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做好饭后，刚打算叫秦庄，却看坐在石凳上的身影一动不动。

走近后，看到秦庄熟睡的面孔。

没有直接叫他，而是转身去了秦庄的小屋子里，把床擦了擦，床单换成干净的。

又闻了闻被子，没有放久了的那种味道。拍了拍，发现被子不够喧腾，回到自己的屋里，新搬了个被子，这是前两天刚晒过的。

放到自家孙子屋里头，在床上铺开。

又走回秦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庄儿，困了就去床上睡吧，啊，别在这睡，不舒服。”

秦庄迷迷瞪瞪的起身，往屋子里走。然后一头栽倒床上，又睡着了。

“这孩子。”奶奶念叨了几句，给秦庄把被子盖好，就走出去了。

等到秦庄终于睡醒，外面已经月上梢头。掀开被子往屋外走，奶奶和娘正坐在凳子上，爹也回来了。

“睡醒了？”娘最先看到秦庄出来，率先问道。

“嗯，睡得时间太长了。”秦庄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们吃饭了吗？”

“没吃呢。等着你呢。”奶奶边说边去厨房，把饭菜端出来。

“哎我要睡不醒，你们不得一直饿着吗？”秦庄也赶紧快走几步端饭去，“以后可别等着我了，你们到点就吃吧。”

“行了行了，好不容易回来，别说那没用的了，”秦父打断，“来，咱爷俩喝一个。”

都坐下后，四人各占一边，秦庄拿着酒杯和自家爹碰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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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秦家再起床时，院外活动的人就变成了四个。

“今天去肉摊那放松一下吗？”秦父边洗着脸边问旁边的秦庄。

“去，这么一阵不动，身子都僵了。”秦庄笑了笑。

爷俩在吃过早饭后，就一道往肉铺处走。

依旧是那个小伙计，依旧有人牵着家养的猪在门外等着。有近一看，熟人！是那个村民老张。

“老张来了？”秦父打的这个招呼确认了秦庄的想法。

“哎，来啦，这家伙长得太快了，这不赶紧来你这送他们一程。”老张也寒暄着。

几人进了后院。

秦父的动作依旧那么利落，秦庄的记忆好像被激发出来。熟门熟路的穿上皮围裙，和小伙计合抬着这头猪，进行烫毛、备皮等操作。

在秦父和老张商量着什么的时候，秦庄拿着大刀，将处理干净的大白猪分开。和小伙计一起挂到肉架上。

等到秦父谈完，回身，发现他们已经处理好这头猪了。

“不错，挺利落，”看着刀口，秦父夸了一声。

将东西摆好，秦父令小伙计打开前门，开始营业了。

依旧是那些熟悉的、等在门外的人。秦庄熟练的切着肉块，绳子一勾，稳稳挂住肉块，递给买肉的客人。收了钱放到钱盒里。

“秦庄，你回来了？”过来一人跟秦庄打着招呼。

抬头一看，是北街的张林哥。手里拎着什么走了过来。

“张林哥，”秦庄接着搭腔，“正好学院休息，就回来看看，帮点忙。哥你这是干什么去？”

“啊，我给你嫂子买了个镯子，回家带给她，”边说边提了一下手里的东西，一脸幸福的乐呵呵。“那你们继续忙吧，我一晚上赶回来的，赶紧回家了。”

又朝着秦父，“秦叔，我走了啊！”

“哎，回去慢点。”

往常熟悉的那些人买完肉之后，不再围着肉摊。

肉案上只剩着一个猪后臀尖，肉架上也没有肉了。这时肉铺后院又有熟识的村民牵着猪过来，秦父和伙计就都回后院忙活了。

前门这里只有秦庄盯着。

没事干，索性磨一磨菜刀，今天剁肉有些不爽快，切一下不能完全切下来，有肉皮连着。还需要切两下、三下。才能彻底分离开。

正磨着。

“你家的肉怎么卖？”

“二十文一两肉，”边说着边抬起头。

一名女子牵着白马立在肉摊旁，随意而轻松的神态，好像买的不是肉，而是玉佩首饰。

秦庄看清了她的脸，脑海中出现前三个月自己在云龙寺上香后下山的情形，这不是之前救过自己的人吗？

“我家的肉都是新鲜的，今早晨刚宰的，您要来哪块？”边介绍着，边问，“看姑娘很眼熟，不知姑娘之前来过我们这的云龙寺吗？”

“哦？”女子挑眉，看猪肉的眼睛转向秦庄。“为什么这么问？”

看对方看向自己，秦庄不觉有些喉咙发紧，“就是，之前在云龙寺被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救过，就问问是不是。”

“哦，”对方拉长音，“是我又怎样？不是我又怎样，”停顿一下，“再说，当时不是公平交换了吗？”

秦庄拧眉回忆，公平交换？

突然想到，难道是逗你笑吗？

“那哪是交换啊？我什么也没回报？”

“那你想怎么回报？”

秦庄把想了想，把剩下的整个臀尖用草绳编个环，挂起来，递给女子，“先送你块肉。”

女子迟疑一瞬，接下了递过来的绳子。

“以后但凡你来买肉，只要我在，就不收钱，”秦庄见对方接了，认真许诺，“你后半辈子的猪肉我们肉摊管够。”

“噗，”听到这句话，女子却忍不住笑了。

她只是因儿时经历，现在偶然逛到这个地方，没想到这个地方的小屠夫这么“大放厥词”，要管够自己后半辈子的肉。

尤其这个小屠夫。是的，她已经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救过”对方了，但对方当时弱不禁风且豪放的跑姿也深入人心。当时那么弱，现在怎么看起来变壮了一些，而且还当上屠夫了？

“我记得，你当时，好像还是读书人？”心里想什么，就直接问了。

“啊？对，当时天天念书，不运动，就。。。”秦庄不好意思的解释。

“不不不，”看秦庄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女子重新询问，“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不再念书，转行当。。。”看了一下肉摊，表达的很清楚。

秦庄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皮围裙，粗布短衫，衣袖挽到胳膊肘。这是标准的屠夫打扮，怪不得她会这么觉得。

“我现在也还在念书，这是学院休息，就回家里帮忙，顺便锻炼。”不知为何有些尴尬，和恩人的会面竟在这种情形下。

自己在刚被救的那几天，曾想象过自己和恩人重逢时的景象。自己意气风发，在最风光的日子，偶然发现恩人，然后自己一转初遇时的狼狈，扭转对方的印象。看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然后报答对方。

虽然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美好的样子？

但现在，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不是由瘦弱狼狈的书生，变成奇怪的屠夫，这种印象了。

感觉怎么越来越歪了......

“哦，这样啊。”恩人拎着那串和自身不相称的肉块，点点头。“那你这几个月变得结实些，就是通过这个了？”

“嗯，”秦庄点点头，又挣扎着解释，“其实剁肉特别有效果，我才剁了一周就身体好很多了。”

啊！！！我在说什么？什么有效果？什么叫身体好很多？我原来是有多虚！

“哈哈，”女子又忍不住笑了，只不过这次，看到秦庄的尴尬模样，笑了两声就赶紧收敛，尽量憋住。

我谢谢你啊。秦庄无奈。

正这时，爹和伙计把新的猪肉抬了出来，要往肉架上挂。

这个猪肉太大了，秦庄也过去帮忙，三人把几个大肉块挂上后。秦庄正要和秦父说，之前有人救过自己，现在正在肉摊前站着呢。

扭头才发现，肉摊前已经没有人了。

“谁救过你？在哪呢？”秦父一脸茫然，他才听到自己儿子被人救过，可没看到救人的在哪。

秦庄跑出肉摊，走了两三步，南北都没有看到人。

只好垂头走回肉摊，“她走了。”

想起什么，“不过我把那块肉送给她了，”然后放低声音，“我还说，管她后半辈子的猪肉吃。”

“啊？后半辈子的猪肉？”秦父抬高声音。

以为秦父不同意这事，秦庄正想解释。

“人家救了你，就只给个猪肉就算了？你不得视人为再生父母，好好孝敬孝敬人家吗？那么大岁数还冒险救你。”

等等，自己是不是没说救自己的人什么样？

为什么爹你会以为恩人是老人家？

又给秦父解释了，对方其实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没到要自己孝敬的地步。

“不用孝敬，那也得好好谢谢人家，”秦父复又数落，“你看看，怎么救你的恩人你都看不住？这人还不见，怎么谢？”又摊着手叹口气。

“我先小小的谢过了，”安抚着秦父，“以后肯定还能见到的，咱家的猪肉这么出名，她吃了肯定还想再买，肯定就见到了。”

嘴上这么说着安慰秦父，但秦庄却觉得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了，因为，虽然对方穿的是普通衣裳，马也看着不是很名贵的样子。但她的气质谈吐就不是普通人。

如果要说的话，是比自己现在的舍友，还要有气质、更贵气的人。

躲在墙后的人听完这父子二人的对话，轻笑一声，牵着马往远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