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一分为二

瀏岐的国土面积庞大,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延绵数百万里。少见山岳、峡谷而多平原、湖泊。大大小小的河流不知凡几,草原更是一眼望不到边。

但真正适合人类生活的地方,在这广阔的土地上并不多。

草原上有“吃人”的沼泽地,大大小小的湖泊旁还生活着许多野生动物,有些还是不敢轻易招惹的猛兽。

这使得人们只能聚集在介于山与河流之间的坚实土地上。

他们牧马放羊,偶尔狩猎,过着近乎原始的生活。

他们没有金银,没有经商,若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除了交换,便是抢夺。

瀏岐战败后,他们死伤无数,本就人数稀少,如今更是骤减,王族成员所剩无几,还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废柴之人。

他们与瀏岐民众一同逃往北牙山谷避难。在山谷里,人人自危,不会有人因为他们曾是王族而予以优待。

这里没有粮食,没有作物,就连山上的野味也被搜刮得干净。

人们被迫从还算可以抵挡风寒的帐篷里出逃,到了这种需要躲进山洞才能避风挡雨的荒凉之地。当他们在这里受到更深的生命威胁后,开始愤恨起王族的无能。

他们本性是直接而现实的,谁能让他们过得舒服,他们就拥护谁。曾经他们拥护王族,是因为每年王族都会带领他们得到生活所需的物品,粮食,衣物,甚至还有女人。

而现在他们是强弩之末,等待他们的,不知是生是死。

有人开始谩骂起世道不公,王族无能;而有些阴险奸诈的凶残之人,则对王族起了杀心。

谷内分为三派,曾经的王族一派,他们心惊胆战,自知已是众矢之的;循规蹈矩的游民一派,他们抱团取暖,坐等命运的安排;还有以各大族长为首的家族派,他们则是要想方设法寻找活路。

家族派的人最多,逃到这里时,便派遣族人去四处寻找出路。山谷这一头是敌人,另一头则是还未有人踏足的未知之地,只要他们能够逃离这里,就有希望。

怎知这山谷的地势着实巧妙,山谷这边是如壶口般狭窄的通道,易守难攻。而另一边却是无边无际的海,两边的高山连绵不绝,没有隔断。悬崖陡峭他们下不去,高山险峻他们也翻不上,没有出路,他们如同笼中困兽,垂死挣扎。

终于,在历时半个多月的精神和饥饿的双重折磨后,家族派决定带领众人投降,并以王室成员的人头来表明投诚的决心。

……

天高地阔,草长莺飞。

蔚国和亓乐的将士们肆意地在草原上赛马、射箭、摔跤、打马球……如此已经数日。

陆寻柯和亓乐的主将连无疾,一同坐在新修建的棚内吃茶看赛马,嘴里说的却是各自喜欢的美酒。

两个皆是爱酒之人,难得遇到同样对酒有如此深刻研究的,自是相谈甚欢。

而同在棚内的还有两国的几位副将和军师,他们则边观赛边讨论军事。

场面十分和谐。

跑马的汉子英姿飒爽,细看会发现他们炫技较多而不考虑速度。秉承着两国友好交流,被派上场的都是些资质上等且脾性较好的士兵,输赢在此而言,并不重要。

两军原地驻扎镇守,新修营帐,只等各自国家的谈判官来谈判后再做打算。同时,也要商议那瀏岐躲藏在谷内的残余该如何收拾。

此处位于原瀏岐境内中部,两军在各自打下的土地划上地标后,很有默契地留下一大片三不管地带。

半个月前,他们共同派兵前往山谷准备铲除瀏岐余孽时,里面的人却先举着白布冲了出来。

当时带兵的是两军的副将,谷内有人冲出来时,他们反应迅速地把人围住拿下。在盘问并让人探路,确定来人不是诈降后,他们知道,他们不战而胜了!

虽然不战而胜这个词用在许多地方都不算褒义,但他们不用再费一兵一卒,这便值得欢呼。

有投降之人带路,士兵们开始进谷扫荡。他们如入无人之境,不到半天,就把所有的瀏岐幸存者带回到两位主将面前。

两位主将命人清点人数并将人平分,各自收管一半俘虏。

但在此之前,他们把一些王族残余以及侥幸存活的瀏岐的逃兵给找出来杀了。

目的很简单,杀鸡儆猴,让剩下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这些人都是残害蔚国百姓和士兵的始作俑者,就该以血祭奠亡灵。

如此,剩下的人及原本收押的俘虏,在两军营中生存的数量,还各占不到四千。

他们被严加看管,充做苦力,做任何事都有人盯着,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

如今天气渐热,距离陆寻柯将捷报传回帝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按照路程计算,皇帝指派的谈判官员也该来了。

在北牙草原的蔚国战士们,纷纷往家中寄信报平安,述说思念。

一封封家书在进入蔚国境内后,便通过一个个驿站传送到家。

陆寻柯的家书,则由近卫直接送达。

在知道陆寻柯打了胜仗且安然无恙后,乔谨很激动,这意味着,以后再也不用打仗了!——如果事态能按原书中写的那样发展。

消息刚传到鄗城,乔谨正在跟府里的绣娘学绣花,那一针一线慢慢折腾起来,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门外突然热闹起来,隔着集市那么远,都能听到人们的欢呼声。

乔谨便抬眼看向琥珀:“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琥珀应了声“是”便往门外走,刚走到院外,就见陆管家满脸喜气地过来,边走嘴里边喊道:“公主大喜!”后面跟着陆寻柯的近身侍卫高远。

乔谨等两人进来后问道:“是何喜事?”

“边关大捷!瀏岐,灭了!”陆管家激动道。

“真的!?”乔谨坐直身子问道。

“千真万确,那送捷报的骑兵一进城便呐喊胜利,现在正往帝都的方向去。”陆管家回道。

“那将军呢?可安好?”

“将军无恙,还给公主送了信。”陆管家如此说道,旁边的高远则把陆寻柯的信拿出来呈上。

绿翘上前接过,转送到乔谨手中。

乔谨没有马上看信,只欢喜道:“你们吩咐下去,府内上下,通通有赏。”

众人喜气洋洋:“是!”

当天午后,陆府的下人们都得到了丰厚的赏钱,晚上的伙食更是如过年般丰盛,府内上下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乔谨与陆寻柯的书信往来变得频繁,高远仿佛从侍卫变成了他们俩儿的专属信鸽。

陆寻柯会把关外的风景画下来,让高远带回去给乔谨,乔谨则每次都让高远带吃的用的过去。

自从把瀏岐打下来,地方变大了,距离也更远了。高远送信送东西,一来一回加上休息至少要花费五天的时间。

乔谨从陆寻柯的信中以及高远的描述,对北牙山谷那边有了大概的印象。

她对关外开始心生向往,信中也隐隐透露出想去关外游玩的心思。

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偷跑出去,不能让府里的人知道。因为若是让府里的其他人知道她要出门,那必定不敢让她轻装上路。

但她很快发现,陆府的戒备森严,像她这种只有三脚猫功夫的人,是无法人不知鬼不觉地偷溜的。

而关外的地形她不熟悉,连地图都没有,这让她一个长期靠导航出行的人很是为难。

于是,她果断放弃,打算益王来了再说。

益王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是最得皇上信任的人,也是原主的嫡亲皇叔。

益王要被派来边关与亓乐谈判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连绿翘这些丫头都知道益王要来边关了。

益王的目的地跟她是一样的,若能与之同行,再好不过。

乔谨听说这个人时,在脑海里搜寻到关于这个皇叔的记忆,这是个既有能力又潇洒的人。

益王从小跟皇上的感情便非常要好,也是拥护皇上的第一人。若说这世上谁是最为皇上着想的,除了太后,那排第一位的必定是益王。

益王对原主不错,原主小时候经常被益王带到益王府玩,益王府里甚至还备着固定给原主住的院子。

……

时值六月,天气又多变起来,时而万里无云,时而晴天霹雳。

酷暑难耐之时,乔谨再一次躲进陆府池塘边的林子里,而益王一行人,正要进鄗城的门。

早有知州、知县等一群官员等在城门口迎接,见到益王的队伍出现,纷纷行礼拜见。有的人直接就因为腿软而跪倒在地,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地位这么高的贵人。

“恭迎益王!”知州先行礼,后面的其他同僚紧跟。

“都免礼吧。”益王早年间四处游历过,后又行军打仗过,肤色偏黑,是健康的小麦色,面容俊朗,身姿挺拔,但人却爱笑。

眸子里天生带着揶揄感,似乎世间万物于他而言不过是过往云烟,不必放在眼里。

也因此,他给人的感觉是不正经或者粗鄙的,但却没人敢小瞧他。能长年立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不倒,功绩卓越且深得皇上信赖的人,又如何会是简单之人。

“陆管家可在?”有益王的侍卫喊道。

“草民在。”陆管家从人群中走出来,“拜见王爷。”

“恩,带路吧。”益王说道,他们准备在将军府安顿,这也是提早确定好了的。

其他官员见益王要走,自然不敢多嘴,纵观鄗城内外,也没有哪座府邸比陆府更适合接待益王了。

早有小厮提前一步回府通报,“益王要来府里了!”

有人应道:“已经去禀公主了。”

乔谨虽是公主,但作为晚辈对长辈该有的尊敬不可少,听见小厮通报,便带人到门口迎接。

“见过皇叔~”乔谨语气略带撒娇,这是他们叔侄一贯的相处方式,“皇叔快进来吧,水都给你备好了,先歇歇脚。”

同行的还有礼部尚书柳弘卢,他反向公主行礼,“拜见公主。”

“柳大人不必多礼,”原主没有见过这位柳大人,还是绿翘提醒了乔谨才知道这位是谁,“都先进来吧。”

把人都安排在了前院,益王是乔谨亲自接待,其他人则由管家安排。

“皇叔先喝茶,谨儿已经让人将您的行李带到厢房收拾了。”

乔谨亲手给益王倒了杯茶,放在益王面前。

益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咱们的小公主长大了啊,这还是本王第一次喝到你倒的茶。”

倒茶这活儿,在帝都的时候益王可从未见这小侄女做过。

“皇叔说笑了,谨儿在您面前永远都是个孩子,谨儿就是想求您件事~”说着,还大胆地去拉扯益王的袖子。

“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这次又想干嘛?”以往他这小侄女想要做什么,就是先对长辈撒个娇,益王习以为常。

“听说关外景致甚好,谨儿也想一览风貌,皇叔明日就带上谨儿吧?”说着,用真诚而向往的眼神盯着益王看。

益王只是稍作休息,明日便会继续赶路,乔谨要在他们出发之前让益王答应她。

益王哈哈大笑“你这小滑头,就知道你的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