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半路所遇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无视萧彦北走了,她深知自己只不过是一介侍女,也知道此举太过意气用事,说不定下一刻萧彦北就会派兵将她捉拿回来,可心中怅然,许是第一次被人利用,还是被自以为较为信任之人利用,实属难过。

原来被人当做棋子的滋味竟是这般不好受,她有些恍惚地走在街上,身后却没有听到锦衣卫前来的脚步声。

真是可笑,分明自己身份低微,却想着能和靖王成为同盟,终究还是异想天开了。

她有些恍惚走到街头,抬眼便瞧见那日在宫中所有脸上有疤痕的公公,他手上正提着东西,像是在给他主子置办东西。

陆绾停住脚步观望了一刻后便大着胆子朝他的方向迈去,穿梭在过往人群中,她的视线一直不离那位公公。

她上前躬身行礼,“公公,您可还记得奴婢?”

那疤脸公公提着东西回过身来上下打量着她,声音有些沙哑,“你是谁?找杂家有何事?”

“奴婢冒昧,烦请公公告知奴婢您的名字。”

可没等到他的回答,前方一位身着上好锦缎的男子来到她身侧,公公立马弓腰道:“侯爷,奴才已经置办好了。”

陆绾一听他身份便立马也跟着行礼,头一直低着,眼睛瞟向了公公手中提着的东西,像是糕点。

身前传来低沉的嗓音,“你是来找盛德的,你们认识?你是哪个宫的?”

盛德便是他的名字吗?这个侯爷又是何人?

“奴婢是……”她眼下不知要说是靖王身边的人还是怀王身边的人,有些支吾着。

“你的主子是谁就这么难回答吗?”

这话甚是威严,让人吓得一身汗,不知他究竟长成何般模样,只觉让人想退避三舍。

“皇叔,她是本王的人。”

前方熟悉的声音响起,依旧是冷冷的语气,皇室之人都是这般不苟言笑吗?

“原来是靖王。”侯爷抬头看着朝他走来之人,“听说夜宴你又驳了皇兄的脸面,这些皇子中,怕也只有你敢这般和他叫嚣了。”

萧彦北上前双手行着礼,“让皇叔取笑了,听五弟说您刚回来,本王未曾亲自迎接还让侍女冲撞了您,想必您不会太怪罪于本王吧。”

侯爷严肃的脸突然裂开嘴大笑起来,周围的百姓自是不敢抬眼去看,周围几乎都没有太多的行人,即便有,也是快速绕着边疾步走开。

他伸手拍着他的肩,“本侯心胸可不像女子的脚那般小巧秀气,这打狗还得看主人,靖王你说呢。”

萧彦北默不作声,只是微微一笑,分明没有动怒,却能感受到四周有股强大的压迫力,让陆绾不敢轻易抬头。

他们两人随后也便拉了几句家常,侯爷刚从边关回来,嘴馋京中的糕点,顺便看看京城可有什么变化,正巧就碰到他的侍女来询问自己的奴才。

他还戏谑萧彦北身旁居然也会有侍女跟从,往常可都是些粗俗的随从。

“你抬头起来,本侯要瞧瞧什么样的女子能跟在靖王身边。”

此人粗狂的语气比那日在宫中见到皇上发怒时的语气颇为相同,只是他此刻并没有发怒。

陆绾倒吸一口凉气缓慢抬起头迎着他那锋利的眼神,只见他盯着笑了,“长得倒是挺水灵,这白嫩的脖子怎么还带着伤,本侯方才见城墙中通缉画像,你与那女子倒是颇有几分相像,所幸你有一颗痣,不然指不定会以为你便是那朝廷钦犯。”

“皇叔说笑了,”萧彦北接过话茬,“那女子已经畏罪自杀,此事已经盖棺定论了,案卷在锦衣卫处。”

“随便说说,靖王何须当真呢。”

两人对视着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多少有点刻意了。

“既然你主子在此,不妨说来听听你找盛德所为何事?”他终于还是问及了刚才未回答他所问。

陆绾弓腰说那日随靖王在宫中参与夜宴,在宫中迷失了路,是公公告知她出门方向,今日见到便上前想着道谢。

盛德也沙哑着嗓子说那晚确实有告知一个寻不到路的宫女出宫门,但他对那宫女没有什么印象。

侯爷见是小事便也没有继续深究,同萧彦北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坐上马车回宫了。

陆绾用余光瞟着盛德,那身形虽然佝偻,可行走姿势和侧面真的太像她爹了。

萧彦北轻咳几声,“你若是想成为公公的对食,本王必定成全你。”

陆绾将目光收回,抬头看着面前冷漠之人,行着礼道了谢便往前走,径直朝宫中方向走去,被身后之人大吼一声,“你要是进宫想去送死,只管前去便是,本王送一个顺水人情。”

她被这一吼给刺激到了,咬着唇转身面向他走去,“王爷,从始至终我有选择权吗?我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侍女,死了说不定都会被扔在乱葬岗,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想将我送人便送,想让我今日死我难道还能明日死吗?”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敲在萧彦北的耳畔,眼中委屈尽显,分明恼怒声音却哽咽起来,鼻头也微红,她用力掐着指尖艮着脖子看着他。

“回去。”他声音终于变得柔软了些,微微动着嘴,“半个时辰后,本王要在靖王府中看到你。”

陆绾苦笑了一笑,躬身告退往靖王府走去,回去途中见到一个小女孩摔倒,她爹忙上前扶起,揩拭着她脸上的泪珠,还从身后给她拿了一串糖葫芦。

她眼睛终于抵挡不住,分明之前在山中那么无忧的日子却老想着要下山,老想着让她爹不要管自己,可如今,连见她爹一面都是遥遥无期。

回到靖王府后便呆坐着桌边,脖子的痛感袭来,这次意识到之前朱见用匕首划破了皮,她用手摸着,似乎还在流着血,冷笑摇着头,不过是贱命一条。

萧彦北推门而进,这是他第二次踏进她的房中,眼睛瞟到她脖子的伤痕,从袖中掏出一瓶药罐扔给她,“不想留疤就好好上药。”

“奴婢谢过王爷,”她上前跪谢着他,语气此刻没有任何波澜了。

“陆绾,”他一把拽着她的手,终于忍不住压在心中的火气,“本王说过,不许你再自称奴婢,你不是山匪吗?山匪就是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吗?”

“王爷想我怎样,我能怎样……”

“本王姑且答应你,和你成为同盟,你日后不是侍女,是本王的仵作。”

陆绾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话她盼了很久,如今竟在这般情形下让他说出来,不知他为何会改变主意,可既然他答应,自己也便紧抓住这个台阶,要是此刻还耍小性子,便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眼下最重要之事便是给自己和她爹洗清嫌疑,想要深究,就必须得从兵部尚书和他爹的书信来往查起。

“好,王爷既然答应,那便我帮你查你胞弟死因,你帮我寻我爹还有助我能早日洗脱冤屈。”

两人达成协议后,便互相交换情报,他的胞弟被火烧死时,他远在凌洲,但培风一直都在宫中当他的贴身侍卫,据他那日所见,他胞弟不知在何处捡到一只纸鸢,那纸鸢格外好看,其他皇子便要和他一起放,他说那日的风很大,纸鸢也漂浮很高,可一炷香后,风筝便被挂到了树上,还没等自己上前,他胞弟便举着风筝线跑到树边,刚一靠近树枝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众人惊慌手忙脚乱提着水来,可依旧灭不了那火,火势太大,他在众目睽睽下被活活烧死。

萧彦北说完手重重捶打在桌上,拳头似乎都能拽出水来。

“王爷,你可听说城中几起纸鸢纵火案?”

“进城当日便听说了,李顾两家夫人纵火烧了自己,这一点本王一直很困惑,为何是他们的夫人纵火自焚?”

这几起案件都是和纸鸢相关,他胞弟尸骨眼下被葬入郊外亲王墓地,因宫中大臣议论皇子莫名被点上天火,定是有源头,如此诡异死法不能进皇陵,便只能以亲王之礼厚葬了,对外便宣扬染疾而殁,这事在宫中都是避口不谈论。

陆绾走到她跟前,思索后还是同他说道:“王爷,我,我想开棺验尸,虽然死者为大,可眼下只有从他尸骨中才能找到线索,我……”

“本王答应你,但此事不能惊动任何人,你也不绝不能和任何人提起。”他眼中充满了怒火,像是下一刻就要被点燃,对于他胞弟的死,一直都是他心中的刺,这根刺扎得太深,一碰触道伤口就会痛至根部。

两人刚商议完,萧楚怀便摇着步子进来了,他打诨着环顾一周,说在府上其他地方都未曾见到萧彦北,想必一定就在此处,果不其然还真在此。

他嬉笑着上前盯着陆绾,见她脸上没有了怒气和委屈,啧啧道:“三哥,有时我就在好奇,你平日分明不近女色,也没个侍女,是怎么让满怀惆怅怒气和委屈的女子能这么快就平息了心中埋怨,不如也教教我。”

“五弟可真会开玩笑,你平日也是这般勾搭女子的吗?”萧彦北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陆绾,随后回着他这不着边际的话来。

萧楚怀哈哈大笑,“三哥,我可没打趣你的意思,只是对女子方面,你好像是比我要有办法,不过,今日我是来领回我的侍女的,你应该没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