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禅位
夜色如水,狭长的道路上一前一后两个身影。
尚等打着灯笼侧身走在前头,覃牧秋步履缓慢的跟在后头。
“陛下,虽说?是春天?了,可?夜深了还是有些冷,是否差人去?取件披风来?”尚等问道。
覃牧秋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你觉得不觉,这皇宫到了晚上,反倒没?白天?那么冷清了?”
尚等闻言抬头看了看四周,殿宇楼台都笼罩在夜色中,倒真是比百日里的一览无余少了那么一丝空旷之感,便道“陛下今日怎么倒伤感起来了……若是赵将军在便好了,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
想到赵清明,覃牧秋无声的笑了笑。
“你明日一早,差一个稳妥之人,将红枫送出宫。先放到万里寺让无云师父代为照料,不要对外人提起。”覃牧秋道。
“臣亲自去?吧。”尚等道。
“差人去?吧,明日一早还有更紧要的事吩咐你。”覃牧秋道。
尚等闻言便应是。
两人在夜色中又漫无目的走了好一会儿,直到灯笼快灭了才?罢休。
次日,覃牧秋在早朝上让尚等宣读了禅位诏书。
以龙体欠佳,一心向佛为由,将皇位禅让给十一王爷宁安王李谨,自封为遂王,不再涉朝政。
满朝文武一片讶然,齐呼陛下三思。
覃牧秋一脸淡然,心道这回恐怕不是三思,搞不好是要三死了。哪有人像自己,一生能死好几?回。
当庭宣读完诏书后,羽林军大将军尚等亲自拿着诏书带着羽林军去?了九王爷府,在那里又宣读了一遍。
这回换成了九王府的人一片讶然了。
外厅里,尚等和他的羽林军们一声不吭的等着。
内厅里,九王爷坐着,李谨站着。
“你这个侄儿,惯会出其?不意。”九王爷道:“他下的可?是一步死棋呀,羽林军就等在外头,连仪仗都带来了,看来今日迎不到你是不会回去?了。”
李谨拧着眉,一言不发。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觉得李逾这么难以捉摸过。从前,无论对方做什么,他几?乎都能料到,至少能猜到对方的用意。可?是今日之事,却是大大的出乎他的预料。
“既然是死棋,我便只?有接招的份儿了。”李谨道:“这么多年,他总算是拿捏了本王一次。”
“你是第一次被他拿捏么?”九王爷似笑非笑道。
李谨闻言也不恼,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袖,道:“逾儿这一招,朕,接了。”说?罢提步向外厅走去?。
“恭送陛下!”九王爷朗声道。
外厅的羽林军闻言不由神色一正,随即便冲着终于出现的李谨齐齐跪下行礼。
时?隔三年半,大余,又有了一位新皇帝。
新皇入宫,百官夹道迎候。
与此?同时?,覃牧秋只?带了两名随侍,以修行之名去?了万里寺。
无云对于覃牧秋的决定倒也没?有太?过惊讶,知道对方禅位之事后,只?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了句“阿弥陀佛”。
覃牧秋安顿好之后便遣了两名随侍回去?,换了一身素衣,平生第一次开始学着打坐。他此?时?已不再担心朝中之事,因为他知道李谨的治国之道远胜于他。
既然已经将李家的江山还给了对方,自己如今便是个小老百姓了。
无云闲暇之时?还在配制解药。覃牧秋一问之下才?知道,赵清明没?有弄到解药,所以临走前特意托付了无云,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将解药制出来。
由于覃牧秋禅位之事,事出突然,礼部尚未准备好李谨的登基大典,是以当日李谨只?是朝见了百官,大致的询问了解了一些政事。
时?隔三年多,再一次踏入凝和殿,如今的李谨已经是这里的主人了。
凝和殿内一应摆设与从前无甚变化,只?是日常所用之物都换了新的。李谨在殿内环视了一周,问道:“朕的皇侄现在何处?”
随侍在一旁的尚等答道:“回陛下,遂王殿下今日已去?往万里寺,在那里静养修行。”
李谨闻言瞥见殿内的书案上放着一个小木箱,便走了过去?。
尚等见状道:“这木箱是遂王出宫前留给陛下的,说?陛下想要的答案都在里头,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李谨伸手想去?打开木箱的盖子,却突然变得有些犹豫不决。
他隐约觉得李逾这次的举动?别?有深意,可?是他又不敢去?细想,明明心里急于想要一个结果,可?是有很怕面对那个结果。
因为他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你先下去?吧。”李谨道。
尚等闻言便退了出去?。
如今李谨入宫,内廷司又重新拨了新人过来伺候,尚等只?需着人值守便可?,自己无需像从前那般日日守着凝和殿。
殿内,李谨终于打开那个木箱,里头搁着一封信,是覃牧秋模仿李逾的字迹写的。
李谨看着信,面色越来越暗,看到最后骤然将信揉成一团狠狠的丢了出去?。他拧着眉头,呼吸有些急促,一时?之间不愿意相信里头的话,可?心底深处又隐约觉得这个结局印证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不安。
良久,他看到了那木箱里头还放着一个更小的木盒,他颤抖着手将那木盒拿出来,然后打开了。
里头是一小块人/皮,正是覃牧秋手臂上带着红枫胎记的那块。
李谨抱着那小小的木盒,顿时?觉得整个天?地都失了真切,好像他无数次做过的噩梦一般,他从未如此?迫切的希望自己赶紧醒过来。
只?要醒过来就会发现这不是真的,只?要醒过来就能继续怀着希望,期冀着见到覃牧秋的那一刻。
可?这并?不是梦。
他看着手里的木盒,目光哀伤而温柔。
终于找到了他,却也终于永远的失去?了他。
万里寺。
无云正煮着茶,覃牧秋盘着腿坐在对面。
“红枫营处处特立独行,在常宁军中不会被别?的将士们孤立么?”无云饶有兴致的问道。
覃牧秋得意的笑了笑,兴致勃勃的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行伍之人向来讲求的都是真本事。最初的几?年,因为没?有仗给我们打,无论是我还是红枫营,都颇为沉寂。后来上了战场,红枫营挣了不少脸,我才?敢肆无忌惮的张扬,我一张扬,红枫营便也少不得跟着张扬,哈哈。”
无云笑了笑,递了一杯茶给对方,道:“你去?北郡之时?还是个少年,也难为你竟真的能撑起了红枫营。”
“若是单靠我自己,必然是撑不住的。”覃牧秋说?着面色不由一黯,道:“如今想来,当年王爷暗地里当是使过不少手段,否则我一个少年,怎么可?能没?受过一丁点儿刁难?”
无云闻言将话锋一转,问道:“你真的不打算走?”
覃牧秋摇了摇头,道:“天?下之大,我往哪里走?”
“你是怕王爷找不到你会迁怒于旁人,所以才?留着不走吧?”无云道:“又或者,你对王爷还有余情未了?”
“阿弥陀佛。”覃牧秋有模有样的双手合十道:“出家人要慎言呐!”
无云拎着茶壶给对方添水,微微笑着不言语。
“我先前并?不知他的心思,所以骗他说?我还活着,后来知道了也已经来不及了。我猜想,他必然存了心念想要见我一面,可?是我已经死了,他不可?能再见到。”覃牧秋正色道:“如果告诉他真相,他若不信,只?会更加恼怒,让局面变得更糟,若是他信了,又能如何呢?只?要他一念之差,你和清明,甚至尚等,你们都会被牵扯进来,太?冒险了。”
无云道:“不将别?人牵扯进来,那他只?能迁怒于你。”
覃牧秋叹了口气,道:“只?能赌一把,赌他不忍心杀了李逾。若是能保住性命,半年之后又不毒发毙命的话,到时?候便想个法子和清明一起离开中都。”
这样虽然对李谨残忍了点,可?是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覃牧秋自打知道李谨对自己有情之后,反复的想了很久。他曾经是爱慕过对方的,可?如今对对方早已不是想要长相厮守的那种感情,他还会为对方担心难过,可?是却已经不爱对方了。
他如今爱着的人是赵清明,也只?有赵清明。
有些感情一旦错失了时?机,便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李谨和李逾之间没?有那一丝情愫,如果自己没?有死在沽州,如果李谨早一点表露对自己的感情,如果自己没?有重新遇见赵清明,或许事情就是另外一种样子了。
可?是如今,覃牧秋别?无选择。
他只?能让李谨相信覃牧秋已经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
没?有了这一丝顾虑,李谨便可?以毫无牵挂的去?做他的皇帝。大余的江山终于回到了李家人的手里,李谨会将她治理?的很好,二?十多年前那个荒唐的错误,是时?候该终结了。
作者有话要说:勤劳的作者君回来啦~~还有人在么?还有人在么?还有人在么?
这几天闭关悄悄地写了一对cp的番外,过几天就放上来~
弱弱的问一句:还有想看番外的么?
可以点来试试,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