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云燕一个你字在口中来回了好几遍，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自己可是救了他啊，什么这不是小妖怪该来的地方。要是自己没来，你明明就已经被那棵花给吃掉，只剩下一堆骨头了吧！

明明就是比小妖怪还不如吧，这个人，还真是自大啊。

就在她心中暗暗腹诽的时候，抓着她手腕的男子陡然松开了手，低声道：“岔路……”

云燕也抬起了头，这才发现原本笔直一条通道的地方，此刻竟然分出了另一条路，而且洞口毫无两样，根本无法判断究竟哪一条才是出路。

男子松开了她的手腕，微微皱起眉来，他闭上了眼睛，指尖有闪烁的光，似乎想要召唤什么似的。云燕的法力虽然低微，然而跟着府离学习了将近半个月，至少对天地灵气的波动还算熟悉。

随着男子的手势一起，整个洞穴里就发出了簌簌的声响，就像是蛰伏在暗处的生物猛的蹿动起来，飞快朝两人所在的地方袭来。

“快住手！”几乎是本能的发出了叫喊声，其实云燕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内心却有种预感，在这种地方，最好不要再动用灵力。

男子微微敛眉，并没有听从云燕的话，只是随着他指尖灵力的汇聚，那种无声的压迫力也越发密集起来。

他似乎吃了一惊，终于松开了手。那种犹如风雨欲来的威压也随之渐渐消失了，这个洞穴仿佛自己有生命一般，不允许外人召唤灵力术法。

“这是怎么回事？”男子喃喃道。

“我怎么知道，你也看见了，如果你还要继续使用法术，刚才那东西可就要发怒了啊。”云燕有些后怕的说道，她死而复生之后，对性命倒是越发珍惜起来了。

男子蹙眉，“不用法术召出探路灵蝶，这两条路，究竟要选哪一条？”

云燕吓了一跳，还以为对方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没想到只是想引路而已。她朝两边看了看，随手往前一直，“那个，那个洞穴里面有光，从那里出去就行了。”

对方的神色有些诧异，“你看得见光？”

云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说不上很亮，但是前头有光，那有什么看不见的？”

对方微微笑了起来，似乎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你是翠屏山的妖怪么？”

妖怪们在这里也是有地域之分的，这个山头和那个山头的妖怪都没声没往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寻常其实都不会报出身份来，尤其是这种压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的情况下。

不过云燕是个新来的妖怪，对妖怪圈子里这种墨守成规的条例一个都不知道。所以她老老实实点了点头，“你呢，你是哪里的妖怪？”

“我云游四海，四处为家。最近才在这附近住下来，无门无派的。”对方缓缓说道，虽然声音冷清，但是比起方才那样的倨傲，已经好上许多了。

“函空洞是很危险的地方，你难道不知道么？”对方的眉梢上扬，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听府离说过，忘忧谷底和函空洞，都是不可以去的地方，我们在附近活动，最好也不要接触到人类的村庄。”云燕掰着手指头说道，这些话府离讲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了。

好像自己就是个小孩子似的，云燕有些郁闷的想。

“反正说来话长，我也不是自愿要进来的。”她不想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是受了欺负，被人打昏了扔进函空洞里来的。虽然并不喜欢那三个人，但是在翠屏山住着，她也不想说翠屏山的坏话。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并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枚丹药出来递到云燕面前，“这是我从前炼制的仙丹，你身体羸弱，只怕是受了伤的缘故。这颗药固本培元，对你的伤应该有帮助。”

那丹药赤红，仿佛像是透明的一般，犹如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

云燕只看了一眼就连连摆手，她虽然初来乍到，但是看书的时候也还记得一两句关于丹药的记载。

越是有奇效的药物，就越加显得晶莹剔透，明亮如珠。因为寻常丹药是用草药炼制而成，色泽黝黑，那是人间的药师根据植物的特性炼制出来的。而真正属于妖怪的炼丹术，除了基本的药材之外，最重要的便是灵力。

灵力淬炼过的丹药才会有奇效，否则对妖怪来说，那不过就是一颗普通的石头罢了。

她摆了摆手，有几分慌乱的说：“这东西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黑暗之中，男子的轮廓硬挺，然而却看不清他的脸，就连眸光里复杂的情绪也难以辨清。

“你救了我一命，这不过是些小东西罢了，不值什么。”男子微微眯起了眼睛，继续说道：“况且，在这里我是看不见的。”

云燕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却稍微有些吃惊。

她刚进入函空洞的时候，也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随着待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好像就慢慢习惯了。那些色彩也就一点点出现在了瞳孔里，虽然并不强烈，但是只要没有了那种让人心里恐慌的黑暗，这个洞穴原本神秘的色彩就消失不见了。

这个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拽着自己狂奔，闹了半天，他原来还是看不见的么？

“可是，那里确实有光啊。”云燕有几分固执的说道。

对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那里有光的话，那么……请你带我出去吧。”

云燕有些呆头呆脑的点了点头，缓缓朝左手边的洞穴走去。那个自称自己看不见的男子果然跟在她身后，然而他虽然看不见，但是行走的步伐却积极坚定，不像是云燕一开始睁开眼睛，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跌进什么深渊里去。

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那一点白光终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就像是透过树叶缝隙洒落而下，让人禁不住心情愉悦起来。

云燕加快了脚步，快步冲了出去。回过头，那黑暗就像是会蠕动的生物，竟然一点点消失不见了。

而站在他身边的男子，此刻在日光下露出了一张十分俊朗的脸。比起府离的温润如玉，他却有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倨傲，微微上扬的下巴都露出一截桀骜的风姿。

不过平心而论，却也是个极其俊美的男子呢。只不过呆在妖怪圈里久了，云燕竟然也慢慢习惯了面对姿色出众的面孔。就算是法力低微的小妖怪们，勉强也可以用灵力幻化出一个人类的形体来，而且一个个都长得俊朗美丽，只是大家长得模样实在太过相似罢了。

对妖怪来说，看脸实在是一件太过荒谬的事情了。然而有些妖怪得天独厚，能够长出一张真正美好的容颜来，似乎也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至少那样不必耗费妖气维持自己的面孔。

“不要告诉别人在这里见过我。”男子的眉目漆黑，看了云燕一眼，沉声道。

“知道了，可是这丹药……”她看着自己手心里的药丸，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妥。她救他不过是举手之劳，拿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实在是心有不安。

然而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个人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云燕没办法，只好将丹药放在自己的怀里。

她环顾了四周一圈，只觉得眼前的景象说不出的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不正是无忧谷底么？

府离就是在这里发现的自己，而她……好像也曾经在这里的溪水中，惊鸿一瞥的照见了自己的翅膀。

这具躯体原来的主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倒是白白便宜了自己。

云燕对自己这副躯体原本的主人倒也不是不好奇，只是她现在法力低微，也做不了什么。况且法术根基这样弱，可见原本的主人，想必应该是熬不过天劫，所以就这么魂飞魄散了吧。

对妖怪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天劫更为可怕的了。就像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总是千方百计拖延第一条皱纹出现在脸上的时间。

云燕自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自己也挺幽默的。既然是在忘忧谷底，那么沿着忘忧谷一直往前走，就能够上山回到翠屏山庄了。可是……不知道府离师兄回来了没有，要是他还没回来，自己就算回去了，也还是一样会被那些人欺负。

一念及此，云燕又觉得有些惆怅了起来。

无论在哪里，一个人能够仰仗的终究也只有自己而已。要是没有自保的实力，到头来就会任人宰割，虽然残酷，却也是个颠簸不破的真理，云燕微微笑了起来，目光里忽然闪过一抹讥诮。

在前生她的人生就算不上顺遂，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人情冷暖自然比旁人要看得更多。到了这个世界重新再活一遍，没想到人却反而变得天真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有个清脆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