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城郊插曲
陆绾停住脚步缓慢转身看过去,萧彦北依旧埋头于书桌前,手上还在握笔书写,根本就没有看向她。
她侧头又低眼望着自己带来的食盒,虽然此时没有胃口,但还是形势性的垫巴了几口后想要赶紧回屋,还没等起身桌前就出现一道身影。
“吃完。”萧彦北淡淡说出这话来,还顺势坐了下来。
陆绾只好又拿起筷子,嘴里低声嘟囔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路都不懂。”
“你说什么?”
“没……我没说什么。”
突然的一句话让她手里的筷子掉落在地上,正好掉在萧彦北的脚边,她手悬在空中,注视着地面的筷子,停顿半刻还是弯腰去捡,萧彦北此时也正好侧腰去够他脚边的那根筷子,两人的手指就碰巧挨到了一起。
陆绾立马缩回了手直起腰来,萧彦北抬眼看着她有些慌乱地神情,起身凑过去,“你好像很怕我。”边说还边逼着她往后面倒退着。
她其实不是害怕萧彦北,只是这人阴晴不定,又如同冰窟,若不是有事相求,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更不想和皇室有什么关联,所以平日除了案子,能避则避。
“王爷,若是您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就先行告退了。”陆绾弓着腰收拾桌上的食盒就要准备离开。
人才将至门口,一句话传入耳蜗,“今后你不用自称奴婢,回去把尸体现有的特征整理好给我。”尽管这还是一种命令的口吻,可语气居然很柔和,也没有之前冷冰冰的感觉。
陆绾嗯声应答后便带着门出来了,她深深叹息一口气,自己选择的路再怎么艰难都要走下去。
从已有尸块中并没有发现什么致命伤,只有头颅没有找到,那就极有可能让她致死的伤口就在头上,而最棘手的就是目前城中无人报案,不能确定死者家住何处,生前与何人结怨才落到如此下场。
思前想后,陆绾还是打算去案发场地查验一番,四肢是在柳河找到,躯干是在护城河所寻,城中的河水都要流向护城河,那里是下游,躯干腐蚀程度要比四肢要严重,如此说来,行凶之人一定是先将躯干抛尸后再将四肢扔进流河中。
她顺着上游的位置往城东走去,一路上城墙上还贴着自己被通缉的画像,许是之前还没有来得及撕下来,上面被雨水打湿,画像有些潮湿模糊。
虽看得不真切,但确实和自己有些相似,分明自己才刚进京不久,那日压根儿就不在,难道真如老者所说,她爹随身带着自己的画像?
等她驻足停留在告示栏旁时,身旁走过两个丫环。
“也不知道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小姐都走了一个月了,你就不要再唠叨了,回头要是让老爷听见,小心你的舌头。”
陆绾总觉得她们口中所说的小姐跟自己所寻方向有牵扯,便上前询问她们刚才所说之事,可那两个丫环立马改口,说她们不曾议论过什么,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赶回去了。
她眼瞅见两人进了礼部尚书的府邸,原来是官家千金。
戌时三刻,市集虽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可越往城东角走就越冷清,今夜天空一片漆黑,还吹着阵阵凉风,将街角的灯笼吹得左右摇晃。
河流上流点是山上雪水融化流下来的,途径人迹罕至的城郊村庄,等陆绾提着一盏灯笼行至那个村庄时,里面只有一户人家燃起灯火。
她也不知从何时起胆子就变得如此大,或者平日里只是对萧彦北胆子小而已,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何会鬼使神差地走到此处。
灯笼突然被风吹灭了,周围一片寂静,偶尔会有几只鸟鸣叫着从头顶飞过,耳畔只听得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她想掏出之前那位老者给她的火折子将灯笼点燃,结果手一滑,火折子掉落草丛中。
就在陆绾想蹲下身去摸索时,一直手搭在她肩头,阴森森飘来一句话,“你在找什么?”
她下意识的用胳膊肘往后抵打想要逃跑,可手被反握着,那人将她拉入怀中,后面一群人的脚步声响起。
星星般的灯火沿着河流亮堂升起,自己的手也被松开,她一转身就愣住了。
“王,王爷,你,你怎么在此处?”陆绾结结巴巴有些忐忑问着。
萧彦北冷笑一声,朝她前进几步,“就连你这么蠢的人都能想到河流上游,本王怎么可能猜不到。”
原是如此,他也是来着源头找线索的,倘若自己猜测无误的话,头颅应该在上游河堤中,毕竟头骨没有太多脂肪可以随着河流漂浮,除非下大雨冲刷,可近几日只有小雨连绵,这里河床比较低,周围全是泥沙,想来是沉入了泥沙中。
身后的侍卫都在打着灯笼在寻找,萧彦北背着双手望着面前的河流,“大晚上你一人来此处,居然不害怕,也真是稀奇。”
他这话也不知算是调侃还是在嘲讽,陆绾偷偷朝他翻了一个白眼,“那王爷白日不过来寻,夜里过来,倒也挺奇特的。”
“陆……”萧彦北突然意识到他们正在城郊,周围还有一群侍卫,将那字给生咽了下去,“丝官,别以为本王让你不称奴婢就可以以下犯上,仵作本王有的是,不缺你一个。”
还没等陆绾说什么,河中打捞的侍卫提着一个麻袋上岸,说找到了,那麻袋也有股腐烂味,指定错不了。
周围在岸边巡视的侍卫将灯笼围成一个半圆形,那麻袋放置中央,一个侍卫打开袋子,一颗女子的头颅立在他们跟前,脸上的皮肤有些肿胀浮肿,但还没有腐烂痕迹,看来这应该是最后扔弃的。
整个面目和额头都没有看到伤口,具体的伤痕鉴定需要回去之后解剖才能知晓。
侍卫狰狞的脸上有些嫌弃地提着人头送回王爷府,临行前萧彦北和陆绾两人同时看到不远处唯一燃起烛火的屋子。
两人像是心照不宣的往那个方向走去。
萧彦北走在前方,陆绾手提着灯笼跟随其后,他抖动着袖子,“死过一次的人果真不一样。”
“当然,见过阎王爷后已经不再惧怕什么了。”陆绾很平静的在后面回着。
她上前敲着房门,从里面出来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看样子斯斯文文,像是个秀才,屋中也很简单,一张书桌、一张床榻和堆放整齐的书籍。
“两位有事吗?”那男子不仅看起来柔柔弱弱,就连声音都很软糯。
萧彦北仔细打量着那人,“你一直一个人居住在此?可有发现什么人来过?”
那男子捂着嘴咳嗽几声,微微点头,说这里原本有五户人家,只是后来都搬走了,他是个读书人,只想找个清静之地研读进京考举,平日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有见过什么人,截止至目前只有见到他们两人来妨此处。
其他之言便是一些文绉绉的子曾经曰过的话来,没有问出其他有用的情况,两人便也没有多停留。
萧彦北让侍卫们都陆续回去了,城郊路上此刻只有他们二人。
陆绾的脖子处感觉有点凉飕飕还有点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她将灯笼提起察看,另一只手摸着脖子将那东西给抓了下来,一只体型中大的蜘蛛正在手掌爬着。
“啊……蜘蛛……”
灯笼一下掉落,她立马抖动着手跑着直往萧彦北跟前蹿,还紧紧拉着他的衣裳,浑身哆嗦着。
萧彦北停住脚步,一只手拍了她一下后背,结果陆绾以为蜘蛛在后背,双手直接从他腰间环抱着,还跺着脚,将头埋在他怀中,声音急促,“快快,我背上有蜘蛛,快拿走……”
那一抱着实让他没有想到,头一次浑身感觉僵硬,也不敢乱动,就只觉腰被她抱得死死的。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你……”萧彦北顿了一下,从喉头发出低沉的声音,“蜘蛛已经跑了,你……可以松手了。”
这话一出,陆绾才察觉到自己抱着的人是萧彦北,双手立马松开,往后倒退两步,脸上有些发烫,“对,对不起。”
没想到萧彦北居然笑出了声,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声,他咧着嘴角道:“连尸体都不怕,居然怕一只小虫子。”
“它才不是什么小虫子,一点也不小。”陆绾不服气,直接脱口而出回击他的话。
萧彦北弯腰透过地面灯笼投射出来的灯火看着陆绾。
“你下次若是再顶撞,本王可就找来一群蜘蛛来治你。”
说完便拂袖低沉笑着往前走着。
陆绾那只被蜘蛛爬过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心有余悸嘀咕着,“堂堂一王爷居然心胸如此狭隘要刁难一个小女子,真不知皇上器重他那一点。”
回府后便将那头颅进行检验,果然不出所料,那致命伤在后脑勺两寸的地方,是由一枚钉子直直插进去导致颅内出血死亡,而她的脸上似乎有几道浅显的红印子,像是被扇了耳光。
“王爷,这名尸体腹部中还残留少许麝香,但是不多。”
这个是后来再次查验出来的,当时还没有来得及和萧彦北说就去到城郊找头颅去了。
“麝香?之前怎么不见你提起?还有什么?”
陆绾把在城中所遇礼部尚书的丫环之事也同他说了,但听她们谈及时,礼部尚书好像对他女儿很不关心似的。
萧彦北当然也不会听凭几句话就判定这女尸便是和礼部尚书家有关系,而且管家千金失踪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礼部尚书有三个女儿,一个已经出阁,一个还都到及荓年纪,那便是府中的二小姐,可礼部尚书家一向家教森严,府中千金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此她们的样貌也鲜有人知。
第二日天刚亮,萧彦北就让陆绾过去伺候更衣。
她手环抱着给他系上腰带时,突然想到昨晚那一幕,脸上莫名染上些红晕,萧彦北估计也是想到了昨夜之事,便清着嗓子推开她,自己系上。
“我听闻礼部尚书的幼女感染风寒,你扮上药童进府打探看是否真的和他家有关。”萧彦北低头整理着袖子。
“可我不会瞧病……”
“你不会?”萧彦北头抬起来看着她,“之前你不也是装成药童上了我的马车吗?”
他还真是小肚鸡肠,连这点小事都谨记在心。
“彦北哥哥,嫣儿给你送糕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