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赐名
迷迷糊糊中,覃牧秋只觉自己浑身?酸痛,脑袋也不?时袭来?一波一波的痛意,整个人便如跌进了汪洋之中的一叶小舟中,随时都会有?被海浪掀翻的危险。
这样的昏沉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的意识渐渐清醒。
覃牧秋在剧烈的颠簸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马背上,眼前模糊的景物正?快速的不?断倒退。
他轻轻的挣扎了一下,随即马便被人勒停了。
“醒了?”坐在覃牧秋身?后的人道:“你的马我帮你带来?了,你现在能自己骑么?”
覃牧秋从马上下来?,一个趔趄,还有?些站不?稳,幸好那人也下了马伸手搀了他一把,他才?不?致跌倒。
“赵端午?”覃牧秋皱着眉头,打量着自己眼前的人,道:“你不?是在西南么?怎么……”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夜色正?浓,一时之间他也判断不?出正?置身?何处。
“我不?是在万里寺么?”覃牧秋揉着发胀的脑袋,一时之间思绪如同一团乱麻。
“我哥临走之前不?放心,特意让我赶了回来?。”赵端午道:“还好我哥想的周到,不?然可?真要出大/麻烦了。”说?着他将一直跟在后头的红枫的缰绳解开,递到覃牧秋的手里。
覃牧秋接过缰绳,一时有?些愣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道:“你和无云联起手来?骗我?你们……”
“你要怪的话只能怪我哥,等你见到他想打便打,想骂便骂。现在上马,咱们得赶紧赶路。”赵端午道。
覃牧秋思忖片刻,道:“不?行,我必须回去。若是他找不?到我,必然会迁怒到旁人。”他说?着便要上马,却被赵端午一把拉住。
“我的好陛下,好殿下,好嫂子,你可?别给我出幺蛾子。”赵端午道:“咱们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马都换了两次了。无云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了,你现在回去也没用,只能随我去西南找我哥。”
覃牧秋闻言怒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这样一来?可?能会将所有?人都牵连进来?。”
赵端午深吸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有?什么事无云都会在中都兜着,你就放心吧。”
“他兜得住么?你们不?了解王爷,他……”覃牧秋话未说?完,便被赵端午打断道:“不?了解宁安王的人是你。”
覃牧秋一愣,不?解的看向?赵端午,对?方放缓了语气,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无云说?的。他说?,枉你在常宁军待了那么多年?,对?宁……对?陛下却是知之甚少?。”
覃牧秋闻言突然没了脾气。
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不?甚了解李谨。
一直以来?,他从未能揣度出对?方的心意,对?方于他而言,一直像一口看不?见底的井,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井里的水是什么颜色。
“走吧。”覃牧秋有?些颓丧的跨上红枫,道:“去西南。”
赵端午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翻身?上马。
夜色中马蹄声起,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万里寺中,李谨一身?简装,仍难掩一身?的贵气。
这个曾经叱咤疆场的修罗,如今成?了万人之上的天子。
可?是有?些事情,却是不?顾及身?份差别的,无论是凡夫俗子还是王侯显贵,都难免会遇到疑惑和烦恼。李谨当然也不?例外。
“还未恭祝陛下登基之喜。”无云双手合十躬身?道。
“无云师父既是出家人,便不?要拘这些礼了。”李谨嘴角轻挑,目光却含着一丝凉意,冷声道:“朕今日来?,是想找无云师父讨教一二?。”
无云又双手合十道:“不?敢,陛下有?何疑惑但说?无妨。”
“朕当日来?万里寺,你曾答应过朕,说?李逾不?会下手害他性命。”李谨目光一凛,从袖中取出个小木盒放在矮几?上,道:“你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无云打开木盒看了一眼,又匆匆合上,然后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之后竟微微一笑,道:“贫僧并未食言,这是沽州之战时,刺客从覃将军的尸体上取下的。”
“胡说?。”李谨怒道:“若是在沽州之时他便战死了,那日在这里,朕亲眼见的人难道是鬼么?他的一举一动朕都看的真真切切,朕不?会认错的。”
无云依旧不?慌不?乱的道:“那日他遮着面巾,陛下并未看到他的样貌,也未看到他衣袍之下的身?体,怎可?确信他便是覃将军呢?”
“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即便是样貌和身?体都变了,朕也能一眼便认出他,这有?何奇怪。”李谨有?些不?耐烦的道。
“阿弥陀佛。”无云双手合十,面露微笑。
“陛下此言一语中的,那又何故不?信贫僧之言?这盒子里的东西,的确是沽州之战后,刺客在覃将军的尸体上取的,自那之后,遂王殿下也确实未曾出手害过什么人的性命。”无云道:“贫僧几?个月前给王爷的允诺,未曾食言。”
李谨闻言双目微红,呼吸一时有?些紊乱。
良久后,他才?哑声问道:“你是何意?”
“陛下早已猜到了。”无云道。
李谨脑袋里一片空白,一时之间早已不?能思考,只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覃将军战死之日,魂魄便附到了遂王殿下的身?体里。”无云道:“贫僧也觉得难以置信,可?凡事皆有?因果,只是吾等凡人一时看不?破罢了。”
李谨突然想起数月前的那日便是在这房中,“李逾”见到自己时满脸的喜悦,对?方那日说?“我很记挂你”。
我很记挂你。
李谨心口一滞,记忆中那张眼含热泪的脸,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当那张脸再次清晰的时候,变成?了覃牧秋的样貌,对?方面含怒意,双唇微红,声音沙哑的道:“你方才?……是何意?”
“你竟真的肯舍了他?”覃牧秋道。
“所以他死了,你反倒是松了口气,对?么?”覃牧秋道。
“你那么确定他已经死了?说?不?定他还活着。”覃牧秋道。
“王爷为?了大余,当真是操碎了心。”覃牧秋道。
“从此世?上再无我们兄弟二?人,我们既是手足,好歹也该演一场死生不?离。”覃牧秋道。
“你舍不?得他?……不?对?,你应当是舍不?得我,我是李逾,我是李逾,我是李逾……”覃牧秋道。
李谨的记忆不?断涌来?,记忆中的覃牧秋一脸失望与?决绝,李谨喃喃道:“不?是这样的,牧秋,我不?知道是你。”可?是记忆中的覃牧秋却早已听不?见他的解释。
“他在哪儿?”李谨突然起身?,一脸的急切,道:“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要见他。”
无云起身?,引着对?方到了覃牧秋的住处。
李谨满心忐忑,在门?口立了良久才?推门?而入,房中却没有?人。
空旷的房间里,冷清异常,好似根本就没人住过。
房中摆着一张矮桌,上头隔着一幅画,这次不?是墨梅,而是墨竹,想必是照着院里的新竹画的。
画上照旧提了几?行诗: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李谨手指轻轻的划过宣纸,划过上头的墨迹,顿时从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自沽州之战起,他与?覃牧秋便人各天涯。不?到一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
原本那个人的心里眼里全是自己,而如今那里住进了另外一个人。
而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李逾,那个从前对?自己百般依赖又百般耍赖的侄儿,却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时候便不?在人世?了。
他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李逾了,存了那么久的心思要找对?方算账,如今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想打也打不?着,想骂也骂不?着。
如今他终于找到了覃牧秋,知道对?方还活着,却又一次的与?他远隔天涯。待有?朝一日,得见对?方之时,少?不?得又会有?什么变数。
当真是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待回宫之后,李谨将自己关在凝和殿,对?着那幅画整整半日未曾言语。直到宫人来?报,说?遂王妃求见。
李谨登基之后,后宫的嫔妃尚未来?得及处置,都暂居在曾经的宫殿。李逾自封为?遂王,他曾经在宫外的别院便改为?遂王府,待整修过之后便会将原来?的嫔妃迁过去。
李谨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没有?见遂王妃的必要,于是便回绝了。
不?料那宫人片刻后又来?报,说?王妃抱着小王爷,求陛下赐名。
小王爷?
李谨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小王爷当是李逾的孩子。
“将孩子抱进来?给朕看看。”李谨道。
那内监闻言便将孩子抱了来?。孩子许是见了生人,一直哇哇的哭,直到李谨将孩子接到手里,那孩子才?止住了哭声。
李谨抱着那孩子,见他小小的眉眼颇为?俊秀,长得像极了李逾,不?由心里变得温柔了几?分,道:“就叫李勤,盼他来?日既能勤奋刻苦,又能平安快活。”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存够啦~~不会再断更了。
明天赵美人可以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