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师尊

云燕强忍着在喉咙口的那一声尖叫,硬生生憋出了一个微笑,“你好……”那只松鼠要唤起大尾巴来,凑过头在云燕的手指上擦了擦,“姐姐你可算是醒来了,你怎么会闯进无忧谷的呀,那个地方除了师父之外,别人都是进不去的呢。”

云燕实在没怎么听进去那个清脆的女童音究竟在讲什么,因为她正在努力说服自己在这个世界,一只松鼠会说话应该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

“真是奇怪,这个姐姐身上的妖气好低啊,简直都快要感觉不出来了呢。”

“可是她现在已经可以化成人形了,说明是有一个修行很厉害的人才对。”

“没错,你没听师父说过,越是厉害的人,越能够掩饰自己身上的妖气,这个姐姐肯定是个很厉害的大妖怪,只是我们看不出来而已!”

原来云燕休息的地方,外头便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小院子,原本还幻化成一群小孩的妖怪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纷纷现出了原形在地上滚来滚去。

松鼠挨在云燕的手边,其余的便是一只只活蹦乱跳的小猴子和狐狸,还有兔子正和一匹毛发乳黄的小狼崽子玩猜拳,虽然语言也不知道这两只动物到底是怎么猜拳的。乍看一眼,要不是四周中国的庭院建筑美轮美奂,她大概会误以为自己身处在爱丽丝梦游的仙境里。

虽然小孩子说话天真有趣,但是看见一条翠绿的毒舌吐着蛇信用甜甜的声音喊你姐姐,也委实是让人有点心塞。

府离笑了起来,伸手一勾,就将那条在云燕面前摇头晃脑卖萌的小青蛇给卷走了,“好了,云燕才刚醒来,她受了伤很多事情都已经不记得了,你们就不要再问她了。我要带她去见师尊,你们先散开。”

那些咋咋呼呼的小动物们立刻恭恭敬敬喊了一声是,便立刻听话的让开了一条路,等府离和云燕走出去,这才继续开始嬉笑打闹起来。

云燕原本还觉得有几分诡异,不过现在回过头看,猴子和狐狸聊天,松鼠和青蛇在树上晃来晃去,倒也还是挺可爱的。

不过出了门,云燕这才想起来,“你不是说,你们的师父最近在闭关,没有空见我么?”

“师父虽然没有空和你说话,但是我总要带你去见一见他老人家的。如果她允许我收留你,你便算是我们翠屏山的一份子了。到时候就要告诉你我们这里的规矩,还要教你如何修炼法术,早日得道飞升呢。”

“飞升?”云燕微微皱眉,“你是说,做神仙么?”

府离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对啊,对我们妖族来说,飞升便是最紧要的事了。只要能够渡过天劫就能飞升成仙,不老不死,不堕轮回。只不过,据说飞升是很难的一件事呢……”

云燕心有戚戚焉的点头,就算是她听过的那些神话故事里,也只听说过因为渡劫失败的妖怪飞灰湮灭的事。倒是很少有可以修炼成神仙的妖怪,但是身为妖怪,已经有几千年悠长的寿命了,为什么非要执着成仙这件事?

不过这个问题,好像就在问人类明明已经有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为什么还要想着成为千万富翁一样无聊吧……

云燕跟着府离一路默默地走着,这地方好像真是修筑在山林之巅,四周翠绿成荫,而且基本上都是羊肠小道,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倒是一路上看见有许多活蹦乱跳的动物,有一些似乎开了灵智,在府离经过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退避,不自觉露出一种敬畏的神色。

山林之中曲径通幽,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府离终于在一座石碑前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石龟,背上驮着一块高高大大的石碑。这造型倒还算常见,只不过云燕却觉得奇怪,因为那石碑的质地未免太过晶莹剔透,几乎能照亮人的面孔,倒像是一面镜子似的。

云燕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不知道为什么,这石碑似乎本能的让她觉得有些恐惧。

府离并没有注意到那云燕的异动,只是十分恭敬的朝石碑鞠了一躬,“先生,府离在无忧谷巡查的时候找到了这位云燕姑娘。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所以特意前来禀明先生。”

云燕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只觉得奇怪,莫非府离的师父,就是这一块石碑么?而且对着一块透明的石头说话,好像也太二缺了一点。

然而云燕转念一想,这个世界本来也就妖怪横行,自己的本体据说还是一只鸟呢。那修行了千年的石碑能给人做师父,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然而苦等了半晌,那块石碑并没有忽然冒出一张脸来开口说话,四周依旧静悄悄一片。云燕越发紧张起来,该不会是这位石碑师父觉得自己来路不明,不愿意收留自己吧?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府离的嘴角已经露出了淡淡一缕微笑,“那么,府离就不打扰师父了。”

什么玩意儿,刚才有人说话么?云燕莫名其妙的看着自说自话的府离,心中喃喃道。

然而这四周的气氛委实是过于诡异,竟然叫她无法开口,一直等府离带着她离开那片寸草不生之地,她这才询问道:“方才……那个师父说话了?”

府离点了点头,认真的解释道:“师父现在在修炼,所以不会显出原身来的。方才是传音入密,你听不见我们在说什么。”看着云燕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府离又笑了起来,“你放心,先生说可以让你留下来,等你养好了伤再说。”

云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在这里举目无亲,只有府离为人和善,至少还有白粥给自己吃。若是被赶了出去,别说她一无所有什么也不会,要是遇上个替天行道的道士或者和善,只怕连性命都要搭进去。

就在两人离开之后,原本光滑如镜的石碑忽然扭曲起来。那只乌龟时刻的眼球微微一转,隐隐有黑气从石碑上蔓延开来,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一切都恢复如常,然而石碑上却已经站了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

对方的面孔就像是石匠雕凿出来的,五官轮廓硬挺而俊秀,若是云燕见到了只怕会忍不住大大花痴一番。比起府离如水一般的清秀温和,这位黑衣男子的脾性似乎就要差上那么一点。

“还真是个特别的丫头啊,我记得无忧谷底被人下了禁止,多年来生人勿近,除了你的门人去采摘灵芝之外,只怕再也没有旁人可以进去了吧。”低低的笑声从石碑底下传来,原来是个穿着天蓝色衣裳的小童,大概只有十来岁的年纪,一张脸粉嫩嫩的极为可爱。

黑衣男子眉目森冷而锋利,声音低沉,“无忧谷一直住着个老邻居,只不过对方一直不肯露面,也允许他们去摘灵芝,算得上性格宽厚。我只是不太明白,对方实力高强并不在我之下,这丫头身上灵力低微,怎么穿的进对方的阵法?”

穿着天蓝色长衣的小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个人啊,就是面冷心热。口头上说那些人不是你的徒弟,其实心里不也一样还是担心的不行。说不定对方已经走了呢,谁像你一样,差不多一千年都呆在翠屏山,真是闷死人。”

黑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府离和云燕渐行渐远的身影出神。那个人,已经走了么?

八百年前自己住进翠屏山开始,那下面还只是寻常的一座山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谷底竟然弥漫起泼天的大雾,那雾气不仅仅是阻拦凡人,就连妖物难以进入,显然是有什么高人占据了无忧谷。

谷底一直灵气充裕,翠屏山的妖怪们吸纳天地灵气都会选择在谷底修行。现在大雾弥漫,妖怪们担忧不已,但是又不敢擅闯,只好请自己前去查探究竟。

他虽然不在乎那一点灵气,然而毕竟睡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从谷底进去的时候,果然被他看出有人设下了阵法,那阵势虽然简单,然而布阵之人灵力强大,所以才让寻常小妖望而生畏。

他自然不会将那样的阵法看在眼里,用天罡步伐破了阵,果然看见有人在迷雾之中穿行。然而不过是一瞬之间,对方就已经消失了踪影。

后来几次三番探查,倒是有门人弟子发现了一些奇珍异宝,都是些从前从未在忘忧谷中长出来的灵芝仙草。弟子们将草药采摘回来,倒是可以提升灵力,也可以做炼丹之用。

原以为对方会找上门来,没想到无论采摘到什么样的珍奇妖物,对方都不闻不问。

长此一来,妖怪们自然也就心安理得享受起馈赠来。只不过除了他传授的口诀,旁人却怎么也闯不进无忧谷。

他也明白过来,对方或许是以那些草药作为占了无忧谷的馈赠吧。一来二往,彼此便相安无事的共处了五百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