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油菜花

长得丑?

这是在说连星?

郑成安原以为这个小炮灰只是脑子不好,没想到连眼睛都瞎了,像连星那般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隽秀英挺的五官,还叫丑?

郑成安嫌弃地看向他,脑子有病还能理解,眼睛瞎了就不能治了:“我还就喜欢他那样的,你们是没这机会,嫉妒了?”

张小武怒火冲天,他觉得郑成安可能真的被河泡傻了,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们明明都是小白的爱慕者,虽然是情敌,但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他真是为小白感到悲哀。

尤其郑成安之前还专门为小白跳河,在某些双儿的嘴里还落得个情深意重的名声。

“你喜欢他?你居然喜欢他?你这么快就忘记小白了吗?”张小武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就你家穷成这模样,小心你喜欢的嫌弃你挣不到钱,哪天卷了铺盖就跑了!”

连星实在听不下去了,推门而入,脸色冷淡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张小武顿时住嘴,脸上讪讪的,他虽然也和人在背后说过“丑哥儿”的坏话,但毕竟是在背后,直接当着一个人的面,还是一个双儿,哪怕这个双儿长得再丑,他也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郑成安顺道伸手送客:“虽然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家在何方,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找我有什么事?但是现在想必已经没有聊天的必要了,大门在这,慢走不送。”

张小武脸皮像被人放在地上踩,脸上火辣辣的,他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出门前正好看到连星怀里抱着的笔墨纸砚,还愤愤不平地嘀咕:“功名几年都考不上,不知道买笔墨干嘛,还指望通过这个养家?这要是能赚钱,我就把砚台吃了!”

郑成安:“那我可真要期待了,要是你真能吃了砚台,我还能打赏你几文。”

张小武没想到自己偷偷摸摸的嘀咕还能被人听见,装模作样哼了一声,灰溜溜的走了。

屋内只剩了他们两人,连星顿时变得局促起来,他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愣了半晌,讷讷道:“对不起。”

郑成安没料到这展开,连忙道:“你跟我道歉做什么?”

“我不该不打一声招呼就进来,还……还在外面偷听了你们说话。”连星耳根发热,他觉得自己不亏,哪怕是故意气人,能听到夫君亲口说喜欢也够了。

郑成安失笑:“这有什么,你本来就可以听。”

他看到连星放在身前小心护着的那包东西,虽然已经知道了具体是什么,但还是装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疑惑道:“这是?”

连星暗自咬了一下唇,张小武太坏了,都是他,害得都看不到夫君惊喜的眼睛了。

他上前一步,把包袱小心放在书案上,解开麻绳,一股浓郁的油墨清香扑面而来,里面是包裹完好的笔墨纸砚。

郑成安真真切切的眼前一亮,欣喜万分,家里的这只没毛笔用起来确实很烦躁,稀疏的毛笔根本蘸不了多少墨,小小的墨块也磨不出多少墨,要是连星没买回来,郑成安都打算再弄点凉水稀释一下了。

他兴奋地把东西一样样摆开,旧砚台暂时还能用就没拆新的,拿出一块崭新的墨锭,四四方方一小条,郑成安慢慢研磨了一会,很快就磨出又黑又细的墨水来。

连星看着郑成安珍重地拿出他买的毛笔,蘸饱了墨,又小心地在破旧的纸张上落下两个字,不由唇角勾起。

这笔其实只是书铺最普通的一款,他的钱也就这么多,哪怕这样全都买得普普通通,也几乎将他身上的钱花得一干二净。

郑成安放下笔,真心感谢道:“谢谢你。”他知道像这种地方,笔墨纸砚的价格绝对不便宜,但是连星还愿意用自己的私房钱给他买这么昂贵的东西,谁还能说连星不是人帅心善?

连星轻声道:“你喜欢吗?”

郑成安笑着说:“喜欢。”

连星嘴角翘了翘。

喜欢就好,喜欢就不枉他费尽心思把那头猪打死扛下来。

“对了,”连星突然道,“我还带了其他东西,我去外面拿。”

是一小包点心。

那是用买完笔墨剩下的加上今早上卖菜的钱买的,糕点铺子开的价钱极高,他总共也就能买到一小包,至此,他身上分文不剩。

连星从背篓里取出油纸包的点心,取出的时候看见了另一处黄绿相间的东西,眼中闪过一抹可惜,他纠结了一下,还是把东西带走了。

连星单手把纸包交给郑成安,郑成安看了一下,这种包装应该是食物,他慢慢解开,一股甜腻的味道瞬间弥散开来。

郑成安看看这印制精巧的花瓣形状的糕点,又看看连星,道:“这是……给我的?”

连星轻轻点了头。

“怎么想到买这个了?”郑成安轻笑,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连星:“徐大夫只说不能碰荤腥,但没说不让吃点心。”

郑成安明了,原来是怕他看到别人喝酒吃肉而自己清粥白菜心里不平衡啊!

他其实不是很喜欢甜腻腻的东西,可是看到连星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捏起一块,咬了一口。

粉质细腻,甘香可口,实际吃起来竟然味道不差,不像现代商铺里那么齁人,郑成安讶异地睁大了眸,赞道:“还挺好吃的。”

连星:“好吃就多吃些。”

郑成安看了他一眼,趁他不备,拿起一块径直塞到他嘴里。

“唔。”连星猝不及防,手指抽离的瞬间还擦到了他的唇瓣,温暖而干燥,他一边移开眼睛看着别处慢慢咀嚼,一边缓缓红了耳根。

郑成安笑着看他,却因为他的动作眼尖的看到了一抹亮色,疑惑道:“那是什么?”难道还有礼物?

连星顿了顿,他不知道这种廉价的心意算不算礼物,又担心郑成安看到会不高兴。

他垂下眼眸,盯着地面,僵硬而缓慢地把左手从背后拿了出来,接着一捧小而精巧的黄色花束被送到了郑成安的面前。

郑成安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被送鲜花的一日,还是那种最普通最平常的路边野花,却又是被人一朵朵摘下,束成一捧,饱含心意送来的。

郑成安心脏动了动,像有一只小鹿在胸口敲锣打鼓的欢呼雀跃,他按了按心口,那里有些发热。

连星依旧没有看他,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仿佛眼睛闭起就能自欺欺人地遮盖住满满的情意,却不知不断颤动的眼睫早已泄露了主人的想法。

郑成安接了过来,柔声道:“很漂亮,我很喜欢。”

连星终于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抿唇笑了笑。

郑成安低头看这束花。

黄色花瓣小小的,长得很标准,郑成安却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又仔细的、翻来覆去的看了看。

慢慢的,他的目光由疑惑转到探究又到极度的震惊。

枝干挺直纤细,四片花瓣是淡淡的黄色,小巧玲珑呈十字形,中间吐着纤细的花蕊。

这……这是标准的油菜花的外形啊!

郑成安实在疑惑,家里吃饭用的油全是猪的白肉硬生生熬出来的,李氏还总舍不得放,毕竟白花花的肉一熬立马就缩水了一大半。

如果一个地方已经能用油菜籽榨油,那他们绝不可能连自己种的东西榨出的油都舍不得留下一星半点。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他家的吃完了,为防万一,他确认道:“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连星抿唇道:“不做什么用,只是野菜开的花。”他以为夫君要生气,哪有人送礼是拿什么用都没有的野花充数呢?

谁知郑成安竟然眼睛一亮,笑了起来:“只是野菜?”

连星摸不着头脑,诚实道:“真是。”这种野菜在荒地里一长一大片,前段时间还能挖着吃,现在都开花了,就没办法吃了。

郑成安站了起来,兴奋道:“那这野菜在什么地方,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走在路上,连星仍然不知郑成安如此兴奋是为何,毕竟那真的是人人都不要的野菜啊,而且这种野菜生命力顽强,时不时的就长了出来,山脚那块有处荒地,足足让这种草占了大半亩。

连星现在带他去的就是那里。

郑成安知道连星心中定然很茫然,但他也害怕自己认错,到头来空欢喜一场,只能亲身去地里看过生长着的油菜,才能最终确认。

路上走着没事做,郑成安就想起了今天来挑事的那个人,问道:“你认识今日来的那人吗?”

连星:“见过,不熟。”

“他是谁啊?怎么一副混子样?”

“你知道狗蛋吗?”

自然知道,那破孩子还叫唤着让他休夫呢,想想就来气。

见郑成安点了头,连星接着道:“他是狗蛋的小叔叔,张家的老幺,名叫张小武。”

“因为是老幺,又是儿子,张老太太从小就带得比较娇气,久而久之就成现在这样了。”

郑成安点头,怪不得张小武说话时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一直扬着下巴看人,谁都不放在眼里。

“那他说的小白又是谁啊?”郑成安脑中一闪,突然浮现出这个名字。

连星身子不明显地僵了一下,闷闷地往前走,那人就那么好吗?都失忆了还想着他?只听了一次名字就引起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