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尚书府
林嫣提着食盒兴冲冲地进来,看到屋中两人不约而同一直盯着她,被他们看得心里有点发憷,低头打量自己的衣着。
萧彦北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食盒递给陆绾,“嫣儿,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林嫣懂些医理之症,她曾和礼部尚书的夫人谋过几次面,周夫人也喜欢她做的糕点,眼下正好借糕点之事进府打探情况。
萧彦北的事她当然义不容辞,只是这次随身侍女换成了陆绾。
陆绾跟在她身后不言语,林嫣揉着指尖,咬着嘴唇似乎有话要说。
“丝官,”她还是没有憋住,慢下脚步喊着身后之人。
陆绾提着脚往前赶了几步来到她身侧,“郡主可有要是要嘱托?”
“你……”她很艰涩地抿着唇,“彦北哥哥待你好吗?”
这话怀王也问过她,只是他问得比较像调侃戏言,而跟前之人语气却颇为慎重。
也不等她答话,林嫣叹着气慢步朝前走着,“彦北哥哥身边从无近身侍女,也没有贴己人,自从陈贵妃被打入冷宫后,他的性子就更冷了,我答应过贵妃娘娘要好生照看他,我俩虽从小一起长大,看似亲近,可也总觉得中间隔了一道墙,”说着回身拉着她的手,“但他对你不一样,那日在柳河,你拉他下水,他不但没有责罚还能关心你,如此,还请日后好好照顾他。”
陆绾看着面前的郡主,她平日里欢脱娇媚如同小鹿,今日倒像个怀揣心事郁郁寡欢失意之人,至于萧彦北为何待她不同,想来是因为自己的利用价值罢了,毕竟这话也是他亲口承认的。
他性子冷淡又邪魅,还没有信得过的仵作,自己正好撞上了和他相似的经历,也不知是该感到幸运还是不幸。
“郡主,你和王爷青梅竹马,一定会比旁人懂他的心思,奴婢就是他身旁的侍女而已,不能相提并论的。”
林嫣只是笑而不答,轻轻拍着她的手,只管往礼部尚书府邸走去。
进府后很安静,安静到有一丝诡异,就连府上的侍女随从全部都是悄然无声的做着事情,更为诡异的是每根柱子上都贴着一道小符咒。
周夫人的卧房在最里侧,绕过几个回廊才走到,那里似乎是所偏院,墙上撒着鸡血,感觉这府邸是有什么邪乎东西在一样。
她见郡主来自然欢喜,说自从吃了她做的糕点,嘴都被养叼了,林嫣也和她说了些客套之话。
“娘……”一声奶声奶气的小女孩从门口跑进来,后面跟着奶娘。
周夫人起身去扶着跑得有些踉跄的小女孩,那流露出的眼神神情要是久别重逢般喜悦,蹲在她面前搂抱着,半晌才发现郡主还在堂中,随即将她带走林嫣面前,行了个礼,满脸慈笑,“郡主,让您见笑了,小女年幼不懂规矩,臣妇给您赔罪了。”
林嫣看着也是个很喜欢孩子的女子,不但不怪罪还拿着糕点递给她。
那个小女孩拿着糕点还带着哭腔,“娘,我不要和你分开……”
“夫人,小姐体弱有寒,不宜出来吹风,”奶娘上前就去拉扯孩子,“也怕郡主给染上,让奴婢带回去吧。”
小女孩啼哭不停,周夫人将桌上的糕点悉数给她,“云儿乖,听奶娘和爹的话,回屋吧。”
那奶娘又在周夫人耳旁低声说了句什么,带着孩子给林嫣行着礼倒退几步出去了。
依奶娘之言和外人的传言都说周府幼女染上恶疾,可这个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染病重疾的样子。
周夫人用手绢抹着脸上的泪痕,林嫣也看出端倪来,好奇道:“周夫人,云儿这是怎么了?您门外怎么被浇上了鸡血呀?”
“没,没什么,她就是染上风寒说了几日胡话,老爷怕府上都染上,这才请了法师作法压制病祟。”她说这话明显有点心虚的样子,手上一直揉搓着手绢。
陆绾作势摸了一下身,扑腾一下跪在林嫣面前,“郡主饶命,奴婢将您的玉佩给丢了,分明进府前还在的。”
“那还不赶紧去找,找不到自己回去领板子。”林嫣脸拉垮下来,声音抬高吼着。
周夫人唤来几个随从,让他们帮忙一起去寻,转头宽慰郡主不要动怒,为一个侍女伤了神不值当。
陆绾哆哆嗦嗦跟着随从们出去,偶尔敲敲边鼓问周夫人的一些情况,可下人们都不开口说话,只是默默低着头寻那块没有见过的玉佩。
她正低头想辙时,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摇摇晃晃走来挡住她去路,本想一把推开她,哪知自己绊倒坐了下去,嘴里嚷嚷着:“连个小人都要挡本少爷的路,去死,全都去死……”
“表少爷,您没事吧?小人扶您回房歇着。”
要不是这少爷跌倒,还真以为周府的下人都是哑巴。
他被扶着起身,手指向前方,东一句西一句地吼着,“周婷,你就算是死,也只能做我朱见的鬼魂。”
陆绾总觉得这位表少爷一定有猫腻,捂着肚子说要去行个方便,让他们帮忙先找寻着,还偷偷塞给身旁几个随从一些碎银。
她本想偷偷跟着那少爷的踪迹,结果周府的回廊实在曲折蜿蜒,跟丢不说,还胡乱走着迷路了,这条小道连一个侍女随从都没有,问路怕是不可能了。
前方好似一个祠堂,香火气息甚是浓郁,横梁上像有什么东西被风吹着在飘动。
她沉住气,小心谨慎地迈着步子往前靠近,一条白绫穿过横梁,从眼前垂落而下。
当着祖宗牌位上吊,这个死法是想让列祖列宗保佑此人顺利升天到达极乐吗?
陆绾循着祠堂转悠一圈,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是比平常宗祠多了几道符而已。
她将目光都转移到那条随风摆动的白绫上,眼神顺着白绫上移,在接近横梁的地方,白绫上似乎有字。
为了不引人怀疑,不好动那白楞,只得垫着脚尖看那若隐若现的字墨,周,周……婷。
周婷,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不就是刚才那位表少爷口中所说的女子吗?
“什么人在此处!”一句粗犷的声音从背后突袭响起,她本是垫着脚尖,突如其来的一句瞬间崴到脚,轰然倒在地上。
她不敢抬头去看那人,只是立马跪着连连解释,“奴,奴婢是,是郡主身边的侍女,郡主玉佩掉了,奴婢前来找寻,只是中途奴婢想方便,不曾想在贵府迷了路,饶命啊。”
“你是郡主的人?”那声音粗犷有力,还有些威严。
“奴婢是。”
“你要是将今日所见之事传扬出去,哪怕你是郡主的人,老夫也不会放过。”
“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奴婢只是去行了个方便。”陆绾头埋在地上叩着,声音略微颤抖。
听那人的语气,若是没有猜错,便是礼部尚书了。
他也没有过多追究,毕竟也没有犯上什么事,又是郡主的人,倘若真要扣押也会说不过去。
陆绾垂着头一直倒退到石梯前才提起裙角跑开。
刚出回廊,之前的随从便撞上了她,说所经过的地方都没有找到,陆绾深吸一口气,拍着胸脯,“下次走路出点声,容易吓死人的,”等气喘匀了,便让他前方带路回去,道玉佩已经找到了。
跟着随从回到了周夫人的偏院,把那枚坑萧彦北的玉佩呈递上去,林嫣收起玉佩后装模作样训斥了一番,便也和周夫人告辞了。
两人也算是搭着默契没让周府的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林嫣拿着那块玉佩仔细瞧了瞧,“彦北哥哥把他随身携带的玉佩都给你?”
“哪有,我坑他的。”陆绾脱口而出,本想收回,可话已经钻进了她耳朵,她立马弓着身子心里直嘀咕祸从口出这理说得一点也没错。
以为林嫣会责罚责骂,不曾想她拉起自己的手将玉佩放在她手上,“既是如此,我就更不能收了。”
陆绾看着娇俏背影的那女子,皇室之人也未必都是薄凉之人。
两人回府后,萧彦北正在书房看陆绾给他罗列尸体的特征。
“礼部尚书府有问题。”他握着笔正在纸上圈点着。
“彦北哥哥,你还真的是神探哎。”林嫣满脸崇敬,拍手直夸赞。
早在昨日陆绾跟他提及所遇尚书府两个丫鬟开始他就有所行动,派侍卫跟踪打探到周崇近日有找一名法师,家中幼女染病不就医,反倒去找法师作法,此事就说不通。
在陆绾寻玉佩期间,林嫣说她曾多次和周夫人提及府中二小姐时都是立马岔开话题,前些日子城中都在议论兵部尚书的二女儿要嫁给自家表哥的坊间杂事,还有街坊打趣她说都不用回娘家,她表哥一直寄居在周府,成亲最多是从前院跨脚进到后院罢了。
可提及要恭喜周夫人时,她脸色大变,一直捂着手绢咳嗽。
“他家幼女真的染病了?”萧彦北将手中的笔放下,抖动着衣袖,漫不经心地问道。
林嫣摇摇头,语气坚定,“没有,我搭过云儿的脉,并没有什么症状,瞧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染上恶疾。”
陆绾将在祠堂见到白绫之事一五一十全部告知了他,思索道:“王爷,你说什么样的家训才能在白绫上写上自家女儿的名号?这是祈求祖宗庇佑还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外面爽朗的笑声,萧楚怀单手立于身前走了进来,“听说三哥游湖不成还打捞出碎尸来,三哥,看来你一回来,这案子就多了起来啊。”
“五弟这话不知是在损我还是在夸我。”萧彦北迎上那拿他打诨的眼神,起身走到他跟前。
萧楚怀伸手搭在他肩头,开怀一笑,“当然是夸三哥了,三哥断案可不会有什么冤魂,城中自然也就安宁了呀。”
林嫣目不斜视的看着萧楚怀,满脸洋溢着甜美的微笑来,“楚怀哥哥,你也是来看彦北哥哥的吗?”
萧楚怀顺着说话的方位看过去,打趣她这个郡主成日像个小鹿一样蹦跶,还说要不是三哥不肯住在宫中,这样来回折腾倒也算是舒筋活络了。
“我今日来是将父皇御赐的人参给三哥送来,父皇可也真是偏心,同是皇子,却只担心你一人的身子。”
他说着就拍手让身后的侍卫递上一个锦盒,里面的人参都快成人形了。
“三哥,今日好生歇养,大病初愈,不可劳累,免得父皇又得指责我了。”萧楚怀亲手将人参塞到萧彦北的手中。
说完又看了在一侧候着的陆绾,嬉皮笑脸道:“三哥艳遇倒是不浅。”
林嫣听出他话里有话,也跟着瞟了一眼陆绾,而在一侧观望着几人神情的陆绾则是一脸疑惑,他们估计是误会什么了,平日萧彦北对她冷冰冰恶言恶语的时候应该让他们都见上一见。
萧楚怀每次前来都是身受皇命,两人不知关系是好还是只借着皇命前来问候,陆绾也不想去深究这些皇室之人的纠葛,她自己的事都还没有一点头绪,哪里有精力去思索别的。
林嫣和他一起回宫,临行前萧楚怀还让他不要忘记明日的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