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有人倒霉了

梁颖吓坏了。她实在没想到事情竟然变成了这样，她更是低估了池跃进夫妻在厂里在大院里的人际关系。

将关静和池家两口子都赶出工厂，是她心里一直都想做的。

赶走关静很容易。关静虽然是个寡妇，但是才三十左右，年轻漂亮。不光不少光棍惦记着，就是厂里领导也有惦记着的，比如梁颖傍着的那位刘主任。

刘主任是办公室主任，跟上面一位副厂长沾亲，在厂里作威作福。梁颖是他的傍尖，厂里院里都有传闻，但是大家不知道的是，这消息其实是梁颖自己传出去的。

她一个女人，委身于一个四十多岁大腹便便的男人，自然不是为了真爱，而是实惠和权利。但是她跟了对方之后，才知道之前对方给她许诺的不过都是画的大饼。

不得已，她只能自己散播消息，然后谋求一些福利。

相比梁颖这种自己贴上去的，关静则是被刘主任惦记着却怎么都得不到的。

关静洁身自好，哪怕是个寡妇也没有什么风言风语，反而人缘不错。这样的人刘主任也不敢用强，生怕吃不到羊肉反而惹一身骚。

可以说，只要关静乐意，她的生活立马能改善很多。

梁颖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处心积虑想要将对方赶出工厂，这样她才不至于成了下堂妇。这次她在刘主任耳边吹枕头风，刘主任将计就计，想要威逼关静就范，最终逼得关静背着个罪名被开除。

梁颖尝到了甜头，第二天想要故技重施。

可厂里从来没打算让池跃进下岗的打算。

池跃进和姜梅两口子，一个在车间，一个在食堂。其实都不在这次的下岗名单里。

池跃进是食堂的骨干力量，尤其是他做的卤味，那是一绝。不光是在厂里有名，就是上面下来检查的领导心里都有他的名号。也正是因为如此，厂里最困难的时候，食堂改革中午对外开放，还真是打出了名声，也回笼了一部分资金。

池跃进的手艺是领导们的心头好，只要厂子还开的下去不可能让他下岗的。

而姜梅则是沾了池跃进的光。她才拿半人工资，多她这一份不多，还能让池跃进心里踏实。

可今天早上梁颖先去闹，被刘主任驳回后，正好池跃进两口子也过去了，双方呛了起来，池跃进两口子立马主动配合厂里要求下岗。

刘主任劝不住，干脆祭出杀手锏，喊来会计说现在下岗都是要买断工龄的，让他们想好了。

本来刘主任是想要用这一点镇住了池跃进，没想到两口子仔仔细细询问一番之后，干脆了同意了。

这下子刘主任坐蜡了。

待到池跃进两口子拿着钱离开，他都没回过神来。

更要命的是，昨天谈好了意向准备买下工厂的几位大股东们下午都来了，厂长本想在正式谈完之后请几位股东们吃上一顿，牛皮都吹出去了，却在食堂找不到池跃进这位大厨了。

等厂长打电话过来一问，池跃进下岗了，顿时怒了，直接让刘主任马上过去。

刘主任浑身发抖。本来现在就是危险的时刻，之所以刘主任负责工人下岗这个大事，其实并不是领导们器重他。

刘主任沾亲的那位副厂长倒台了，而他负责工人下岗这件事原本就是顶雷。好人是厂长做，坏人都是他刘主任做，万一惹出了民怨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马上被扫地出门。

现在惹得厂长怒了，刘主任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当下一巴掌抽在了梁颖脸上。

这一巴掌含怒而出，抽的梁颖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可左等右等都不见刘主任回来，只能灰溜溜地回来家。

偏偏刘主任打她那一巴掌极重，离开的时候脸还是有点红，经过一天的时间已经淤青了一大块。这一天见不得人不说，躺下都沾不得枕头，简直让梁颖恨到了骨头里。

可她又忍不住害怕，不知道明天去厂里，还有什么事等着她。

转天一早，池跃进夫妻就去看店面了。他们俩人下岗了，再也没有人给他们发工资了，今后的每一分钱都需要自己去赚来，自然一刻都等不得。

池唐自己虽然也去看过店面，但是现在情况又不相同了。父母手里有了钱，自然不用拘泥于之前那一两百块钱一个月的店面，完全可以选择更大更好的。

池唐昨天晚上在父母耳边叨咕了半天，若是看着好，最好能买下来，买不下来也要签合同签长约。

簋街那地方，在今后的十年二十年里，租金只会越来越高，成为寸土寸金的美食街，不管是买还是长租都绝对不会赔钱。

池跃进两口子没松口。

买房，那可是大事。但是介于池唐一贯的良好表现，两人没说什么。

池唐本来也想跟着去的，但是自己这边还有一摊事，再加上有时候事情做的多了反而不美，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池磊一早起来没吃饭，甚至也拉着池唐让他别吃。送走了父母，两人推出来小车直奔张集家。

他们来的早，张集正吃到一半的早饭，直接被他们俩拉出了门。

“你们这么急干嘛？”张集不解地跟着两人拉了几箱汽水和冰棍，翻身上了车。

“到了你就知道了，走着走着。”车上自然没地方坐了，池家哥俩就在后面推着车走。

到了火车站之后，池磊就不见了人影，剩下池唐和张集将摊子摆弄好。

“磊子哥干嘛去了？”张集忙活完抬头还没见到对方，“你饿不饿？我请你吃饭。”

“不用。”池唐一把拉住发小，“我哥去买了。”

说话间池磊果然回来了，手里提着十来个煎饼，“这是你俩的。我走了，他们等我呢！”

池唐接过煎饼摆摆手，“快吃吧，这家煎饼特好吃。”

张集吃了一口狂点头，“果然很好吃啊。”

“其实还有一家的煎饼特好吃，回头我带你去。那家的煎饼都是在旁边现炸薄脆，摊好了里面还撒上一把炸的酥脆的花生和熟白芝麻。”池唐想起白毛煎饼那滋味，依然觉得意犹未尽，“又酥又香又脆。”

“真那么好吃啊？”张集嘴里吃着煎饼，还觉得要流口水。“那回头我请你去吃！”

“行啊！”池唐咧嘴笑着，“好吃的东西还很多，回头咱哥俩一家一家都吃个遍。”

“嘿嘿……”张集傻笑。

这一天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昨天过来捣乱的那个男人没有再来，但是广场里也多了几个类似的摊子，卖些汽水之类的食物。

对此池唐的态度倒是很平和，很少有行业没有竞争，更何况是这种成本不高的小买卖。只要大家自己做自己的，那就没毛病。

不过下午的时候忽然变了天，池唐和张集无奈地对视一眼，只能打道回府。

不仅仅是会下大雨的缘故，主要天气一旦转凉，汽水冰棍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小哥俩收拾好了东西，骑到半路雨就下起来了。

“完蛋，我这衣服都湿透了。”池唐无奈地叹口气。

其实衣服淋湿了不算事，更要命的是，车上还有没卖完的冰棍和汽水呢。汽水没问题，明天继续卖就是，可冰棍不行。冰棍一会儿就全化了。

本来他们是想趁着还没下雨，就在胡同口将货清掉，现在彻底没希望了。

看看盒子里还剩下两箱冰棍，池唐沉吟片刻，“大集，咱们去合作社。”

“嗯？什么意思？”

“把冰棍存他们那里。”

“能成么？”张集担忧地说道。

合作社虽然有冰柜，但是那东西能给他们用么？这年头虽然有人家里用上冰箱了，可毕竟没普及，冰柜更是鲜少有个人买的。

“先去了再说。”池唐沉吟一下回道。

池唐自忖应该能说服对方，这几天他们也算是合作愉快了，卖出去了多少箱汽水呢。要知道他们这种从合作社进汽水，可是一点优惠没有的，和汽水厂的利润都被合作社吃了。

张集凡事都听池唐的，三轮车直接骑到了胡同口的合作社。

池唐将两箱半冰棍包进去，没多大工夫就出来了，不过手里只剩下了半箱。

“成了？”

池唐呲牙一笑。他出马，怎么会不行。他们本来就是合作关系，里面那些大妈阿姨，只需亲亲热热喊几声就摆平了。

不过事情还是比他想的更顺利，果然不管什么年代，长得好就是很吃香。

“那这箱……”

“回去，咱们自己吃。”池唐不在意地摆摆手，剩下这半箱也就十几根的样子，到时候给张集分走一半，也没多少了。

雨太大，池唐和张集在胡同口就分手了，池唐一个人推着三轮车进门。

院门有个台阶，但是车上还有几箱汽水，而池唐现在年纪不大力气不足，推起来颇为吃力。

后面忽然来了一股助力，池唐一喜，赶紧加快速度将车推进了院子，一直推到后院将车停好，这才回头。

他原本以为身后的人要么是他哥哥，要么就是院子里的街坊，可他万万没想到身后站着的居然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已经被淋成落汤鸡的少年。

“你……”池唐眨眨眼，这少年看着莫名的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