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少师
再次踏入凝和殿的时候,对于覃仲逾来说,恍如隔世?。
李谨屏退了殿内伺候的奴才,看着覃仲逾半晌没有言语,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便也回看过去。两?个?人视线相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彼此?心中惧是百转千回。
“陛下,小王爷来了。”外头?有内监隔着门道。
覃仲逾目光一?滞,忍不住看向门口。
李谨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道:“你?去将小王爷抱进来。”
覃仲逾闻言一?时有些失神,他头?重?脚轻的走到门口,打开门后便见到门外立着一?个?乳母,那乳母手中抱着一?个?俊秀可爱的小娃娃。
小娃娃见到覃仲逾,若有所思?的盯着对方看了片刻,然后向他伸出了胳膊。覃仲逾下意识的伸手将对方接到自己怀里,顿时鼻子一?酸,只觉得先前所有的偏执、计较乃至生死都顿时变得毫无重?量可言,心里眼里都唯有双臂抱着的这个?小生命。
“他叫李勤。”李谨道。
覃仲逾抱着怀里的小娃娃走到内厅,小娃娃远远的看到李谨便伸出胳膊作势要对方抱。
李谨走过去,却不伸手,只是冲着那小娃娃笑。
小娃娃见状瘪了瘪嘴便要哭,李谨伸手刮了刮对方的鼻子,道:“不顺你?的心就要哭,与?你?爹小时候一?个?样。”
覃仲逾闻言心里涌起一?抹酸涩,抬眼的时候蓦然看到李谨的鬓角有一?丝白?发,不由一?愣。心道,对方还不到三十岁,怎么会生了白?发呢?
李谨终于在那小娃娃掉眼泪之前将对方接进了怀里,对方原本已经憋着泪的眼睛瞬间便漾开了笑意,忍不住望着对方笑个?不停。
“勤儿,朕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李谨说罢也不看覃仲逾,自顾自的抱着怀里的孩子出了凝和殿。覃仲逾犹豫了片刻,只得提步跟上。
几个?内监远远的跟着,被?李谨挥了挥手打发了。
李谨抱着怀里的孩子停在了东宫的门口,覃仲逾拧着眉头?看着对方的背影,不知道对方心里做的什么打算。
李谨头?也不回的对覃仲逾道:“你?去附近的宫里找几个?奴才,让他们去将东宫的殿门和窗户都打开,散散里头?的灰尘和味道。”
覃仲逾瞥了对方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依言去了。
他拐了个?弯,遇到两?个?洒扫的内监,开口道:“你?们两?个?是哪个?宫的奴才?”
两?人抬眼打量了覃仲逾片刻,道:“这位公子有什么事情么?”
“一?会儿陛下要去东宫,命你?二人前去洒扫一?番,将东宫的门窗打开透透气?。”覃仲逾冷着脸道。
两?个?内监对看了一?眼,道:“这位公子真会说笑,圣上膝下尚无子,更别说是太子了,去那东宫作甚?再说了,公子空口无凭,可别是拿奴才们寻开心,若当真是陛下吩咐的,公子可有谕旨或者腰牌为证?”
覃仲逾面色依旧冷冷的,不欲再同对方废话,刚要转身另寻他人,便闻背后一?个?声?音道:“覃大人是太子少师,朕已拟好了旨,明日早朝便会宣旨。今日朕特意着覃少师去东宫看看,你?们两?个?奴才有何不满么?”
那两?个?内监闻言吓得面如土色,连忙跪下告罪。
李谨似乎心情不错,摆了摆手,并未追究。
那两?个?内监连忙拿着洒扫的工具一?路小跑的去了东宫。
李谨看了一?眼覃仲逾,转身朝东宫走去。
覃仲逾远远的跟在后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对方的后脑勺。
“太子少师……”覃仲逾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道:“你?怎么不干脆封我当东宫太子算了,这样我就可以?叫你?父皇了。”
李谨闻言面色一?冷,似乎要发怒。
片刻后终于目不斜视的道:“你?还有什么法子能触怒朕的,不妨都拿出来试试。”
覃仲逾看了看李谨怀中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娃娃,终于噤声?没再言语。
在东宫外头?等了近半个?时辰,李谨有些不耐烦,索性径直便进去了。
“阿嚏……”李谨怀中的小娃娃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随后紧跟着进门的覃仲逾也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李谨只得抱着孩子走到了院子里待着。
“来人。”李谨冲着殿内喊了一?声?。
其中一?个?内监闻言匆匆赶来,听候对方的吩咐。
“去内廷司传朕的旨意,明日这个?时辰之前,将整个?东宫从里到外打扫干净。若是有什么延误,叫内廷司的总管卷铺盖去马场养马吧。”李谨说罢抱着怀里的孩子匆匆的走了。
覃仲逾一?路跟在对方身后,两?人俱是一?言不发。
覃府,覃牧秋心神不宁的过了大半日,数次想要进宫去一?探究竟,都被?赵清明拦下了。
“仲逾好歹是你?的义弟,他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放心吧。”赵清明好言安慰道。
覃牧秋出神的思?索了半晌,突然看着赵清明道:“当初你?在东宫待了那么多年,后来又一?直在御前,你?看着这张脸不会胡思?乱想么?”
“想什么呢你??”赵清明伸手在对方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你?说实话,我不生气?。”覃牧秋道。
“如果换做别人倒是难说,可是你?这个?弟弟你?不了解他,他与?你?差别太大了。”赵清明道:“哪怕他与?你?长着同一?张脸站在我面前,我也能分出来谁是谁。”赵清明道。
覃牧秋有些不解,道:“仲逾性子温和,我倒觉得和我挺像的。”
“那是现在。从前他可不这样,我在东宫待了四年,与?他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赵清明道:“他性子孤傲,从不将别人放在眼里,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久而久之,身边越发没有亲近之人。”
覃牧秋心里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片刻后叹了口气?,道:“陛下……罢了,此?事你?我是插不上手了,不管了。”
赵清明见对方终于想开了,面上便浮现了笑意。
有些事他虽然不是很?确定,可是从那日李谨看覃仲逾的眼神中他可以?确认,李谨不会把对方怎么样。最不济,几天之后打一?顿送回来罢了。
夜已经深了,李谨着内监将熟睡的小娃娃送到了乳母那里。
然后他遣退了内监,自行?洗漱过后,只着了寝衣倒头?就睡。
覃仲逾自始至终立在殿里,不言不语。
李谨不招呼他,他也不去看李谨,两?个?人都当彼此?不存在一?般。
李谨面冲着墙壁,一?直睁着眼睛留意殿中那人的动静,没想到足足过了近一?个?时辰,对方连动也没动一?下。
他原本心中存了怒意,想要教?训对方一?番,是以?一?整日都刻意忽略对方。没想到对方竟是摸准了他的脾气?一?般,既不示好,也不示弱。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站着,直到天亮。
次日一?早李谨洗漱了一?番,连早饭都没吃就去上早朝了。
昨日他心中有意刁难对方,于是自己用?膳的时候,也不招呼对方,就让对方在一?旁看着。如今已经是第二日了,对方依旧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的,这让李谨心里觉得无比的窝火。
早朝之上,任命赵清明和覃仲逾的圣旨都一?一?宣读了,满朝文武议论纷纷。如今这朝中尚没有太子,何故要突然任命一?个?不知是什么来头?的人做少师呢?
百官尚议论的热闹无比,李谨便着人宣读了第三道圣旨。
立遂王世?子李勤为太子。
下了早朝,赵清明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覃牧秋。
“看来你?猜的没错。”覃牧秋心里提了一?天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李谨下了朝回到凝和殿的时候,覃仲逾窝在矮榻上睡着了。
李谨见状面上终于浮起了一?丝笑意,他还以?为对方会死撑着一?直站到自己回来,如今见到对方的睡态,心中郁结的怒气?登时便散了大半。
李谨拿了薄毯给对方盖上,一?直等到午时,对方也没有要醒的意思?。他心道对方想必是累狠了,于是也没忍心叫。
李谨自行?去东宫看了一?圈,看来内廷司的人是下了功夫的,东宫今日已经焕然一?新,全然看不出已荒废了许久的样子。
他满意的回了凝和殿,着人传了午膳。
依旧屏退了在一?旁伺候的内监。
他走到矮榻边上,伸手抚了抚对方的额头?,本意是想要叫醒对方,却发觉对方的皮肤触手有些发烫。他面色一?变,试了试自己的额头?,触手温和,与?对方的温度截然不同。
他忍不住又用?自己的额头?去贴上了对方的额头?,同样是反差极大的两?种温度。
他离开对方的额头?正欲起身去叫人传太医,却发现覃仲逾醒了,眼神略有些迷糊的看着他,半晌后含糊不清的叫了句“十一?叔……”
李谨闻言不由一?滞,所有的伪装顿时破碎不堪,只剩一?颗赤/裸的心还挂在那里揪成了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羞耻的求收作者专栏~~(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