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收拾好后，秦庄回屋，另外三人在院中坐着闲聊。聊着周围发生的稀罕事，如果没稀罕的事情发生，她们就会转移到，聊这家的小子，那家的闺女，以及自家孩子的终身大事。

之前秦庄每听到这些，都有强烈的抵触，想一辈子不结婚，毕竟上辈子到死都是单身。后来书越念得多，越知道，现在的自己如果不婚，是不被世人所容的，更何况自己还想科举晋身，那些士族们，一夫一妻的都极少，更别说终生不结婚了。

现在，秦庄不但不能直言不婚，甚至家人谈论这些时，要平淡的以专心于读书科举为理由，回避这个话题，用“拖”字来解决。

未来的另一半暂未可知，秦庄的成绩却要出结果了。

第二天，秦庄吃完早饭，回自己屋子温书。四书和五经都已背过，自己也已经理解学习了一轮，但更深层次的理解，却需要秀才以上的老师来指点了。这场考试之后，不论结果是成为秀才，还是没考上秀才，秦庄都要去官方的学堂读书了。

打开书，把《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挨个通读了一遍，又拿出草纸，将《诗经》中的古诗，默写到草纸上，练着自己的字。

正写着《无衣》，“邦邦”，窗户被敲了敲，抬头，奶奶立在窗外，手扒着窗户边，“庄儿，该吃午饭了，奶奶做好了，给晾出来，你快收拾一下，开饭了。”

“哎，我知道啦。”秦庄将毛笔放好，收拾了一下桌子，去院中舀水洗手。

奶奶和娘也摆好了饭菜，三人坐下来吃饭。

秦母吃完后，将厨房内单独盛出的饭菜，装到木饭盒里，扣好盖子。接着提着饭盒，从厨房出来。“我去给他爹送饭去，你们接着吃。”说着就推门出去了。

吃完后，奶奶收拾碗筷，将它们放到厨房的水池里，秦庄则收拾了一下桌面。

一切弄好之后，奶奶和秦庄，各自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休息。

秦庄稍微眯了一会儿，就起身，从床上起来。穿好外衣，从家里出来，往贡院的方向走。这个时候，红榜应该已经贴出来了。

到的时候，已经有人站到红榜面前看了起来。人数虽没有第一场考后看红榜的人多，但也有百十来个人。

秦庄本来想，从后往前看，因为觉得全县的、甚至周围村庄的读书人都在考，但突然想起前两场，看红榜时，自己都是在前列，万一呢？这次索性从第一名往下看起来。

看了十几名，在第十五的位置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这是中了！位置还这么靠前！秦庄不禁激动的攥了一下拳。

之前的努力没白费！

想起一起考的另外四个同窗，继续往后面，顺着找他们的名字。

一遍过后，一个熟悉的名字都没有看到。难道私塾里，考上的只有自己？

秦庄面目复杂的往家里走。

奶奶正坐在院中的凳子上，迎过来，“这是咋了？”看秦庄脸色不太对，以为他没考上，安慰他，“没过呀，没事，咱们明年再考。”

“考上了。”

“没事，咱之前成绩那么好，再考一次，下次就能过。。。。。”奶奶只顾着安慰，等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秦庄说的什么。

“啥？过了呀！真过了呀！我就说，咱们庄儿成绩这么好，怎么可能不过。”奶奶立刻改口，脸上绽放笑容。

“这是好事儿，好事儿，今天咱们得好好庆祝一下。奶奶给你做好吃的。”转身从屋里出去，往厨房走去。背影都洋溢着高兴。又扭过头来，“中了是不是有报喜的官差来啊？我可得先备上红封。”说着又拐道屋里去了。

秦庄被奶奶的高兴感染了，同样开心的等着官差来报喜。

其实十多年前，是没有衙役报喜的，考生想知道自己中没中，是需要自己或家里人去红榜那看的。

只不过前几年，有个家境紧张的衙役，给一个有钱的商户家大公子报喜，得了一贯钱的打赏。后来就有很多衙役也跟着报喜了，毕竟衙役的工资可不算多高。报喜的这件事也被衙役们垄断了，但凡报喜，多多少少也能得些钱财补贴家用。

“有人吗？”外面传来叫问声。

秦庄开门一看，大门外站着一个身着蓝色衙役服的男子。

见有人开门，男子笑着道，“北街秦庄得中今年秀才试的第十五名，在此通报，恭喜恭喜。”

奶奶这时也拿着红封走了过来，听到了这句话，“哎哎，同喜同喜，散散喜气。”边说，边把红封塞到送喜的衙役手中。

衙役喜笑颜开的去通知下一位了。

大门没有立刻关上，秦庄看着奶奶和街坊们说着话，没人注意自己了，就转身要往厨房里钻。

没想到秦母此时正守着火忙活着，见到秦庄进来。瞪着眼就把秦庄往外赶，“不像样子，外面这么多人看着，你往厨房里钻什么钻”

干脆回屋，继续练字。摊开纸，研磨好磨，接着上午的诗，继续写。下第一笔，就歪了。虽然两个时辰没动笔，但也不至于手生啊。

秦庄将手抬起来，看着自己的手腕部位，竟然在轻轻的抖动。

自己这是兴奋而不自知，秦庄怀疑。深吸了几口气，继续写下去。笔画越来越正常，没有像刚开始那么不受控。

越写越顺，秦庄，后来甚至能抽出空来想一想，考试之前想着的锻炼身体的方法。

周围也没听说哪个人家练武。如果单单说壮实，也就自家爹看起来比较强壮，猿背蜂腰的。那就，继续剁肉？

外面传来奶奶“开饭啦！”的声音，秦庄放下毛笔，从屋里往院里走。

娘和奶奶来往厨房和院子，收拾饭菜。桌子上已经有拌豆皮、花生米、香卤肉，一厚叠黄澄澄的薄饼，还有一碗碗的蛋花汤。

“好丰盛啊！”正从门外进来的秦父赞叹到，“今儿这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你儿子的好日子！”不待秦母搭腔，秦奶奶就接口。

“嗯？”秦父愣了愣，看向秦庄，满脸疑惑，好像在问儿子：你的什么好日子？我咋不知道？

“诶！”一看秦父的表情，秦奶奶就知道了，自己的儿子压根就忘了孙子今天出成绩。秦奶奶心里默念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能生气，要不喜神就看笑话了。

“真是指望不让你，自己儿子考的啥试你忘了？今天出红榜了！”

还是忍不住数落了一句，说完后，秦奶奶就在心里解释，自己可没有生气啊，自己脸上还带着笑呢！

生怕喜神带走自家的好事！

秦庄一看自家奶奶，闭着眼念叨，就知道又是在祈祷喜神了。

说起喜神来，都是口口相传的。据说喜神，喜欢跟在好事后面一起到别人家里去，看看有好事发生的人家高不高兴，如果不高兴，喜神就会扭头离开，顺便把好事带走，送给其他人家。

所以人们习惯在发生好事之后，不生气，以防喜神把好事又带走。

秦父听完自己娘说得话，一脸不可思议！

自家孩子，自己知道他书读得不错，但怎么个不错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没想到，是这种一次就能考上秀才的不错啊！西街多少考了三四次，才考上的啊？三四次这还是少的！

自己可是听说，有的人孙子都能打酱油了，才堪堪考上啊！

看着自己这立在一边，微微笑着的儿子，秦父心想，我都做好你生了孩子才考上的准备了！

“好！真好！得庆祝！等会咱爷俩喝一个！”即使心里这样想，秦父还是为孩子能考上而高兴。

等都做到桌前，秦父果然给秦庄倒了一杯，“今天得喝一杯啊，等你以后还得和同窗喝呐。”看出秦庄又想以茶代酒，秦父按住茶壶，催促道。

秦庄拒绝不得，自己心里也想尝试一下，端起酒盅，轻抿一口，“嘶”，真辣！

“哈哈哈，”看着秦庄被辣得呲牙咧嘴、脸色发红的，秦父反倒张开嘴笑，“多喝几次就习惯这味儿了！”

秦庄心想，这冲味儿，自己暂时是消受不起了！

吃完一个薄饼后，那辣味才下去，可脸色却依旧是红红的，一直红到耳朵根。

饭后，秦庄又回屋里写了会儿字，写的差不多了，就将毛笔涮洗一遍，挂起来。书案上的纸，被书桌的主人摞到了一起，放在桌子一角。

秦庄收拾好自己，躺到了床上。想着明天到私塾那里，再看情况。继而酒劲上来，晕晕乎乎的睡着了。

隔天，良好的生物钟唤醒了秦庄。睁开眼，看着天擦明，秦庄叠好被子后走向厨房。

秦母正在做饭，做的菜叶粥，配上前几天腌的萝卜咸菜。萝卜是冬天埋在土里的，一直没有挖出来，在土里呆着可以保持萝卜的新鲜，现在还水灵着呢。前两天，秦奶奶在自家地里又撒了新的萝卜籽儿，就把地里之前埋的萝卜都挖出来，腌了起来。

秦庄从缸里夹了几根萝卜出来，看这颜色，好像腌的差不多了。夹了一小蝶，端到了桌子上。

“快吃吧，吃了上学堂去。”娘催促着，让秦庄先吃，不用等她们。

萝卜咸菜吃起来挺脆的，有盐的咸味儿和萝卜本身的甜味，搭配着菜粥，情况很快的，解决了早餐。

跟娘说了一声，就背上自己的书袋，往私塾走去。

张秀才把包括秦庄在内的五名参加考试的学生，叫到他的屋子里。

“昨天下午，应该出成绩了。”看了看五个学生，张秀才缕了一把胡子，继续，“我看名单上，只有秦庄一个人考过了。”

“秦庄不用说了，你们四个，聊聊考试时的感觉。制度上的就不说了，说说内容，感觉这个题目难吗？”

“李墨，你先来说说。”

“就是挺难的，第一眼好像知道是什么，但是感觉答不到点上，需要更深入理解一些。”

听完李墨的话，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但是，仍不懂为什么张秀才要问这个？

张秀才看他们的模样，“别觉得我问得这个都没用，其实我以为，你们五个人，一个都过不了。”

几个人猛地抬头，看着张秀才，眼中的疑问，强烈的快要冒出来。就连秦庄都微微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秦庄，过了。”扭头看向秦庄，“前几天看你琢磨出新的方法，理解好像更加深一步了，这是你这次过了的原因吧？”

“嗯，最后一道题，就是这样答上来的。”秦庄点点头。

“这就是我想说的，科举考试，考的不是你的背诵，考的是理解。当然，理解之前，也是要先背下来的。”张秀才看着五个学生，语重心长道。

“这才是科举路上的第一场考试，之后，只会在理解的基础上，加深，变得更灵活，更运用！这是以后你们学习的方向。”又向秦庄看去，“不论你们以后是在哪里学习，都记住学习的方向，不要太被书本所限制。”

“等再过一周，等到孩子们放假，我也就不办私塾了。”

“为什么？老师您教的很好啊！”秦庄忍不住问了出来。其他四人也盯着张秀才，求个解释。

“哈哈，”看着几个人着急的表情，张秀才又不急不缓地道，“老师要去府城考举人了。”

几个学生恍然，之前一直忽略老师的年纪，现在一看，不过三十多岁，在科举里算偏年轻的呢。

“行了，告别的话，就说到这里，你们几个，该去县学的去县学，去府学的去府学，顺着学习的方向不跑偏，我们就还会相见。”

四人走后，张秀才又留下秦庄，指点他今天傍晚宴席的注意事项。虽然年年都有秀才宴，但一些事项还是要叮嘱新秀才的。

比如，准备一篇诗作，以防县令让众学子赋诗；先备下醒酒汤，以防不胜酒力、当众出丑。

毕竟每年都有新秀才出点状况，前两年，就有一个醉酒的秀才，跳到宴厅后面的池塘里，非要游泳，把自己扒了个干净，现在还时不时要被人拿出来嘲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