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剁手
难不成上次向花魁求爱不成反被拒绝,自己醉酒之后私闯花魁香闺的事被传开了?
李豫头上冒了些许冷汗,自己虽然醉心花柳,但终究还是文雅风流之人,讲究的是情意相投,那种霸王硬上弓的作风,他瞧不上也不愿意做。
李豫刚想要开口解释那次只是酒后失德,非本人本意。
蔺子旬却微微一挑眉道:“江南贪赃一事,李尚书在朝堂上可是将那些尸位素餐的乌合之众大力抨击了个遍。”
李豫刚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即又警惕了起来,那帮贪腐臣子,都是兰麟宫麾下的党羽,与对面这位太子瓜葛不浅。
“小人年幼时挨过饥馑,最怕饿肚子,所以一时没忍住,多了句嘴,让百官笑话了。”李豫大而化之地一笑。
“为民生百姓做主,怎么会是笑话呢?尚书明明有一颗爱民如子的赤诚之心,但又为了自保,总是跟兰麟宫的爪牙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若不是为了明哲保身,李尚书也不用如此苦心经营,一头钻进烟花巷子里。”蔺子旬正色道。
李豫眼神中神色复杂,有讶异也有惊惧,那些不跟三皇子同流合污的人,下场有多惨烈李豫心知肚明,他混迹官场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左右逢迎谁都不得罪,靠着浑水摸鱼的本事混到今日,自以为滴水不漏,不料还是让当朝太子说中了满腹心事。
只是,明君难求,如今的朝廷,已然被三皇子握住了大半个命脉,自己就算空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心思,也无能为力。
白潋看出了李豫内心的挣扎,旁敲侧击道:“浊世之中,空有一腔抱负,无奈没有明主,本王拙见,李尚书喜欢美人不假,但若是将余生都虚度在这声色犬马之地,李尚书就没有遗憾吗?”
李豫犹如被雷电劈中一般,身子一僵。
白潋所说,又何尝不是他内心深处真正所想,今日太子这一番话,想要将他收之麾下的心思昭然若揭,可李豫亦不是刚入朝为官的青涩小子,过河拆桥,鸟尽弓藏之事,他见得多了,太子若是利用他对付完三皇子,谁能保证不会将他一脚踢开?
就算太子如愿登上帝位,但又难说他不会跟三皇子一样,满口仁义道德,背后却极尽穷凶极恶之事,再说太子据说性命也不久矣,如何得靠?
他心头这一番复杂的思绪,不好说也不敢说出来。
李豫的左右摇摆,蔺子旬心知肚明,他微微颔首,似乎还有话要说。
门外却喧嚣起来,一个尖声细嗓的女子声音传了进来,还有老鸨小厮吵闹个不停。
“把这些花魁娘子的,都给我抓起来送进尼姑庵去。这一个,手上的花钿描画得如此妖艳,去了尼姑庵怕也不相益,把手给我剁了!”
九公主站在云醉楼的大堂里,她双手叉腰,气焰嚣张。
“那一个,水蛇腰扭来扭去,来,给我拖回公主府,每天关进房里,让嬷嬷看着吃一桶饭,不吃完不许睡觉,等你肥成猪,看你还勾不勾人?”
九公主身着大红缦纱裙,一双珠玉曳尾绣鞋踩着楼梯“噔噔噔”地上了二楼来。
“这位贵主,楼上都是雅室,里面全是贵客,贵主若是跟那个姑娘生气,尽可以说出花名来,姐姐把她交出来给你撒气,贵主可勿要扰了这二楼上贵客的兴致。”老鸨跟在九公主身后急急地道。
这云醉楼里也不是没人来闹过事,多的是城里王爷或者世子府里的主母妾室,被云醉楼的姑娘夺了宠爱去,夫人姨娘们气不过,来云醉楼找那祸水女子打骂一场。
老鸨看着九公主衣着华丽又带着一群跟班,料想是哪个世子新娶下的夫人,就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金枝玉叶的公主。
九公主一招手,二楼的雅室被一间一间地闯开,男男女女慌张叫嚷成一团。
“贵主,不可啊,这里可是我云醉楼的贵客,叨扰不得啊!”老鸨奔过来,按住九公主那些侍从的手,这二楼的最后一间没被强行打开的房门后面,是云醉楼的老主顾李尚书,老鸨挡在门前。
凌霜柳眉一挑,不屑一笑道:“有什么贵客,是本公主惊扰不得的?”
老鸨头皮一麻,知道今日惹上的,不是寻常贵女了,老鸨顿住刚要出口的话,面露尴尬,她得罪得起谁,也得罪不起公主啊,正灰溜溜地想给这位公主让开,不料对面楼梯上,缓缓冒出一个人影来。
外面这一场闹剧,屋内的人悉数都听到耳朵里,白潋想要出门去喝止,被蔺子旬冷峻的眼神劝退住,眼看着门就要被九公主的侍从闯开,外面争执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九公主声音扬起道:“三皇兄?”
屋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住,李豫的冷汗涔涔而下,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夹缝中苟且偷生,靠的是不站队不攀附,他虽然没有跟三皇子狼狈为奸,但若是让三皇子知道他私下跟着太子接触,那三皇子下一个在朝堂上的打击对象,一定就是自己无疑了。
白潋眉头紧皱,只有蔺子旬眸色中的冷静一如往常,他抬头朝窗外看过去,白潋顺着蔺子旬的视线看过去,白潋心中会意,探身到窗前,身手矫健地往那窗外的灯笼上挂上一段玄色绸子。
“从侧门出去,请一个姑娘过来。”白潋低声对房内的一个暗卫道,这房间虽然有侧门,但蔺子旬和白潋一走出去,不是被九公主发现,便是跟三皇子的人狭路相逢,不若先叫来一个姑娘拖延些时间。
门外,九公主傲慢的声音响起。
“三皇兄怎么会来这种地方?父皇前日还夸三皇兄,文才有进步呢,没想到,倒跟着我这种不学好的没有两样了。”九公主话里有话,除了她这个娇宠公主以外,圣上对这位三皇兄也是相当看重,九公主早就不服。
“九妹是来寻谁的?听闻妹妹最近常去太学里找东宫的那个探花,怎么这才多久,九妹又要丢开手?”蔺子矜的话绵里藏针,只是声线一如往常地平稳和蔼。
凌霜一听这话,立马愤然道:“什么丢开手,我是来拿人的,江探花出身差了些,可能有些自惭形秽,毕竟本公主身份尊贵,被本公主看上以后,他便被吓傻了,所以跟人一起躲到窑子里来,他小门小户出身不懂事,本公主倒也不跟他计较,就是怕他被窑子里的莺莺燕燕迷了心性,所以来把他揪回去。”
“九妹找了一圈,可找到江探花的身影?妹妹可要小心,这云醉楼里人多眼杂,比不得宫里干净,若有可疑的其他人,妹妹也别放过。”蔺子矜状似好心地提醒道,门后的蔺子旬和白潋对视一眼,心里都明了,蔺子矜出现在这里的目的,非东宫莫属。
“管他什么龙潭虎穴,能难住本公主吗?东宫里的状元郎都被我从被窝里光着身子拖出来,云醉楼就这么大一个地方,其他房间被我搜了个遍,大门已经被我把守住了,我就不信找不出个人来。”凌霜的声音咄咄逼人。
凌霜的话音刚落,蔺子矜的眼神便锁定在这唯一一扇没被打开的门上,眼神中一道不为人察觉的机锋扫过,他反而抽身往后退了一步。
“九妹做事情干净利落,皇兄早有耳闻,想必江探花定会早日开窍,明白被九公主看上,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好运了。”蔺子矜温文尔雅地一笑。
凌霜最爱听奉承话,蔺子矜投其所好,凌霜不知道自己被当成枪使,傲娇地拧了下身子,伸出纤纤玉手,就要推开这扇门。
门被推开,里面却跟别的房间并无二致,歪歪倚在李尚书怀里的云醉楼头牌婉玉姑娘,猛地从李尚书的大腿上弹跳开来。
李尚书起身,作出意外的样子,拱手行礼道:“是九公主,下官有失远迎,九公主恕罪。”
凌霜并不拿正眼瞧他,里里外外地查看这堆叠着纱幔熏着香的房间,来回也没甚收获,凌霜甚为火大。
“哼,李尚书老都老了,身体挺好?这屋里可有旁人,年轻的,黑黝黝但眼睛亮晶晶的书生。”
凌霜斜睨了一眼李尚书,不客气地道。
李尚书被这一顿抢白,脸面上有些过不去,好在他多年混迹官场,早已练就了一副厚脸皮。
“听曲弹唱,讲究清静,公主来找谁?下官这房里姑娘来来回回好几个,男子倒是一个也未曾见过。”李尚书不卑不亢。
凌霜气势汹汹地来这云醉楼,不想会扑了个空,她气不过,给了桂嬷嬷一个颜色,桂嬷嬷扬声道:“给我搜。”
跟在凌霜身后的侍从们腾地一下涌了进来。
套间的卧房床下,两双眸子四目相对,听到外间人潮涌沸,外侧的那双眸子里闪过惊慌之色。
凌霜的侍从呼呼啦啦地进来,外面传来柜子被摔花瓶被砸的声音。
床底的江沅无措之际,一只手覆盖在她手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