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太子失策

萧烬站在门外,脸色阴沉,这是太子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当面打脸,还打得那么彻底。

单淇紧张兮兮地从拐角处探出颗脑袋来,张望一番,复又赶紧缩了回去,以他以往的经验,此时若是出现在殿下面前,定会成为他的下酒菜,他可不做这个冤大头。

萧烬吗,面无表情地回到楼上,往下看去,苏绾坐得笔直端正,下笔流畅,神情认真,俨然一副淡定姿态,倒是衬得他多此一举,念及此,嘴角更是下压一分,周身的冷气不要钱似的释放。

韩尚宫拽了拽外罩,对一旁的女医官道:“今日着实怪哉,这老天爷说翻脸就翻脸,早上还是日头高照,现下与霜降也没差了。”

单淇闻之,站得更加笔挺,只是眼角的余光乜了眼萧烬,眉峰一挑,待萧烬看过来时又立马直视前方,仿佛什么也不能撼动他坚守岗位的决心。

不多时,香已燃尽,两名女医官下场依次收卷。

“请各位考生移步芳华殿等候,半个时辰后在此公布最终选拔结果。”

韩尚宫又补充道:“今年的戴帽仪式将和选拔结果同时进行。”

话音未落,大家都忍不住惊呼起来,戴帽仪式对尚药局的新人意味着什么?那可是一种身份的代表,荣耀的象征!而且会根据每个人的最终评定,戴帽等级也不同,你或许会赢在起跑线上,一飞升天,或许会跌落尘埃,从此无缘东升旭日。

“但是,”话音一转,众人又紧张起来,一颗心被吊到了嗓子眼,韩尚宫视线落在苏绾身上,“鉴于某些人有待考证的不正当行为,此次入选的新人按总成绩名次公布。”

苏绾自然晓得这话分明意有所指,她朝楼上的萧烬看去,只见他默默地侧过脸去,搭在桌上的手指打出一股急躁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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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旋的钟声沉重地敲打在每个考生心上,凡是报了名字的,就上前去,由韩尚宫亲自戴帽。

恍惚间,韩尚宫已报了入选的三人,眼下只剩两个名额了,却迟迟未等到苏绾的名字报出。

饶是淡定如她,也不免开始着急起来。

第四位入选的是吉玛,眼下只剩最后一个名额了。

全场鸦雀无声,苏绾屏住呼吸,日后众多计划能否按时实施,成败在此一举。

终于,韩尚宫宣读了最后一个名额:“今年入选的最后一位……”她顿了顿,朝剩下的四人一一看去,最后停在孙宜惠身上,许是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了,孙宜惠心中激动,手指不断绞着帕子,她有预感,定是她了!

苏绾记得这人,第一轮考试时和她并列第三的,第二轮仅屈于嘉阳郡主之下,是个厉害角色。

韩尚宫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继续道:“苏绾。”

苏绾心中一松,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她上前去,脚下却是小有生风。

孙宜惠表情皲裂,早已准备好的得体微笑瞬间凝固在嘴角,上不上下不下,形成一种扭曲的狰狞,看向苏绾的眼神犹如淬了毒的蛇信,几不可查的几抹血丝浮上眼底。

苏绾踏上台阶后,在韩尚宫面前站定,垂首等着那顶象征医女的草木色小菱帽落在自己的发髻上,奈何等了许久也未有任何重物上头的感觉,疑惑地抬起脑袋来,韩尚宫笑道:“不急。”

台下窸窸窣窣传来一些不好的声音,大致意思都是苏绾不配戴帽,那几个落选的贵女时不时投来鄙视的目光。

正议论着,一只黑色蟒纹的靴子出现在苏绾的视野里,她顺着学子的主人向上望去,入目是森然的银面。

单淇跟在萧烬身后,端着只托盘,一顶秀气的草木色尖顶小菱帽置于其上。

苏绾微怔,连背后的吸气声都仿佛远离于十里之外,面前之人仍带着一成不变的银面,束着金莲冠,周身的冷气倒是收敛不少。

孙宜惠几近咬碎一口牙齿,这位常年银面示人的太子殿下虽说总是神出鬼没,动不动就砍人脑袋,阴沉之气笼罩全身,不清楚的咋一看还以为是个活死人,渗人得紧,可说是这样说,到底是一国太子,好歹也是曾经战无不胜的大燕战神,地位无人能敌,看这架势,由太子殿下亲自戴帽,此等殊荣可想而知。

台上一高一矮对视良久,都在暗自打量对方,韩尚宫忍不住轻咳出声,这才打破了这一停滞的局面。

萧烬端起那顶小菱帽,动作僵硬地举到苏绾头顶,手背青筋暴出,韩尚宫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头,欲言又止,手欲伸不伸,萧烬慢慢放下帽子,总算是沾上了苏绾的发髻。

韩尚宫到底还是看不过去了,道:“太子殿下,反了。”

萧烬迟缓地转过头来,“嗯?”

单淇冷汗直冒,附耳于萧烬道:“殿下,帽子戴反了。”、

反了?

哪里反了,不都长得一样?

萧烬拿着帽子翻来覆去仔细端详,愣是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小菱帽正反都是尖角,很难辨认,他认定了单淇是在唬他,这家伙跟在身边久了,平时没少纵着他,胆子愈发不可收拾,改天定要好好收拾他,叫他长长记性。

萧烬骂道:“你眼瞎。”

说罢,从袖中拿起一根漆了红绿配色的桃木簪,弃了本该是医女统一的梨木暂,将小菱帽给苏绾歪歪扭扭戴好。

他端详着苏绾柔净的脸庞,一时怔忪,未了,替她将耳边的一缕发丝挽至耳后,温声道:“恭喜入选,苏医女。”

苏绾不自觉红了小脸,低下头去,却是扬起了唇角。

如此温馨时刻,台下众人却皆捂嘴,想笑不敢笑,个个憋得面色通红。

苏绾看不到自己头顶的帽子究竟如何,见台下众人反应皆如此,心中涌起一股不太美好的预感,她迟疑地朝萧烬睨了眼,谁知他竟背过身去。

所有名额已出,未入选的被遣送出宫,即刻进行入局仪式。

仪式分三步,由韩尚宫带领,一叩大燕先祖,二换宫服,三祭药神。

就这样,苏绾顶着一顶反了的帽子出席了整场入局仪式。

三祭药神到了最后的祝酒,苏绾正要饮下那杯梅子酒,却瞥见韩尚宫身后那个一直垂首的小公公袖口露出一截里衣,绛铜丝线镶边松枝花纹,她心下一惊,正想上前瞧个仔细,一阵振聋发聩的笑声随着一袭朱红底金丝格的袈裟踏入青昭殿内。

被迫打断,那小公公似是发现了什么,突然朝她这边看过来,她连忙垂眸,再抬眼望去,那小公公已退至十步以外,再也看不清了,只好作罢。

韩尚宫翻了个白眼,听这似曾相识的魔笑,苏绾想起来当日在萧烬寝殿里似乎也听过,果然,来人正是臧晟法师,众人心中感叹,不愧是燕宫八卦之王!

算上这次,这个老匹夫是第四次不请自来、打断仪式了,韩尚宫压下心中的不满,道:“不知太师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

太师眉峰高耸,笑得好不狡黠,右嘴角都快撇到鬓角上去,他摸一把自己光不溜秋的脑袋,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其上,锃光瓦亮。

他卷起拖地的衣摆,甩到小臂上勾着,踮着脚,像只螃蟹似的跳上了台阶,绕着苏绾转了一圈又一圈,身上的木珠哗啦响。

谁也摸不准太师又要作甚,终于,在转了第八圈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指着苏绾的帽子笑得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老夫,赶上这等奇葩之事!哈哈哈哈哈!太子殿下也是天下第一人,好端端一个菱帽,愣是给你戴成个盗版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师笑得猖狂,萧烬僵直了身子,被公开处刑,简直丢进老脸,他不知所措地看向苏绾,却见她往日平静如水的眸子此时就像冰刀子一般注视着他,就差把他剐了,早知道方才就听单淇的了,都怪他,也不多提醒几次!

萧烬下意识地就想对苏绾解释:“我不是故……”

偏生太师就是和他犯冲,侧身挡在他和苏绾中间,大力拍打萧烬的肩膀,几乎要把他的骨头都拍碎,狂笑道:

“乖徒儿,这就翻船啦?你想泡人家小姑娘好歹也打打草稿、练练熟嘛,这么生疏也好意思拿得出手,为师平日是这么教你的?以后出门在外,可千万别说是老夫教出来的学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