立的鸟爪,让人勉强可以分辨得出,对方应该是鸟类变换而成的。

云燕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自己手中冷冰冰的照妖镜,最中间的部位还镶嵌着一块拇指大的宝石,好像是一块祖母绿。这要是扣下去,应该值不少钱吧。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脑袋里胡思乱想道。

此刻听见府离发问,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打开那面镜子的好。做一只妖怪好像也没有什么坏处,她出身的时代就算是寻常人类打扮起来也和妖怪没什么不一样。而且自幼喜欢看聊斋志异的云燕,对妖怪也没有什么厌恶感。

毕竟能好好活下来,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咔嚓一声,照妖化妆镜被云燕给打开了,巴掌大的镜面上隐隐有金光闪烁,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当鼓起勇气睁开眼睛的时候,云燕还是稍微愣了愣。

还以为镜子里会出现一只品种比较奇怪的鸟类,但是只有一团灰蒙蒙的雾气,那镜子闪了闪,最后雾气渐渐退散,出现的却只是云燕寻常的脸孔。长得倒是十分清秀,下巴尖尖,眉毛微微上扬,是长了丹凤眼的女子,姿色艳丽。和从前那个灰头土脸朴质的大学生比,似乎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云燕一时间有些看得痴了,倒是府离有几分好奇,“怎么了,可是照出来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将镜子递给对方,摇了摇头道:“好像……这镜子是不是坏掉了。”

府离皱眉,伸手从云燕手中接过去,打开一看,却照见镜子里自己的本相正是一条硕大的青蛇,顿时摇头道:“并没有坏啊,莫非对你不起作用?”

这面照妖镜虽然算不上是稀世奇珍,但是也得来不易,对眼前这个小妖怪,竟然没有用么?

府离心中虽然诧异,却也只是笑了笑,“或许是因为你受了伤的缘故吧,好好修炼慢慢就会好起来的。既然你已经醒了,要不要出去走一走,师父最近正在闭关,一时半会儿只怕不会出来。倒是其余的师兄妹都在,你可要和他们见一见?”

两人正说着话,此刻外头嘻嘻闹闹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像是一群小孩在玩游戏。

云燕想起救了自己的那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还有方才从窗子后面踮起脚尖超前看的孩子们,心中顿时一动。

在孤儿院做义工的时候她也接触过很多的小孩子,但是……妖怪的小孩又是什么样的呢,云燕倒觉得有趣起来。

府离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是个很爱笑的人,而且长得眉清目秀,那一袭青色的长衣穿在他身上,竟然说不出的合适。云燕忽然笑了一声,人类还真是肤浅的动物啊,只要对方长得好看,似乎刚才那张吐露蛇信的脸都不那么可怕了。

“大姐姐,你终于醒了啊。”才推开门,云燕就听见了一把熟悉的声音,一只松鼠蹦蹦跳跳跑她面前,眨巴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