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赵玄之轻功甚好,双脚落地之时,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走近赵骐云的面前,微微欠身恭谨道了一声:“大哥。”

见他有些难以适应殿内的漆黑,赵玄之将桌上的油灯点亮,随后殿内亮了许多。

赵骐云邀赵玄之一同坐下,赵玄之为他倒了一杯水,赵骐云没有嫌弃,端起饮下一口。

“我只是叮嘱你要苦练功夫,没要你成日里睡在梁上,不怕一个不留神摔下来?”赵骐云淡淡一笑,看着他功夫见长,也略有欣慰。

赵玄之身上的功夫,皆是赵骐云教给他的。在他之上,算是有四个哥哥,但他唯独只理会大皇子一人。即使赵玄之多年与赵子逸同住静心宫中,也是甚少往来,就算是照面了,也彼此不会言语。

“大哥漏夜前来,该不是为了夸赞我的的功夫吧?”赵玄之说的意味深长。这些年他能在宫中平安活着,免遭如赵子逸那般所受的欺辱,皆是得到了赵骐云的暗中顾护,赵玄之视他为大哥,为恩人。

赵骐云喜欢他的直言不讳,虽然这个五弟平日里不爱与人说话,但每当用人之际,唯有赵玄之一人能为他分忧。

“今日我来确是有一事要托付于你。”赵骐云眉头紧皱,说的认真。

赵玄之冷肃:“大哥直说便是。”

赵骐云将自己救了楚惜宁之事告诉了他,猜测下手之人是韩贤妃的人,又道皇上命他派个人暗中保护她,可眼下难以找到能深信之人,欲想将此事交予他来顶替一时。

赵玄之一听是要他去保护楚惜宁,略有片刻的犹豫。

赵骐云见他没有痛快的答允,问道:“怎么了?”

“既是大哥所托,我领命便是。”暗卫不禁要暗中跟着她保护,还要日日守在她寝殿的梁上,以防有人深夜摸黑刺杀。赵玄之犹豫是因楚惜宁是个姑娘家,总有诸多不便的地方。

赵骐云见他应下此事,也算是了了差事,放心的离开了。

夜半三更之时,赵玄之换上了一套黑羽卫所穿的夜行衣,避开人偷着从门窗溜进了昭纯宫的寝殿。

他悄无声息地飞上屋内的悬梁,寝殿的床榻围上了青色的纱帘,透过轻纱他能隐隐约约看到榻上躺着的惜宁。

他看着她不由想,真不知这个小丫头是活腻了还是别的,好好端端的去招惹韩家的人做什么?

随后他靠在横梁上,浅浅睡去。

这两年赵玄之一直在私下练着如何在屋梁上睡觉,他只是早先偶然听赵骐云提起过,这是宫中黑羽卫皆要学的本领,他成日里在静心宫无事可做,索性自行练了起来,想着多一项身技在身总是好的,没想到竟在今日派上了用场,还是为了保护这个丫头。

清晨,敲门声将床榻上的惜宁扰醒,屋梁上的赵玄之也微微睁开眼,观察着殿内的一切风吹草动。

惜宁披了一件衣服起身,声音带着困倦之意:“进来吧。”

当清儿和莺儿为惜宁在妆台前梳妆的时候,外面的小太监传话进来说三皇子赵子逸前来看望她。

惜宁没有犹豫,语气甚是不耐烦:“不见!”

她暂时不为自己报前世之仇,只因时机未到,想着平日里避开他就是了,没想到他自己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赵子逸略有失望,勉强笑道:“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就凭门口的那几个小太监,怎么能拦住他?他趁人不注意,从昭纯宫侧门翻墙进来,刚走到门口便听见惜宁说不见他。

她身上的寝衣还没有换,惜宁即刻拿起搭在木架上的披风,将自己的身子围住,怒目横眉对他喊:“出去!”

赵子逸见她这般,嗤笑:“前些日子天天跑静心宫来围着我转,如今却装孤高清冷的样子给谁看?”

惜宁有些难堪,他还是前世那般令她嫌恶的样子,此时她恨不得拿一把剑,狠狠的在他身上戳几下才能痛快。

赵子逸这样突然不请自来,定是有事。惜宁将清儿和莺儿支开,她想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招。

惜宁回到床榻上,盘膝而坐。

她淡笑:“你这样两手空空的来昭纯宫,不是为了探望我吧?不妨直说,你有何事?”

赵子逸看她这个样子,有些怔住。房梁上目睹一切的赵玄之,在强忍着笑意,万一他发出声响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赵子逸正了正神色,“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我愿意娶你。”

惜宁听他什么一说,脱口便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

话一出口,惜宁才想起来了前世的事情,那时候她每日跑到静心宫给赵子逸送这个送那个,后来他终于松口,称说只要惜宁在三日内每日都给他当射箭的靶子,他就答应娶她。

后来惜宁被韩贤妃为难,落入水中,发着高热也撑着力气去静心宫,只因他说愿意娶她。皇后看在眼中,疼在心中,告诉他赵子逸并非良人之选,奈何她根本不听。

可这一世,她落水后不再纠缠他,怎么引得他自己来开口求娶了?

惜宁晃了晃脑袋,“我想起来了!貌似是有这么回事,可那又如何?我如今不想嫁你了,难不成你还要逼婚?”

赵子逸听了她的话,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

“你若不嫁我,我便娶林莹月了。比起她,我还是更喜欢你些。”赵子逸佯装深情,他的虚情假意惜宁见多了,她才不会再上当。

“我倒觉得你和宝意郡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要是成婚了,记得告诉我,到时候我会备上一份大礼,给你们送去以表祝贺!”惜宁说的不是违心之言,他们二人是豺狼配虎豹,人间少有的绝配!

赵子逸还想着尽力说动她,他从怀中拿出一只香囊,惜宁认得,那是她十四那年亲手绣制送给他的,她幼时陪着皇后听戏文,《棠花落》里讲,若是遇上了倾心的男子便送他一个亲手绣制的香囊,意为慕溢缠绵。男子若是也钟情送香囊的女子,就送她一支珠钗以作回应。

惜宁跟着青枝学着绣了多日,不知被针头刺破手指几次了,才绣制好一只能看得过眼的香囊,只记得前世赵子逸声称是不留心丢了,后来才知道是林莹月扔到火炉中烧掉了。

“你送给我的这只香囊,我一直贴身带着,即使是就寝之时,也会放在枕边。有它在身边,就像你时时陪着我一样。”赵子逸说得愈来愈深情,只求能令惜宁的心动容。

惜宁不想再听他说这样的话,前世自己就是被他这些柔情蜜意的话语骗了,才会落得凄惨下场。“三皇子,林莹月才是你该娶的女子,从此还望你不要浪费心思在我身上,我累了,不送。”

她下了逐客令,赵子逸觉得脸上无光,狠狠的将拿只锦囊扔在桌上后愤愤离开。

他走后,惜宁走过去将那只香囊握在手中,她趴在桌上,小声啜泣着。

赵玄之方才看见赵子逸神色黯然离开,就当做是看了一出好戏,没想到他走后,楚惜宁竟趴在那里哭了。

清儿和莺儿走进来见她哭,急忙上前安慰。

“公主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三皇子欺负您了?!”清儿拿帕子帮惜宁拭去脸上的眼泪。

惜宁哭得愈来愈大声,赵玄之听着她的声音是那样撕心裂肺,仿佛赵子逸欠了她什么一般。

“奴婢这就去禀告皇上皇后!”莺儿想要出去,却被惜宁拦住。

“不!不是!”惜宁只是太恨,她恨赵子逸,可是更恨自己。

惜宁哭了好一阵,才将情绪稳下。

清儿和莺儿重新为她梳洗,换上了一套新的宫装。换衣之时,赵玄之自觉的将头撇开,不去看她。

惜宁的眼睛哭的有些红肿,自己拿着冷帕子敷着眼睛,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又伸手捏了捏脸蛋,好像真的如赵麟烨所说,胖了不少。

如今不是宫女了,她不用干活。成日里又好吃好喝的被人伺候着,哪里还能有轻盈之态?惜宁叹了口气,她该想个办法,让自己看上去弱柳扶风些,女为悦己者容,毕竟这一世她还是要嫁人的!

见惜宁唉声叹气的样子,清儿问道:“公主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要憋在心里,可以跟奴婢们说说。”她以为惜宁还在生三皇子的气。

惜宁突然高声道:“赵麟烨该死!”一想到昨日赵麟烨嘲笑她胖了,惜宁就不由生气。

这一声,吓得赵玄之差点从房梁上摔下,他看她方才还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眼下又这般豁然的样子,心中只觉她是个阴晴不定的丫头。

如今是鸿元十四年腊月底,前世惜宁是在出了正月后嫁与赵子逸的,今日她没有答允他的求娶,赵子逸也不是个喜欢纠缠的人,想来他该是去花心思哄骗林莹月去了。

惜宁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担心,即使这一世她没有嫁给赵子逸,也改变不了皇上会在鸿元十八年病逝的事,她必须想法子利用赵骐云和赵玄之来扳倒林莹月的母家,只有林家倒了,赵子逸才会无所依靠。

可是,她今后该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