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的沉默。

久到不苦以为自己已经停止了呼吸。

不苦呆呆地坐在地上，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只好仰头看着栗发少年和黄毛的对峙。不知道什么时候，栗发少年依着的灯柱上的灯光已经亮了，半明半昧的灯光照在栗发少年的身上，七分倨傲，两分邪肆，还有一分隐约的孤独。

黄毛勾唇冷笑，“逞强可不是什么好作风。”

栗发少年轻蔑道，“废话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作风。”

黄毛面色一沉，一拳就栗发击中少年的面部。或许本身就受了伤的缘故，栗发少年来不及躲闪，闷哼一声，承受住这份重击。抬起手抹了抹唇角，栗发少年还没站直身体，黄毛又是一记重拳打在栗发少年的腹部。这一拳好像很重，栗发少年似承受不住跌坐在地上，正好倒在不苦的旁边。

惊呼一声，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扶住倒在地上的少年。嘴唇咬得泛白，不苦瞪着一副居高临下模样的黄毛，血液里似乎有什么在涌动。

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这是不苦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的状况，在人数力量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看到一场争斗。

可栗发少年好似浑不在意这些伤害，依然固执的想要站起。不苦皱眉，明明已经严重到无法支撑自己身体站立的地步了，为什么还……

推开被不苦扶着的手，栗发少年摇摇晃晃地站起，他捂着被击中的腹部，跌跌撞撞地向黄毛的方向走去。黄毛双手环胸，看着朝他走来的栗发少年，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站定，栗发少年挥出拳头，却被黄毛轻松躲过。黄毛身后的人立即发出嘘声，嘲讽地看着连站都站不稳的栗发少年。

似乎是还想继续攻击，栗发少年又一次举起了拳头，却最终无力落下，倒在地上。黄毛蹲下身子，揪起少年的头发，“小子，倒是挺硬气嘛。”

栗发少年不吭声，只勾唇冷笑。

黄毛像是玩够，放下揪着少年头发的手，站直身子，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对着那一群人道，“你们随意。”说完，就自顾自的走了。

那群被留下的人先是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笑着拍了拍一个人的肩膀，不苦细看了一下，是那个抓到自己并把自己带到这边来的人。

然后，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走了，只留下抓到不苦的那个人。

那个人走到栗发少年身旁，用脚狠狠地踢了他一下，恶狠狠道，“够拽啊。”

然后玩笑揪起栗发少年的衣领，“你小子……”还没说完，就被栗发少年打断，“废话真多。”

“你！——”那个人声音中有怒意，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笑道，“你现在也只能在口头逞强罢了。”

栗发少年不做声。

“道不道歉？”那个人紧接着追问一句。

栗发少年把眼一闭，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终于忍不住似的，那个人似乎想给栗发少年一点教训的模样，大力把栗发少年从地上拽起，又问了一句，“道不道歉？”

栗发少年还是不说话。

不苦在一旁观望，眼看似乎又要发生冲突，终于忍不住开口，“住、住手。”

声音不大，却足够离得不远的那两个人听见。

两个人均是一惊。

刚才他们的关注点大多在黄毛和栗发少年身上，再加上不苦刚才一直待在原地未曾出声，倒是都没有人注意到她，现在听到她说话，不论是栗发少年还是那个人，都感受到一阵惊奇。

不苦咽了咽口水，站直身子，缓慢前进，在一个适当的距离停下。

“你怎么还在？”那个曾抓到过不苦的人微微蹙眉，松开揪着的栗发少年的衣领，大步跨到不苦面前，上下打量，“你……不是哑巴？”

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不苦点点头，吐出一个“嗯”字。

那人似是觉得好笑，抬头看了看天色，“同学，你不回家啊？”

不苦摇头，然后又点头，由于紧张，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你……这样……不好。”

为什么不好，不苦说不出来，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抬头看着面前的男生，湿漉漉的眼眸像小鹿一般，让男生心头微微一跳。

但只是一会儿功夫，男生又恢复了原本的凶神恶煞，“关你屁事。”

不苦面色尴尬，不知再说什么，双手握紧松开，又握紧松开，最后才慢慢道，“不公平。”

“嗯？”面前的男生微微挑眉，却又听到不苦继续道，“他、他本来就受伤了，你、你们还……”

再也说不下去，不苦低头，食指绞在一起，“……就、就这样。”

“呵~”男生冷笑，“你走吧，我不想打女生。”

“但是……”不苦抬眸，仍然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男生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还不走？！”

抬了抬脚步，不苦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没有离去。

她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刚才那个栗发少年和黄毛起冲突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说话，只能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一场斗殴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没有勇气出面制止，甚至连报警的勇气都没有。她从来没经历过这些，这并不是借口，人可以为自己的一次懦弱找一千一万个理由。但不能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懦弱找借口。她算不上是一个十足的好人，有害怕的时候很正常，她已经无视过一次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袖手不管了。至少，不能无视第二次。不为什么原因，只为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那个男生见到不苦抬起又停下的脚步，皱了皱眉头，低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许多的女生，心中莫名的产生一股愤怒，不知从何而来。捏了捏拳头，却听见一个熟悉略带嘲讽地声音道，“哟，欺负女生，本事很大嘛。”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栗发少年竟已站起，走到了不苦他们身边，猝不及防间，给了那个男生一记重击，那个男生未做准备，一下被击倒在地。

捂着嘴巴后退一步，不苦瞪大眼睛看着站立着的栗发少年和倒在地上的男生，心跳微微加快。

战斗一触即发。

这个夜，漫长得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