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疑点

萧彦北剑一般凌厉的眼神侧头看了一眼来通报的培风,冷哼一声,“培风,告诉怀王,这个女人他想要便送过去给他好了。”

陆绾没有想到今日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有些错愕看着面前之人,以为他和自己会是同路人,忘记了他原本就是皇室之人,对于他而言,自己不过就是半路拾回来的侍女罢了。

原本她想动怒,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资格,微微欠身,“谢王爷,明日我便出靖王府。”

她行了礼后便独自一人回府了,呆坐在偏房处,她又去瞧了那具尸体,眼下尸体已经发烂发臭,她不断呕吐着。

尸体虎口处的茧子是怎么弄上去的,按照先前所说,她根本就没有机会拿到蔑刀,再如那个手镯,也没有刻字,杜夫人说她们姐妹三人的镯子都是礼部尚书精心挑选又刻字送给她们的,可此行又说不通了。

陆绾没忍住那股扑面而来的恶臭气味,还是逃离屋中呕吐起来。

“你不是号称要当仵作吗?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前方一个身影走来,说了句阴阳怪气之言。

陆绾懒得搭理他,蹲在地上干呕着,原本胃里也没有食物,呕出来的都是胆汁水,又涩又苦。

当她缓慢睁开眼睛呼着气时,一丝方帕扔在她肩头,当她侧头看过去时,萧彦北已经进屋了。

从屋中传来低沉的嗓音,“你可以回去了,省得在这里碍手碍脚。”

此事本已经了结,可心中还有疑团没有解开才来到此处,如今王爷发话又怎能不从,陆绾拽紧丝帕摇摇晃晃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日后要是跟随怀王,自己的身份要怎么隐藏,自己的案子又当怎么来重现天日。

不知是胃里翻涌,还是想到她爹此刻下落不明,眼中的视线有些模糊,终究抵挡不住没有串线的泪珠,便颗颗滚落在手背上。

她一直待坐到二更天,刚想起身去到床边,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时辰这么晚了,又会有谁此刻来。

陆绾刚走到柱子边,门便推开了,萧彦北一脚踏进来看着她,“门没上锁,我便推门进来了。”

“王爷可有什么吩咐?时辰很晚了,只怕传出去有损你的名声。”

“绾绾,”他轻声唤着,从袖中掏出一瓶药罐来,打趣道:“自从与你相识后,我便成了郎中,随身都要备着药来。”

此人是云湛,萧彦北又怎会屈尊来给她送药。

陆绾接过药罐道了句谢谢便推着他出门,但被他反手拉着,云湛用手抹着她眼角的泪,柔声细语道:“话是萧彦北所言,与我有何干系,这顶黑锅我可不背。”

“他能有什么错,错全在于我,我不过就是交换的棋子,既之则来挥之则去,于他,也没有损失。”陆绾语气平淡,字里行间没有愤怒,只有些不甘情愫。

云湛揽着她双肩,“绾绾,这次你真的错怪他了,怀王明日会和翰林院的齐杰挑选马匹,你能打听到一些东西来。”

“什么意思?”

萧彦北虽已经将周婷和那秀才捉拿归案,但总觉得有些疑团没有解开,她所想到的萧彦北也察觉到了,否则也不会再去偏房。

陆绾一脸不可置信,“你是说周婷的表哥?”

“现在只是猜疑,但他表现得太不寻常了,要是顾及自己的名声,又为何醉酒后当着下人的面言论于此,还有尸体虎口的茧子以及那只手镯都疑点重重。”

云湛扶着她坐在桌边,倒了一杯水端到她面前,“乖,先把药吃了。”

陆绾还沉浸在刚才他那番言辞中,如此想来确实有很多疑点,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朱见也会有疑点,她仔细回忆那日与他相撞的情形,他当时看着就很奇怪,也正是要跟踪他才去到的宗祠,似乎一切都太过于巧合。

“绾绾……”云湛在她面前打着指骨喊着她,“你先把药吃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打探便知。”

陆绾这才从神游出抽离出来,她吞服药后撑着手思索,问他为什么萧彦北不跟过去,他若自己亲自前去,此事不就更加容易水落石出了吗?

云湛同样用手撑着下巴迎着她的眼神,“他可不喜这些场景,如若他前去,只怕会打草惊蛇什么也打探不出来。”

见她还在回想着这个案子,便悄然起身过去抱着她往床边走,陆绾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刚想反抗就已经被放在床上了。

云湛低头给她盖着被子,立马严肃道:“明日怀王若是对你动手动脚,你可不能任由他来。”

陆绾不禁笑了出来,“我不过是个侍女,他怎么可能会不顾及自己身份对我动手动脚,更何况他是王爷,我难不成要抡起拳头揍过去吗?”

“也未必不可啊,反正你之前在寨子不也对我动过手吗?”云湛嘴角带着笑意。

他提及寨子,便想到了从前在山寨中的日子,那时她还是个不用烦忧世事的山匪,不管她受什么委屈,他爹总能找胡娘来劝说。

陆绾突然抓住他的手,忙问道:“你之前在宫中可有见过左脸有疤痕的公公?我总觉得他跟我爹长得好像。”

云湛的手被她紧拽得有些发红,可他没有拉扯开,而是反握着她的手,“这个我倒还真没有注意,以往没有遇到过,但我在凌洲五年,说不定是刚进来的。”

当他说到凌洲时,眼中瞬间多了些哀伤,那是他母妃墓陵之所,在她生前,最放不下的便是他们两兄弟,可世事无常,胞弟也蹊跷地随他母妃而去,存活世间的亲人,再也没有他想亲近之人。

“云湛,”陆绾轻轻拍拍他的手,“谢谢你,每次都是你来宽慰我,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吧,日后,你若有心事我也可以来宽慰你。”

“好啊,现在就有一个,”他一改惆怅模样,随即变得不正经起来,弯腰凑到她面前,“你,只当我是朋友吗?可是我不想啊。”

“我要睡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歇息,好梦。”陆绾快速从他手中抽离出自己的双手,拉着被子盖住头。

只听得外面响起爽朗的笑声,一盏茶后便等到房门关上的声音。

若是她身上没有案子,若是她爹还在,若他不是王爷,或许会有不一样的际遇吧。

第二日晌午,萧楚怀就晃着步子进了靖王府,陆绾正在整理卷宗,一抬头便就看到他拿着案卷在翻阅。

“听三哥说你会些仵作技法,阿才,整合可都是男子所行之事,你一个女子难道就不怕?”他粗略翻阅着手中的册子,书页掀起的风吹着他额前的两缕发丝。

陆绾立即过去行礼,“怀王,奴婢面对的是一群已死之人,他们没有言语的机会,可活人生有一副巧嘴,身怀各种技巧,不是更让人害怕吗?”

嘭一声,厚重的书籍合上落在地面,萧楚怀哈哈大笑,弯腰捡起,“跟三哥待久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如出一辙了,也不知你要是跟随了我,日后是不是也会如同本王这般诙谐语气啊。”

陆绾弓着腰没有答话,有时少说一句能保命,这是萧彦北告诉她的处事之言。

正巧他这时拿着案卷进来了,在门外就听到他的笑声,回看了在一旁弓着身的陆绾,朝萧楚怀道:“五弟也对这些卷宗感兴趣?”

“我可对这些案子没有一点趣味,”他笑着将手中的案卷放在他手中,“之前跟着锦衣卫,那案子审得我头疼,这苦差事幸得三哥接手,不然我还得在这苦海中挣扎良久啊。”

他随即上前拉着陆绾的手,笑嘻嘻道:“三哥,谢了你这人情。”

他们前脚刚一走,后面就听到书籍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可萧楚怀头也不回地拉着她的手坐上了马车。

陆绾坐得很拘谨,忙说自己是个侍女,身份低微不能同王爷同乘一车。

萧楚怀将她拉坐在身旁,“你在怕什么?本王还能吃了你不成,你之前可以和三哥同乘一车从凌洲而回,看来还是他待你好,让你如此这般记挂着。”

“王爷,奴婢不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陆绾侧身赔礼着。

萧楚怀倒也没有在意,让她不必拘谨,他未必不如萧彦北。

两人刚下车,朱见就已经在养马场的门口候着他们前来了。

“怀王,”他行着礼后便大笑着说这里的马匹生得极好,有几匹还是纯正的汗血宝马。

朱见看向萧楚怀身后的陆绾,打趣道:“怀王,这是刚收的侍女?”

萧楚怀咧嘴一笑摆着手,“你这话可是在拿本王搭茬呀。”

朱见忙笑着赔礼,又多瞟了几眼,说这侍女似乎之前见过。

陆绾看着他这般生灵活现的模样,一点都不似之前见到那般醉鬼样子,前后相隔没有多久,竟能将心境放得如此开,周府出了那么大的案子,似乎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几人来到养马场,环顾了一圈里面的马匹,萧楚怀一眼便相中了最边上的汗血宝马,可朱见上前劝说这马刚从外地运回来,还没有被驯服,怕伤了王爷的千金之躯。

可萧楚怀欢喜不已,他上前命随从牵出来,大笑道:“本王就喜欢未被驯服之马,骑上不是更有趣吗?”

趁着怀王驯马时,朱见走到陆绾身旁打量,“你不是群主身旁的侍女吗?被赐给了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