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见玉如见孤
“殿下可是未来的一代明君?怎能诓人?”一听到自己快到手的银子要丢,江沅急了,脱口而出。
蔺子旬瞟了一眼四周,脸上的错愕转瞬而逝,他倨傲一笑,一双如同点漆一般的眸子牢牢盯住江沅。
“你怎知孤是将来的一代明君?孤病弱多年,从未有人看好孤。”蔺子旬背过身去。
“在殿下的毒被解开之前,微臣就这么认为。”江沅斩钉截铁道,这句话江沅用的是真情实感,谁让她看过这本书。
傍晚的斜阳光线虽然不刺眼,但江沅话音刚落,蔺子旬仿佛被那阳光灼痛了眼睛,眼帘轻轻垂下。
“因为殿下心系天下,以天下苍生社稷为重,不似某些狼子野心之徒,动不动就杀人灭口,心黑成炭!”江沅话里有话,原书中这个时候原主应该已经跟三皇子勾搭上了,原主和三皇子狼狈为奸做了不少作死的蠢事,江沅当然知道站队该站哪一边,大骂三皇子,以撇清自己跟这个最大的反派之间的关系。
江沅口中的骂人话滔滔不绝,毕竟那些黑衣人的始作俑者就是三皇子,正骂得酣畅淋漓之时,江沅觉得不对劲,一抬头,只见蔺子旬挺拔飘逸的背影已经走远。
江沅追了上去,一不小心,被杂草绊了个狗啃泥。
“喂,殿下,你等等我!”
离京城越近,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浓,为了避人耳目,蔺子旬和江沅换了一身商贾装扮,一路无话,只不过蔺子旬的容貌气质实在太过出类拔萃,就算扮成寻常商人模样,也一路勾起不少少妇小姐们前拥后簇,争先恐后地遥遥相看这京城里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江沅实在看不下去,是夜,两人落脚在客栈里,江沅在地板上铺了一张地铺,辗转反侧睡不着,只不时回望灯影中蔺子旬那张美艳绝伦的脸。
“殿下,你这副模样,恐怕咱们回不了东宫,三皇子的黑衣人就要追杀到我们这里来了。”江沅从兜子里拿出一盒草木灰来,“不如殿下委屈一下,往你那张俊脸上装扮装扮,这样先逃命要紧。”
两人都已经洗漱躺下,蔺子旬在床榻上,江沅自觉乖乖去了地铺,江沅坐起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那是她随身携带抹黑原主白皙皮肤的给力工具。
保命要紧,江沅难得大方一回。
蔺子旬端坐在床榻上,按照日常习惯凝神打坐,他睁开眼,影影绰绰的灯光下,江沅白日里脸上那一层脏兮兮的泥灰不见了踪影,瓷白的皮肤,红润的嘴唇,有些女气。
“你很擅长这个,乔装打扮?”蔺子旬眼眸微抬,里面幽光闪动。
大意了,江沅心里一紧,光顾着逃离黑衣人了,来自身边这位的威胁被忽视了。
“人在江湖飘,多一样本事多一条路,”江沅分辩道,“殿下若不愿意便罢了,反正距离京城不过数里地。”
好在蔺子旬不再追问,江沅舒口气假装睡下。
翌日清晨,江沅不敢再提草木灰的事情,她早起跑到茅厕认认真真给自己抹了一遍灰,重新出现在蔺子旬面前时,又是那个脸色黝黑的邋遢样子。
“你去白府。”那块失而复得的玉佩出现在江沅面前,蔺子旬拎着玉佩的穗子道,那块玉质地极其细腻莹润,通透的玉色里掺杂了一两丝暖黄,江沅接过来那块玉。
“白府的人都认识这儿玉,见玉如见孤。”蔺子旬站在窗前,江沅的那些小动作他洞若关火,清晨和煦的阳光洒在他脸上,蔺子旬浓密的睫毛被染成金黄色,睫毛下的眸子沉静又深邃,望着窗下人来人往的街市一动不动。
眼下最值得信任的人只有白潋了,既然蔺子旬不愿意牺牲形象,那冒险跑一趟白府的重任只能由自己出马了,江沅欣然应允。
不过这块玉佩,上次蔺子旬差点因为自己弄丢它而大发雷霆,江沅把玉佩揣到衣服最里层,贴近自己束胸带的地方,若是弄丢了,蔺子旬肯定会要了自己的命。
江沅没敢直接去白府正门,她在后门踟蹰了良久,最后还是找了一个最年轻的府兵亮出了那块玉。
果不其然,府兵见了那块玉,“噌”地一下跪在地上,身上的盔甲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恭迎殿下。”府兵声音朗朗。
江沅被这阵仗吓了一跳,鉴于之前几次险些丧命于黑衣人之手,她害怕再次引起三皇子那些爪牙的注意,江沅慌得扶起那位府兵,打量一下四下无人,冲着府兵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白府院落里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进了白府,安全有了起码的保证,江沅多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她斜躺在白府正厅的太师椅上,翘着脚拿白玉瓷盘子里的葡萄吃。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正厅门口人影一闪,白潋和蔺子旬,齐齐进了门,江沅脑海中精光乍现,如今回了蔺子旬自己的地盘,之前说好的黄金百两,是不是有戏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江沅心头雀跃,表面上强装镇定,缩回自己伸到椅背上的腿,吐出口中的葡萄皮。
她的动作被白潋尽收眼底,白潋皱着眉,他一见自己就没有好脸色,江沅早已习惯。
江沅心中尤自揣测,方才那一炷香的功夫,这两人到底谈了什么,谈到什么程度,自己英勇救下蔺子旬性命一事,蔺子旬不会装聋作哑抹去不提了吧?
那就太亏了,江沅一拍大腿。
“你做什么?”白潋面色不善地盯着江沅,“不要以为自己误打误撞给殿下解了毒,从此就能躺在功劳簿上享福了,殿下最厌恶挟恩图报的人,你要有自知之明才好,若将殿下的毒已解一事泄露出去半个字,你的舌头就保不住了。”
“郡王殿下,一见面就掐,我们是八字不合,还是属相相冲?”江沅没好气地道。
白潋正欲反击,蔺子旬不动声色一个侧身,挡在白潋与江沅之间,江沅躲在蔺子旬身后冲白潋做了一个挑衅的鬼脸,蔺子旬气场凌人又具威势,白潋虽然愤恨不已,但也不敢再造次,憋了一肚子话脸色铁青。
“宫中可有何动静?”蔺子旬抬眸道。
“宫中如平日一样歌舞升平,无一人提起苏安府中黑衣人一事,只说殿下您在灾民□□中走失,宫里遣了一些精卫去江南一带搜寻,没有下文,也无人追究,只有太后多次在圣后殿中斥责圣上,怪圣上御下不力,威胁到殿下您的安危。”白潋正色道。
原书中蔺子旬就是个爹不疼妈不爱的主,知道他处境艰难,没想到竟然惨到这个地步,皇帝老儿也太心狠了,到底是亲儿子。
江沅忍不住怜惜地看了一眼蔺子旬,不过他脸上一如往常一样波澜不惊,看不出失落的情绪。
白潋想要继续说什么,他看了一眼江沅,欲言又止。
“我与殿下商议要事,你可以回东宫了,我会派人保护你。”白潋高冷地道。
赏金无望,还被白潋嫌弃在这里碍事,江沅虽然十分不满,但也勉强按捺住性子,起码抱上了男主的金大腿,以后自己就是九五至尊身边的人了,至于赏金百两,就算是万两,也不是不可能的,一切都得徐徐图之。
江沅知趣地离开白府,被一路护送回到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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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从江南全身而退的消息不胫而走,朝堂上一片哗然,有好事者怀揣着看好戏的心思,眼珠子都瞅着三皇子那边的动静,众目睽睽之下,蔺子矜不免又表演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戏码,亲自来宫门口恭迎太子回宫,明面上一时无甚其他大动作。
皇上对他这位长子本就是可有可无的态度,蔺子旬回东宫之后,只不过遣了几个宫人送来补身的参茸便罢了,至于蔺子旬在江南遭遇了什么,既不多问,也不追究,宫里一派祥和,其乐融融,倒过了几天平静日子。
这边东宫的侍读们本来在太子失踪期间,人心惶惶,只有那些世家子弟,不问世事,正好趁东宫群龙无首,无人管束,太学里的课也不去上,只在东宫里吃喝玩乐,把东宫搅得乌烟瘴气。
蔺子旬归宫,东宫上下正风肃纪,又逐渐恢复风清气正的氛围,只是太学学堂上,不免有人怨声载道。
“这太学的课,学一日也是学,停一日也是停,有甚长进不长进的,大家伙儿最后还不是都回家袭官袭爵了事。”
“这话别让沈夫子听到,不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你若不怕死,别连累我。”
江沅姗姗来迟,她睡眼惺忪,找到自己寸草不生的书桌,书桌上那几本古籍上面的灰积了大概快有一寸厚了,她也不计较,坐下来百无聊赖,拍拍书桌上的灰,准备倒头补觉。
灰尘腾起,引起了身后的几个侍读的注意。
“要死,江探花,多日不见,跟太子混了这么久,还能活着回来,太子没把你就地法办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江沅身后的贾齐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