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风御
云燕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却看见是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小男孩,那孩子长得眉清目秀,尤其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好不可爱。
“没做什么,我就四处转转。”云燕虽然觉得对方可爱,但是到底因为雪怜的事,多旁人也有了几分戒备之心。对方朝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小脸,一蹦一跳的来到云燕身边,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因为到底对方还只是个小孩子,云燕也有几分心软,她从口袋里摸了摸,想起还留了一块桂花藕粉糖糕,这糕点清凉可口,最难得上面还洒了桂花糖,味道可口。这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自己偷偷留下来的,原本是准备看书的时候解馋,现在云燕大方的递给了那孩子。
明显是个小男孩,虽然长得清秀可爱,但是目光却灵动,带着男孩子特有的顽劣。他将糕点一口囫囵的吃进肚子里去,眨巴着眼睛,这才说道:“府离难道没有告诉你,忘忧谷是不可以随便进来的么?”
那孩子怔了怔,忽然又自言自语道:“奇怪,难道府离将进来的咒语告诉你了,否则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云燕下意识看向那个函空洞的洞口,然而石壁早就已经合拢了,岩石堆叠,上面还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青苔,哪里有什么出口呢。她长大了嘴巴,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然而那小男孩却有点不耐烦起来,伸出手在云燕面前晃了晃,有几分不悦的说道:“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我?府离真是越来越怠慢了,虽说那人已经走了,可保不准哪天又回来了,你竟然还闯到这么深的地方来,真是找死。”
云燕虽然不知道他絮絮叨叨在责备什么,但是听见了府离的名字,云燕一时间也有些焦灼起来,连忙说道,“这不关府离的事,是我自己闯进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儿,反正……反正和府离无关。”
那孩子看了云燕一眼,目光里有些微的错愕,片刻后才笑了起来,“你很关心府离么,真是奇怪,这孩子好像很得女孩子欢心呢。”
云燕的脸颊有些泛红,“才不是,府离一直对我很好,而且这件事原本就和他无关,你自然不能怪他。”然而想了想,云燕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府离告诉过自己,翠屏山上,也就是他们住的地方,名字叫做浮生山庄。
在山庄里生活的多半都是一些小妖怪,是从师尊来了翠屏山之后才有的这座馆。师尊原本用大法力在翠屏山之巅修建了这座山庄,一直以来都是独居的。只不过修行的时候,难免会遇上一些小妖怪,刚刚修炼出灵智来的妖怪们像是人类的婴儿一般脆弱。
如果能够躲过三灾九难平安长大,自然法术就会逐渐精进,修炼出人形。只不过这样的机缘却实在难得,因为可能百年不死,好不容易有了灵智,但是都会被一些大妖怪给吃掉来进补。
师尊显然很讨厌这样的事,有一次出手救下了一个竹子精,将他的本体也带进了浮生山庄。或许就是从那件事开得先例吧,稍微有些灵智的小妖都会到浮生山庄来求援,就像是雏鸟寻找避风的巢穴一般。
在浮生山庄里长大的妖怪,大多都称呼庄主叫做师尊。但是这位神秘莫测的庄主,却从来没有应承过。他让这些小妖怪们叫他师傅,只说就像人间的私塾一般,他教导他们,等他们有足够的能力,便大可自行离开。
但是浮生山庄里许多人还是私下管他叫师尊,或许是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位庄主不仅仅是一个教书的先生,也是他们半个父亲吧。
而一直以来不曾离开的府离,就相当于大师兄一般。这也就是为何雪怜口口声声说自己勾引了大师兄,却是将自己都当做是府离的师妹了。
云燕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孩,皱着眉头问,“你也是浮生山庄里的么?看你年纪这么小,想必刚刚化形出来也没多久吧,为什么不管府离叫师兄呢?”
化形是妖怪要面对的第一个门槛,只有化出了人形,才有办法像人一样生存,体会什么叫众生皆苦,天道无常。妖怪们不仅仅要精修法术,也要去红尘之中渡劫。如果连人形都修补出来,是不可以贸然和人呆在一起的。
那小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捏了捏云燕的鼻子,“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我可不是刚刚化形出来的,自然也不必管府离叫师兄,好了,我们离开这儿吧。这个地方危险的很,你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他虽然只是个小孩子,说起话来却像是个大人似的。
云燕越发举得奇怪,正想说话,却听见身后又传来了一把低沉的声音,“元炎,你在和谁说话?”
云燕霍然回过头去,便看见穿着黑色长衣的男子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山石上。长风吹起他的衣袂飒飒,连同他漆黑犹如锦缎一般的发也在风中扬起。
虽然隔得很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云燕觉得自己的目光似乎变得敏锐了许多,照理说她从前念书的时候是个近视眼,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的,但是无论看什么都分外清晰。
那男子的面孔此刻格外清晰,对方有瓷白如玉一般的皮肤,还有殷红的唇角和漆黑的眉眼。府离的气质温润如玉,而方才那个男子则带着江湖气的不羁,但是眼前的人,就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哪怕一个目光微微扫来,都带着几分不真切。
那孩子原来叫元炎,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很是无所谓的说道:“是这个小丫头啊,你不记得了么,上次府离带着她来见过你呢。说是从忘忧谷底救出来的,来历不明,你还是收留了她呢。”
云燕此刻才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来此刻站在自己身前的,就是浮生山庄的庄主,也就是那些小妖怪口中的先生。
她老老实实行了一个礼,“先生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自己吃他的用他的,还是懂事一点的比较好。
对方微微皱起了眉,似乎也无意追究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只是颔首道:“原来是你,府离在哪里?”
云燕仔细想了想,这才回答道:“府离他去采药了,他说忘忧谷已经很久没有灵药出现了,所以要去旁的地方寻找炼丹的药物。”
那穿黑衣的男子目光在四周审视了一圈,其实他能看到的不过是方圆几寸,然而云燕却莫名觉得,不过是那轻描淡扫的一眼,整个忘忧谷底的一切都收在了他的眼中。
果然,风御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都不见了啊……”
虽然对这个冷冰冰的先生并不熟悉,但是这一声叹息,竟然让云燕有几分起了鸡皮疙瘩。
先生应该是说那些草药都不见了吧,可是为何这一声叹息,竟然带着几分追忆和怀念的味道?
“我们走吧。”元炎已经笑了起来,而原本站在石峰上的先生,也就是风御,此刻已经走在了他们前面。云燕暗中咂舌,想来先生就是先生,到底要比寻常人更要厉害。
这一次有了风御走在前面,云燕心中也有了几分底气。深一步浅一步的跟在元炎的身后,风御似乎也没有动用法术的打算,一步步拾阶而上,越往上气温似乎都变低了许多,隐隐有白色雾气从周边弥散开来,将翠屏山山巅笼罩其中。
一直走到了浮生山庄的门口,云燕这才吐了一口气,虽然是妖怪身强力壮,也禁不起这么一顿折腾。她还有些大喘气,然而元炎却还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一边感慨说:“已经有将近半年没有回来呢,竟然还和从前一模一样。”
风御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意,“不过是半年而已,就算百年后再回翠屏山,这里也还是一样的。转瞬之间便觉得世事无常,那是凡人才会有的感慨。”
“因为对凡人来说,百年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啊。”元炎耸了耸肩,“那可是他们的一生呢。”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生命如此短促,那些犹如蝼蚁一般的人类,才会爆发出那样浩大的力量,就连九天之上的神佛也会为之动容呢。”元炎似笑非笑的看了风御一眼,“对于这一点,你应该也感同身受才对吧。”
风御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他的手微微在门上一点,原本紧闭的大门便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云燕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但是听见讨论人类生命的短暂,她也还是有几分复杂的情绪。
就在不久之前,她也不过只是个寻常的凡人而已。每一天忙着工作,忙着应付生活中的琐事和麻烦,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像做梦一样。
“恭迎先生。”里头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声音,看来风御的到来,里面的妖怪们早就已经感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