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重阳节
江沅苦笑着谢恩。
“谢公主美意,小的不才,受不起公主如此恩惠。”
小太监对江沅推辞的话充耳不闻,他只图完成任务,放下东西转身便走。
“外面雨下得大了,探花不用送了,改日公主会亲自来问候的。”小太监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来,话有深意地道。
江沅有一种快要被逼良为娼的感觉。
她叹口气,无奈地抓起眼前的砚台和宝石,只见桌角堆砌的匣子下面有些似琉璃一般的光彩闪烁了一下,搬开匣子,下面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
这块玉看上去质地上乘,握在手里肌肤生凉。
江沅脑海中闪过一瞬间火花般的记忆,这块玉,看上去跟蔺子旬那块,颇有些相似,但细看之下,还是蔺子旬的那块玉更为润洁细腻。
江沅摩挲着手心的玉,感觉自己想握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她想起今日在云醉楼的床下,蔺子旬握住她的手,还有那沁人心脾的木樨清香,江沅忍不住抬起手,把手背凑到自己鼻尖前,轻轻地嗅了一下。
似有似无的味道让人浮想联翩。
蔺子旬明明是个大男人,不光长得好看,为何周身遍体还总是笼罩着淡淡的香味,如幽冥影子一般,人不在身边,自己还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果然还是男主的杰克苏光环太强大,自己都有些晕头转向,江沅愈发后悔当日搞砸了蔺子旬和岳清儿的初相遇,要不然以蔺子旬这种看似高冷却总能不着痕迹便撩得人心里痒痒的闷*骚体质,女主角岳清儿还不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
江沅如此想着,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闷闷不快,她扔下那块玉,端起柏珠给自己备的茶,茶水清甜中带了些酸涩,江沅放下景泰蓝的茶杯,里面几颗吴茱萸红艳艳的果肉沉在杯底。
重阳节时兴喝茱萸茶,宫里也有这个规矩,快过重阳节了。
江沅从对这本书残存不多的记忆里,想起重阳节当日,不就是蔺子旬的生日吗,书中重阳节当天,蔺子旬和岳清儿两人一起登高赏菊,感情不断升温。
可如今,因为自己的原因岳清儿还视蔺子旬为偷窥色.魔,皇帝老儿对蔺子旬平日都那么冷淡,肯定想不起给他庆生,在这个世界里,这么多年陪伴蔺子旬的只有冷酷的宫廷权谋斗争,在跟三皇子尔虞我诈的你来我往中,哪里还有闲心操心自己的生辰。
江沅抿起唇,一双圆溜溜的杏眼转了一圈。
若此时自己为他操办一场生辰宴,冷酷如同冰山一般的蔺子旬,既然他都愿意三番五次救下自己了,若是自己再给他来一点点温情的表示,是不是蔺子旬能对自己态度软化一些,百两黄金的酬劳也趁机再跟他提一提,说不定帮自己摆平九公主这个大麻烦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可是这本书里面要继承大位的真龙天子。
向金大腿靠拢,感谢金大腿三番五次相救之恩,这个思路不会错。
江沅望着杯底的茱萸肉,拍了一巴掌大腿,心里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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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下了雨,圣后殿外面的石阶格外湿滑。
“小姐小心!”落葵惊呼出声,她慌忙出手扶住俯身半蹲下去的岳清儿,只见岳清儿眉头微蹙,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来。
她粉霞锦丝罗裙下的绣鞋的足尖上沾了些青苔,她的纤纤玉手捂着脚腕,神情痛苦。
“扭着脚了,这可如何是好?”落葵慌了神。
岳清儿抬头四处看了眼,这跟前只有巡逻的带刀侍卫,一个宫女嬷嬷的身影也没见到,自己终究是女儿家,又不好向那些粗手笨脚的侍卫们求助,她顿了顿,朝落葵道:“回圣后殿去找锦苏姑姑,就说我脚扭了,请姑姑派个嬷嬷送我出宫去。”
落葵应了一声便匆匆走了。
岳清儿孤身一人坐在那凉渗渗的石阶上,手拿一条苏帕擦擦汗。
“姑娘在这儿呢,可别坐在这里,小心着了凉。”
岳清儿一回头,只见汉白玉栏杆后面走过来一个面善的嬷嬷来,嬷嬷后面还跟了个人,竟是天冬。
“岳御医脚受了伤,不方便走路,有劳田嬷嬷送姑娘回家去了。”天冬对着那位嬷嬷道。
岳清儿的心似被藤蔓植物缠绕住一般,眼带疑惑地抬头看着天冬。
“是殿下?”岳清儿语带迟疑。
天冬坦荡地道:“殿下下了早朝,径直来圣后殿看望太后娘娘,见姑娘好似受了伤,遣小的过来找个嬷嬷送岳御医回家。”
岳清儿忍不住往身后看了一眼,她从圣后殿侧门出来的,太子来的时候,大概走的是正门,所以两人没有正面遇上,方才自己独自坐在这石阶上的背影,不知怎么就被太子注意到了。
“多谢殿下好意,”岳清儿轻启朱唇,思忖了半晌,终究还是补上后面的话,“先前微臣有些话唐突了殿下,还望殿下大人大量。”
“岳御医是说江南苏安府后山那件事?”天冬的嘴比脑子快。
岳清儿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起来。
天冬忙替自己家主子解释道:“岳御医当日是误会了,我们家殿下确实只是去后山散散心罢了,怎知遇上岳御医,就是那该死的江探花,行事古怪没有分寸,给我们殿下惹了一身骚,实在可恶得很,不仅如此,他……”
天冬正要滔滔不绝数落起江沅的罪状来,说到这里,突然想起近日里他家殿下跟这位江探花的关系,实在有些难言,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多嘴,便住了口。
岳清儿倒没有注意到天冬奇怪的反应,她想起当日在苏安府中,灾民□□,却又有黑衣人对灾民大开杀戒,蔺子旬手持软剑救灾民于屠刀下的情景,清丽的眸子中不觉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涟漪。
自己对这位太子的了解,真的不算多。
柏珠这时也从殿里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位嬷嬷,天冬见无他什么事了,跟岳清儿告辞后便折身回了圣后殿。
岳清儿望着天冬的背影,若有所思。
岳清儿被嬷嬷们带来的软轿送回了岳府,落葵给岳清儿查看了伤势,好在只是轻微扭伤,养上几日,应该便没有什么大碍了。
“太子殿下想得周全,我看,这太子殿下,也不是什么坏人。”落葵了无心机地道。
“落葵——”岳清儿出声打断了她,“我给太后的药方,可抓好了药?”
“都由奴婢亲自看着抓药,全都是上好的药材。”落葵又道,“小姐,给太后的药还是跟先前一样,在御医院里由小姐亲自熬药吗?”
岳清儿眉头一挑,斩钉截铁道:“当然是我来熬药,这点小事,难不成还要交给锦苏姑姑去做吗?”
落葵似懂非懂,这次她家小姐对太后的心疾十分上心,那药方子是她家小姐亲手开出来的,不仅如此,连汤药全都是她家小姐亲自熬好的放进陶罐送进宫里去,旁人都不许插手。
“奴婢明白了,奴婢以后一定会万分小心。”落葵心有所感,但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只是弱弱地答道。
岳清儿颔首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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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佳节,内务府在宫中设坛祭祀,祭祖祈福,满朝文武和后宫妃嫔一起共赴佳宴,宫中御宴结束,热闹散去,出宫的甬道上,一辆华贵的马车朝宫门驶去。
“殿下,吴御医昨日又派人来送药来了。”天冬顿了一下,接着道:“送来的药有两份,一份是明面上的,还有一份,是放在参茸补药盒子底下送来的。”
蔺子旬眸色深沉,他病愈的事情,一直还是个秘密,吴御医是跟随蔺子旬多年的忠臣了,他照着往常的惯例,往东宫送自己服用多年的吊命药,只是这一次,似乎多了一些动作。
“吴御医可有话要带给孤?”蔺子旬微微抬头。
天冬会意低声道:“吴御医有话给殿下,他道宫中如今人多眼杂,他身边也不大干净了,怕误了殿下的事,给别人可乘之机,明面上送进来的那份药请殿下千万不要碰,参茸盒子下面那瓶,才是吴御医亲配的,还请殿下多加小心。”
天冬说完,蔺子旬抬头掀开马车帘子,帘子外的天空天气晴好,只是那阳光太过刺目,蔺子旬看了眼那高高的宫墙,这宫中波诡云谲,危机四伏,他垂下眼帘,眼中的机锋一闪而过。
马车停在了东宫宫门口,几个内侍躬着腰来伺候蔺子旬下马车,为首的一个小太监跪下道:“启禀殿下,这会子岳御医在书房中等着要为殿下号脉,还有江探花方才也过来给殿下留了口信,请殿下前去偏殿的花园,江探花想请殿下前去赴宴。”
蔺子旬的金边皂靴踩在脚蹬上,他的动作放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