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惜宁走到尚宫局的门口,避开人偷着溜了进去。她私下给了一个擅修玉器的工匠不少银两,请他务必要将赵玄之的碎玉修好。工匠看着那慢慢一个荷包的银子,痛快的答允了。

她从尚宫局的后门偷偷的溜走,没发现有人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路过御花园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冲出来将她打晕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昭纯宫的寝殿内,身边围了许多人,清儿和莺儿跪在一边,皇上正坐在那里,训斥二人。

“惜宁虽非是朕的亲女,但既是公主,你们就需伺候得规矩谨慎些,怎么能让公主一个人在御花园里逛?若是公主出了什么事,你们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奴婢知错了!还请皇上恕罪!”

清儿和莺儿也是听了惜宁的话,才没有跟在她身边,如今出了事,主子尽是责骂她们这些做奴才的。

皇帝身侧站着一个男子,方才就是他在御花园中救了落水的惜宁。他在一旁恭谨道:“父皇,既然嘉悦公主无事,不如就让她们先好好照顾着,以求戴罪立功。”

惜宁刚醒来,意识还有些不清楚。清儿和莺儿怎么哭哭啼啼的?她只记得自己在御花园路上,突然觉得脖颈一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惜宁觉得他方才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仔细一瞧,竟是大皇子赵骐云。

皇上一直倚重大皇子,更有意将皇位传于他。

“父皇……”惜宁轻唤了一声。

皇上看见她醒了,急忙走道榻边,问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虽然是义女,皇上也将惜宁看做自己的女儿一般,毕竟儿子没有女儿来的贴心,皇后既然喜欢她,自然是有她的好。

皇后前些日子也提过,想要来日将惜宁指给四皇子为妃,可眼下四皇子还没到指婚的时候,况且惜宁也小,只能暂且搁置。

惜宁摇了摇头,她不自觉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本想开口告诉皇上自己是被打晕的,可是这里人多口杂,只能先隐忍不说出来。

“这次幸是你大哥碰巧路过救了你,上次为了给贤妃捞镯子差点淹死,怎么还不长记性?朕命你以后离湖边远点,省的哪日连自己的小命怎么丢了都不知!”皇上虽然面上的语气是在责怪她,但难掩关怀之意。

惜宁抬首看了一眼赵骐云,依稀记得她仿佛与与赵骐云只是照面过一两次,皆是在他给皇后请安之时。

“多谢大皇子救命之恩!”惜宁微微颔首。

赵骐云走上前,轻笑:“儿臣本以为是哪个天上仙女坠入凡尘之时落错了地方,没想到竟是新得的妹妹。”

皇上也不禁嗤笑,“你这个妹妹许是跟水相冲,以后多派些侍卫在御花园的湖边多值守,以防你妹妹再学天上的仙女。”

说完,皇上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赵骐云,赵骐云心领神会,明白皇上的用意。

赵骐云今日和四皇子赵麟烨一同回宫复命,前朝的乱党余孽在民间起义生事,皇上特派他们二人前去剿灭。今日入宫进见,没想到就看到有人将惜宁打晕后扔入湖中,只是那个人身手极快,赵骐云只顾救人,没有来得及去追那人。

此事他方才已悄声告知了皇上,皇上思索片刻就知是何人所为,他只命赵骐云不要声张此事,只当是惜宁自己不小心落水的,派个暗卫私下里保护她就是。

“朕还有政事要处理,你先好好养着身子。”皇上离开后,惜宁命地上还在跪着的清儿和莺儿赶紧平起身。

“今日都怪我,不该将你们二人支开,我在这里给你们赔个不是。”惜宁略带歉意道。

清儿摇了摇头:“奴婢怎受得起公主这句话!只要公主殿下平安无事,奴婢们受些委屈不打紧的!”

“虽然只伺候了公主几日,但深知公主是个好脾性的主子,奴婢们不敢有怨言!”莺儿也附和道。

惜宁看到赵骐云一直站在那里,没有走的意图,命清儿和莺儿先退下。

“大皇子是否有话对我说?”惜宁问道。

赵骐云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别叫大皇子,太生分了,叫大哥。”他一想到自己的那四个弟弟,就有些无奈。一个只知之乎者也,一个不知是谁的孩子,一个总缠着他给讲兵法,还有一个不爱多言。

眼下突然多出来个妹妹,这倒是极好不过的了。

“是,大哥。”惜宁前世一直都知,赵子逸甚是忌惮赵骐云,赵骐云手握重兵,为了与他抗衡,赵子逸虽有不愿,但还是娶了林莹月,有了林华的权势支撑,他才能有几分篡位成功的胜算。

赵骐云突然严肃道:“你在宫中可结下什么仇家?”

若说仇家,按着现在这个时候,不算赵子逸和林莹月的话,便只有韩贤妃了,毕竟是自己破坏了人家的阴谋。

“惜宁原先不过是一个小宫女罢了,骤然被封公主,难免会引人不快,既然眼下我活得好好的,也没受什么伤,便不追究了吧。”韩贤妃家世甚好,祖父亲是辅佐了三代皇帝的老臣,他这些年私下里也受了不少贿赂,只是兹事体大,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眼下还不愿动他。

皇上定是知道她受伤定与韩贤妃脱不了干系的,既然皇上方才没有追究,那里轮得到她来追究?

赵骐云见她有意避而不答,也没有继续追问。

此时从门口闯入一个人,清儿和莺儿拦都拦不住。

“惜宁!惜宁!”

这般风风火火的还能是谁?只有他四皇子赵麟烨了!

赵麟烨方才在凤仪宫中给皇后请安,听到有人告诉皇后惜宁又落水了,皇后有了身子不便来探望,而且她有意撮合自己的儿子和惜宁的婚事,便让他来瞧瞧。

赵麟烨跑进来,看到赵骐云也在这里,略有惊讶:“大哥你也在啊!”

赵骐云看到赵麟烨,只想赶紧离开,他素日里总缠着自己给他讲兵法,好不容易从军营中出来了,能躲他一时是一时了。

赵麟烨高兴道:“正巧你给我的那几本兵书都看完了!我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你快给我讲讲!”

“你来这里,恐怕不是为了让我给你解惑的吧?”赵骐云用眼神示意他,惜宁还在呢。

赵麟烨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对对对!”他来昭纯宫是为了看望惜宁的,一见到赵骐云就忘了此事。

他走到惜宁榻前,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她。

左瞧瞧,右看看,最后用手指戳了一下惜宁的脸:“你胖了。”

惜宁拿起榻上的软枕,扔向赵麟烨。

惜宁五岁进宫那年,赵麟烨也不过才六岁,他们二人在皇后的宫中算是一同长大的。

前世惜宁迷上了赵子逸后,也渐渐的对赵麟烨疏远了。赵麟烨跟在赵骐云的身边南征北伐,惜宁嫁人之时他也没有回来,再见之时便是皇后死前,她得知了赵子逸谋反的野心,将黑羽卫的令牌,给了赵麟烨。

那时候她只想着,大皇子和四皇子之间多年的手足之情,不管何人当上了皇帝,都会比赵子逸要好。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她也不知,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被赵子逸掐死了。

赵麟烨自然地坐在了惜宁的床榻边,看着一旁放着的药碗未动,闻声道:“怎么不吃药?”

自打她重生之后,这苦药汤就没停下过一顿,惜宁蹙了蹙眉,“先放着吧,等下我再喝。”

赵麟烨与她一同长大,当然知道她是怕苦,他从怀中拿出一包油纸裹着的东西,惜宁看到眸光顿时亮了。

惜宁欣喜道:“桂花糖糕!”

赵麟烨知道惜宁喜欢吃,特意从皇后的宫中包了些来,以前皇后身边的颖姑姑在时,总会做些

桂花糖糕来哄他俩,只是后来颖姑姑年事已高,皇后准她返乡养老了。

不过在颖姑姑出宫前,皇后命青枝和雪枝学着如何做了,只是总是做不出来颖姑姑的那个味道。

惜宁今日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早已是饥肠辘辘了。

她伸手去拿桂花糖膏,赵麟烨却说:“你要先把药喝了。”

惜宁转过头,佯装生气的样子。

一旁的赵骐云见状,也好言劝道:“惜宁听话,把药喝了吧。”

惜宁看了一眼赵骐云,又看了一眼赵麟烨手中的吃食,端起碗将药汁一饮而尽。

赵麟烨拿起一块糕点,像小时候那样喂到惜宁的嘴边,可是惜宁每次都别开头,偏要自己拿着吃,不要他喂。

见他喂自己,惜宁的心中不免有些感触,张开了嘴咬下了一口。

赵麟烨也是一怔,从小到大她都不肯吃自己喂给她的糕点,心想楚惜宁这是湖中的水喝多了?

他今日在皇后的宫中听青枝说,惜宁被韩贤妃为难落水差点溺死,醒来后性情也变得温和许多。不过让他最介怀的,是她不知怎么突然迷上了冷宫那个野种,但好在眼下惜宁对赵子逸绝了心思,这才是最让他高兴的。

赵骐云见惜宁把药喝下,也放心许多。皇上交予他给惜宁派个安慰事还未办,宫中的暗卫皆有定数,他们每个人都是精心训练过的,个个都是忠于皇上的,他眼下一时也不知该找何人。

顾念着惜宁需要休息,赵麟烨在这里不免有些吵闹,赵骐云便带着他一同离开了。

惜宁看着手中的糕点,不禁红了眼圈……

夜深之时,赵骐云换了一套夜行衣,来到了静心宫。

他从门窗翻进了漆黑的偏殿内,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阁,他低声道:“下来吧。”

此时一个身影,从房梁之上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