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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下去，滚！”

“狼心狗肺的东西，不要脏了我们的眼。”

“张萌萌你没有心！”

“张萌萌退出TTOP，滚出娱乐圈。”

张萌萌站在台上，全身上下颤抖，不停捏着麦克风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骨节泛白。她原本是闯上来要说明一切的，可就在她踏上台的一瞬间，立刻引起全场的谩骂。而且手里的麦毫无声响。场内几百人同时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辱骂，听不得她半分。张萌萌大脑“嗡”地一声，双腿双脚像被钉在原地，再也无法动弹。

无休止的谩骂后，各种荧光棒、应援物向张萌萌砸来，惨白的光追着她，好像在给下面的粉丝疯狂引路，告诉他们，要扔向哪里……

一个尖锐的东西夹在中间，朝张萌萌袭来，她来不及躲避，只觉得额角猛然疼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温热的东西流出，顺着脸颊，一滴一滴……

*

“啊！”

张萌萌倏然睁眼，眼前却是一个逼仄窄小的房间。

额前刘海已被汗水打湿，张萌萌抬起手腕，想摸一下被砸的额角。映入眼前的，便是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原来又是一场噩梦。

这梦像无限循环的电影一般，只要闭上眼睛，就会不停上演。

她慢慢坐起身，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原本就虚弱的身体，在一场梦魇后更加虚脱。

病房里只有一张床，床边是一张小圆桌，桌上放着一千毫升的塑料随身杯，里面装着一天必须要喝完的水。

张萌萌打开杯盖，“咕嘟嘟”灌了几口。

一阵脚步声传来，临近病房门前，才慢下来。

一个圆脸小护士偷偷往里看一眼，见张萌萌在喝水，立刻又转回头，跑远了。

张萌萌装作不知，又喝了几口水，才回到床上。

原来躺着的床褥已经被汗水打湿，张萌萌便躺在了另一边。

直到她再次听见脚步声靠近，赶忙转了位置，躺向原来的方向，面朝墙壁。

“醒了啊，萌萌。”主治医生刘丽丽朝张萌萌走来。

张萌萌像往常一样，没有转身，只是抬着手，在面前的墙壁上画着什么。

刘医生瞥了她一眼，目光移到水杯上，看见才短短半天，这水杯里的水已经少了三分之二，便问：“萌萌渴了啊，喝了那么多的水，我再给你加点？”

张萌萌没有回答，背着身。

“前天你和我说你要出院，还记得吗？”刘丽丽继续试探，“你觉得你已经康复了？可以出院了？”

张萌萌依旧没有回话。

刘丽丽一直默默观察，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和往常一样专心在墙上画画，心里一颗石头才算放下。

“刘医生，要不要加水？”小护士在旁边问。

“水不要钱啊。”刘医生白了小护士一眼，然后微笑对张萌萌说，“萌萌表现的很好，下午你妈妈就可以来看你了，你开不开心？”

几个问题问下来，张萌萌和往常一样，一句话也没有讲。刘医生往前一步，看见张萌萌躺着的床褥，已经湿了一片。

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在这湿嗒嗒的地方继续躺着。

所以那句突如其来的要求出院，也是胡言乱语。说来也是，关上这一年，是个正常人也要疯掉的。

刘丽丽彻底放心，转头对小护士说，“一切正常，走吧。对了，下午我要去开会，她妈来，可以进来探视。”

刘丽丽说完，又低声叮嘱小护士，“你给我盯紧点，千万不能出岔子。”

这是张萌萌重生后的第三天。

上一世在撕心裂肺的悲恸之后，张萌萌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她站在医院的楼顶，看着下面匆忙如蝼蚁的人群，不停行驶的汽车，毫无眷恋地纵身一跃。

在她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只有一个词，“如果……”

可偏偏在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如果”是悔恨，是痛苦，也是逃离和争取。

然而不可置信的事，真的发生了。

老天好像在打盹的时候，怜悯望了一眼那个单薄的小姑娘。

张萌萌便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距离她纵身跳下的一周前。

上一世，她被关在这里一整年，得见天日时，却是阴阳两隔。

看见母亲的那一瞬间，张萌萌在混沌一年后，终于清醒片刻，自楼顶绝望一跃。

重生后的张萌萌，试探着要求出院，却连检查都没有做便被刘丽丽一口拒绝。

张萌萌知道，今天或许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

住院部的大门一开，孟美娟便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向病房。

楼房建成已久，共四层，没有电梯。张萌萌的单人病房便在顶层的421。

孟美娟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四楼爬。右手拿着保温桶，里面是给张萌萌炖的鸡汤。

后面一个小男孩用力推着孟美娟，一双小手护着孟美娟的后腰，不停的说：“妈妈加油。”

孟美娟听到星星这么叫，转头笑着看他：“又叫妈妈？”

小男孩星星眨着眼睛，不服气道：“你就是我妈妈。”

“好好。”孟美娟眯起眼睛看他，“一会儿啊，见了姐姐，哄她把鸡汤吃了。里面的鸡腿，你和姐姐一人一个。”

小星星立刻摇头，“我不要，我吃饱了，都是姐姐的。”

孟美娟欣慰看小尾巴一眼，伸手在他头上摸一把，慈爱道：“好孩子，你姐姐吃不完，你和姐姐一起吃。”

“妈妈吃吧。”星星仰头看着孟美娟，“妈妈身体不好，我知道。”

连续爬了四层楼，孟美娟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这一会儿，胸口疼的厉害，她靠在扶梯上大口喘气，许久才对星星说：“星星，推我一把，探视时间要到了。”

“嗯。”小星星用力在后面推着孟美娟，耗尽小小身体的全部力气，只想着快快见到姐姐。

他有一个姐姐，好漂亮的。

他这个姐姐，又特别特别厉害，她的歌都很好听，还有一首歌，就叫星星呢。

姐姐说过，这首歌是送给他的。

可是他的姐姐生病了，一个星星不知道名字的病。

姐姐的病，不会痛，不需要打针。

却一直哭，一直在那个小房间关着。

医生不让星星看她，不让星星给她送好吃的。

只让星星隔着一个小铁窗叫她。

每次星星叫姐姐的时候，姐姐都好像听不到一样，偶尔无意转头看星星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可就算这样，星星也想快点见到姐姐，那是他最爱的姐姐，是在他最难过的时候，一直陪着他的姐姐。

想到这里，星星用尽吃奶的力气，推着孟美娟。

两个人终于走到421房门前，那张铁门铁窗紧紧闭着。

“护士姐姐，我来看姐姐了，你快点把门打开吧。”星星去拉拿着钥匙的圆脸小护士。

小护士走过来，圆眼一睁，“这不来了，急什么。”

小星星急得跳脚，可他不敢说，他虽然小，可是知道这个姐姐惹不得，惹急了，这个护士姐姐就会早早撵他们走，不让探视。

小护士磨磨唧唧打开门，转头问孟美娟：“没带什么尖锐物品吧。”

孟美娟连忙摇头，“我知道规定的。勺子和碗，都是塑料的。”

“那就行。”小护士打开门，放孟美娟进去，“快去吧，十分钟啊。”

铁门“吱”一声打开，背对着铁门的张萌萌立刻就听到星星奶声奶气的一句姐姐。

继而是小护士的轻斥：“要死啦，小点声。”

星星赶紧捂住嘴巴，跑到张萌萌面前，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

“姐姐，我来了，妈妈也来了。”

张萌萌没有说话，背对着铁门盘腿坐在床上，她低着头，不停拿手指在床上画着什么。

孟美娟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拿出碗来，盛了鸡汤，端到床前。

张萌萌低着头，长长的头发散着，遮住整张脸。

孟美娟颤巍巍伸出一只手，轻轻把头发挂在萌萌耳后。

那张清秀的小脸立刻就露了出来，眉毛弯弯、眼睛细细。

只不过那张脸，因为常年不见阳光，一片惨白。

“好孩子，妈妈今天炖了鸡汤，你吃一点好不好？”孟美娟忍着难过，把鸡汤端到张萌萌面前。

和以往一样，张萌萌毫无反应。

她那双曾经灵气十足的眼睛早就没了半分生气，蒙了一层薄雾一般。

“姐姐，你尝尝，真的很好吃哦。”小星星在一旁看着，着急劝说。

倚在门口的小护士看着，知道和以往一样，没有什么异常，便拿出手机，走到门口，靠在墙上就和朋友聊起天。

她的脚步一动，张萌萌才略略抬起头。

这一抬头不打紧，孟美娟手一抖，鸡汤撒了出来

双目聚焦、坚定地看向自己，这还是张萌萌发病后的第一次。

正坐在张萌萌对面的小星星也瞪大双眼，惊讶的差点叫出声，却在张萌萌一个禁声的手势下，捂住嘴巴。

张萌萌身子未动，再次低下头。

她声音低沉，却十分清晰地传到孟美娟耳中。

“妈，我要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