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我叫薛荔

“我叫薛荔。”少年抬头看着池唐说道，仿佛在说一件极为郑重的事情。只是淋湿的头发贴服在脸上，少年白皙的脸庞透着一丝莫名的脆弱。

池唐愣了一下，记忆瞬间苏醒，“是你啊，你的腿怎么样了？”

薛荔忽然就笑了，只是笑得让池唐莫名觉得心疼，“你记得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话里蕴含着些许复杂情绪，却又一闪而逝。

池唐抓抓头，“都湿透了，先跟我进来吧。”

三轮车用一大块塑料布遮盖住，池唐抱着剩下的冰棍扯上薛荔一起回了他们哥仨的房间。

薛荔跟着池唐进了房间，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狭小的房间，看得出来这里住了好几个人，应该是池家兄弟的卧室。

没等他再多看几眼，池唐已经将一条干毛巾丢到他手里，“你先擦擦，我帮你找身干净衣服。”

池唐将自己湿透的背心丢到一边，光着膀子从衣柜里翻衣服。

薛荔没想到他还能看到这种画面。少年背部白皙，没有擦干的雨水珠从肩头缓缓滚下，顺着脊背一直滚落到弧线美好的腰臀部位，最后彻底没入没有淋湿的内裤上。

薛荔喉头动了一下，这是他以前不曾见过的，青涩的美景。

池唐很快就翻了两件干净衣服，转头发现薛荔呆呆看着自己也没怀疑，只以为对方是不自在，赶紧解释了一句。

“毛巾我每天都洗，很干净的。要不……”池唐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巾被，“这个新洗的，你用这个擦。”

“不是。”薛荔没有接毛巾被，依然用毛巾默默擦了起来，又手微微抖着换上了池唐给他找的一身干净衣服。

看得出来，这身衣服算是对方比较好的衣服，而且看起来挺新的。薛荔呼吸有些加重，是因为衣服，也不是因为衣服。

好在里面的内衣没湿透，换上干爽衣服整个人焕然一新。

池唐也赶紧擦身体换衣服，搞定后才彻底松口气，“吃不吃冰棍？”

“嗯？”薛荔正坐在他的书桌前，看着桌上摊开的笔记，那是前一天停电池唐没来得及收起的。

“冰棍。”池唐将盒子里的几根冰棍都拿了出来，“都是便宜货，但是不吃就化掉了。帮帮忙。”

薛荔确实很少吃冰棍，冰淇淋家里冰箱里从来不缺，可他却很少碰。可看着池唐嗦着冰棍，他忽然也来了兴致，看着对方的样子吃了起来。

池唐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看对方看他一眼，吃一口冰棍，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你怎么跟没吃过冰棍似的？”

薛荔沉默了一下，“……确实没怎么吃过。”

“你家条件应该不错啊，怎么会没怎么吃过？”这次轮到池唐吃惊了。

“你怎么知道我家条件不错？”薛荔挑眉。

“你家不是住人大老校区那边么，那里面住的人听说不是老师教授，就是干部家属。条件怎么会不好。”池唐嘟囔了一句，“还是说那不是你家？”

“算是吧。”薛荔沉默了片刻后答道。

这回答让池唐心莫名疼了一下，嘴里的冰棍都觉得不香甜了。只是他到底是个成年人的灵魂，识趣地没有多问，转而和对方聊起了别的。

只是对方多数时间只是听他说，很认真的听，只有在他询问的时候，才会给出个简单的回答。

没说多久门就被推开，池磊湿淋淋地冲进来，“差点把我浇死，怎么突然下这么的雨！”

池磊一进门就开始脱衣服，脱到一半才看到屋里有外人，顿时大眼瞪小眼。

“咳咳。”池唐也没想到这一幕，虽然大家都是男人，但是才第一次见面就脱成这样，这场景大概只有在澡堂子里才不尴尬。朝着薛荔尴尬一笑，“我二哥。二哥你去爸妈屋里换衣服啊。”

薛荔忽然地一挑眉，看向了池唐。

刚刚他自己换衣服，可没想过要去别的屋，这是不是代表……

“得。”池磊抱着衣服准备离开，房间里突然响起嘀嘀嘀的声音。

这声音池唐很熟悉，这是九十年代初最流行最时髦的BP机的提示音。这种提示音在BP机退市后都还存在，作为手机铃声或者其他一些元素存在。

但就这个时候他们这个院子里还很少有人能用得起。

退市收场的BP机现在红极一时。这时候哪怕不是汉显都要两千多块，绝对是值钱东西，虽然比不了上万块的大哥大，可同样是能彰显身份的存在。

而现在这东西却出现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

至少池磊惊讶地张口结舌，只能竖起大拇指，“牛！”

“快去换衣服，别着凉。”池唐开口赶人。

“我又不是你，怎么会病成那样？”池磊吐槽弟弟后跑去了隔壁。

“你生病了？”

“前些天生了场病。”池唐扯扯衣服下摆，有些不自在面对对方语气里不容忽视的关心，“你不用回电话么？”

“你家有电话？”

“……没有。”池唐扁扁嘴，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记得他们家按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九五年下半年了。“不过胡同口小卖部有公用电话，我家有……”

“不值得。”池唐‘伞’字没出口，薛荔漠然的开口。

池唐：？？？什么玩意不值得？打电话么？BP机都有，一毛钱的电话费舍不得？

池唐摸摸鼻子岔开话题，“你来这里是找同学玩，还是串亲戚啊？”

“迷路。”

一语致死。

池唐感觉天又被对方聊死了。

其实这么半天他已经发现了，对方话并不多，甚至在他这个年纪来说，还有点沉默寡言。

池唐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他们毕竟真的不熟，这让他觉得有些尴尬，不自觉地将衣摆一点点攥在了手里。

“你很紧张？”薛荔看看池唐的动作问道。

对方一紧张就攥衣角，没人时候喜欢咬手指，还喜欢嚼棒棒糖，这些小毛病再次看到只会让他鼻子发酸。只是已经感觉到了池唐的不自在，薛荔暗自叹了口气起身，“……我该走了。”

池唐早就在等这句话了，不过还是下意识客气了一句，“雨这么大，要不然吃了晚饭再走？”

薛荔停下了脚步，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了池唐。池唐嘴角抽搐地心里给自己一巴掌，嘴比脑子快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这时候话是不能收回了，只能朝着薛荔挤出个笑脸，希望对方是真急着回家。

薛荔看着池唐的表情，心里的激动顿时化为乌有。

根据他对对方的了解，这肯定是不过大脑的一句话。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留在下一次吧。”薛荔跟池唐借了一把伞离开，池唐心情很好地将人送到了胡同口，还好心地指给了他公用电话的位置。

至于这衣服和伞，池唐没有放在心上，只需要个把月，他家的经济条件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身旧衣服和一把伞不算什么。

说来也怪，从薛荔离开之后，原本的大雨渐渐小了，竟然有了出太阳的征兆。

池唐举着伞歪头往天上看。

这种人走雨停的情节，怎么仿佛曾经在谁身上见过？

今天因为下雨，白白浪费了半天的时间，不过他们的收入还算稳定，依然有一百块左右。数好了钱和之前放在一起，现在已经有了四百来块，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听到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池唐将钱收好打开了门。

“妈回来了。”

“三儿你回来了，我和你爸还担心你们淋雨呢！今天雨还真大。”姜梅看到儿子在家，心里踏实了很多。

她不担心池磊，只担心小的。池唐自小身体就弱一些，这么大的雨淋上一场肯定又要生病。

“没，我们提前回来了，进了院才下起来，就外衣湿了。”池唐摇摇头。

“没事就好，湿衣服一会儿妈给你洗了。”姜梅一边说一边进了屋。

她其实也赶上雨了。一看到天色变了就跟池跃进招呼一声往回赶，只是走到半路雨就下起来了，幸好回来的时候跟人借了伞。

一进屋，就看到池磊一个人坐电视前面乐得前仰后合，湿衣服就丢在脸盆里，看那湿的程度明显是被淋得透透的。

姜梅无语地瞪了对方一眼，要么在学校避避雨，要么跟小儿子似的早点回来啊，她家这个傻儿子呦，将来可怎么办啊。

“妈，店面看得怎么样？”池唐跟在后面进了屋，“有没有合适的？”

“看了好几家，我走的时候还没最后谈好，不过也差不多了，等你爸回来就知道了。我出去买点菜，一会儿有客人来，晚了就买不到了。”

姜梅收拾了一下，抄起了菜篮子，“你把湿衣服抱出来，一会儿我一起洗了，看这太阳又出来了，天黑前没准能干。”

“得嘞！”池唐转头回屋拿衣服，顿时傻了眼。

丢在另一把椅子上的那堆湿衣服，不光有他的还有薛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