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慰问
小巷之中,木质的门扉前,着了一身玄色衣衫的裴述就站在张婆婆的面前。他微微躬了身子,阳光就打在他散落在身后的长发上,染上了一层炫目的光。
宁晚清咽了一口唾沫一把接过管伯言手中的东西,向后退了一步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了上去。
动作之快,让里外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管伯言被突如其来‘砰’的一声给吓了一跳,等到转过头去的时候,发现门已经关了。
站在不远处的裴述听到动静,掉转脚步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管伯言浑身一抖,一脸为难的出声道:“这……这我也不知道,宁姑娘什么都没说,就把门给关上了。”
仅隔了一道门,宁晚清抱着东西靠在身后的门扉上长舒了一口气。
连樱抬手指了指门外,问出声,“门后是大……?”
宁晚清快步走上前,将东西丢进了连樱的手中抬手放在唇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抓了两把头发,“我……我……你去。”
连樱被怀中的压得一个踉跄,一脸为难的看着宁婉清,“小姐,我觉得吧,既然大人找来了,便应是料定了您在此,您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美吗?”宁晚清摇着扇子努力让自己冷静。
连樱拖了下巴,“小姐的美不减当年。”
宁晚清挑眉,“开门……等等等,空着手是不是不太好?”
连樱听着身后的敲门声扯了扯嘴角,“小姐莫不是打算回礼?”
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小姐你真的大可不必……
“你先顶一会。”宁晚清捏着手中扇子蹬蹬磴的跑去了后院。
门外管伯言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只觉得身侧之人脸色阴沉至极。
他转着脖子冲着人僵笑道:“大人,许是这宁姑娘是个姑娘家,害羞。要不咱们先去别家看看?”
裴述那沐在阳光下亮若星河的眸子微动,随后走上前一步,“我来。”
他从宽大的袖袍之中掏出那莹白修长的手,敲了敲紧闭着的门扉。
敲了几下,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管伯言面上一喜,正准备出声,却是迎面看见一陌生女子开了门,“你是?”
连樱将门外的人扫了一眼,视线落在裴述身上,冲着人躬身一拜,“见过大人。”
裴述抬了眼,“你家小姐呢。”
连樱微微侧目看向身后院子,“我家小姐听闻大人来了,心中欢喜,在为大人选见面礼。”
裴述听着连樱的话,视线朝着半开的院子里看了一眼,那紧抿着的嘴角微微扬起。
夫人还是爱他的。
管伯言说的没错,她只是害羞罢了。
耳畔听着门内传来的脚步声,裴述压下了嘴角的笑,脊背挺直,将手背在了身后。
宁晚清抱着个篮子出来,便是正对上裴述望过来深邃的眸色。
这让她不自觉的便想起了和离那晚的雨夜,那立在她对面的裴述的眼神亦如今日这般冷而凝带着一股子隐忍。
这算是两个人自打和离之后,第一次见面。时隔半年,没想到再见竟是如此场景。
宁晚清捏紧了手中篮子走上前。
里长管伯言没看出两个人之间的猫腻,在看见宁晚清走出来之后笑着迎上前去,“宁姑娘你可总算是出来了。”
他让出去一步,抬手冲着宁晚清介绍出声,“宁姑娘,这位就是我们安南镇新上任的知县大人。”
宁晚清微微颔首,“晚清见过裴大人。”
管伯言又看向宁婉清介绍,“大人这位就是同您先前提过的宁姑娘,绣工一等一的好。”
裴述视线在宁晚清拿着的篮子看了一眼,眉目之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管伯言一笑,作势将此番来意讲明,“大人刚刚到任,今日来就是来看看大家生活的怎么样。给大家送点必需品。”
“大人客气。”宁晚清看了一眼连樱手中抱着的东西,将手中的篮子递到裴述面前,“这是我亲手种的菜,刚瞧着都长的颇为喜人。若是大人不嫌弃,倒是可以拿回去。”
管伯言看着篮子里的菜,绿油油的寒酸至极。
他抬手正准备替裴述给拒了,哪知裴述却是提前伸手将篮子接了过去。
“甚好。”
宁晚清抽回手,将手背在身后,“大人若是喜欢,下次想吃了可以差人来说一声。”
裴述垂眸不知道想了什么,半晌方才说了一声好。
宁晚清看着人半晌没后续,也没说要走的样子,不禁心里犯嘀咕。
想来上一次应当没有被发现才是。
就在宁晚清打算开口赶人的时候,裴述抬了眸问出声来,“宁姑娘最近过的可好?”
“好。”
宁晚清看着周围注意到这边的街坊邻居,补充了句,“想来日后有大人在,会过的更好。”
裴述收紧了那握着篮子的手,“宁姑娘留步。”
随着裴述的话落,宁晚清便是看见裴述拎了篮子就走。只见这人脚下步子走的飞快,生生像是落荒而逃。
宁晚清蹙了蹙眉,低头将自己看了一眼,“我这是有哪里不妥吗?”
不是你不妥,是大人怂了。
连樱答的一本正经:“许是大人还忙。”
宁晚清觉得很有道理,替他叹了一口气,“你说裴述也挺难,之前在郢都的时候,梁国内外事事都要他操心。现如今到了安南镇当了这么个官,还要跑前跑后,忙里忙外的。”
她探头朝着裴述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这十里八乡的不再少数,难怪走的那么快了。”
连樱便是跟着宁晚清点头,“小姐说的很对。不过小姐你真的不猜大人是因为你才来的这安南镇?”
宁晚清朝着里面走着的脚步一顿,抬眼看了连樱一眼,“我到是不知,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八卦?”
宁晚清将连樱手中裴述送的礼接过来,“交代你的事情都办了吗?铺子买了吗?”
连樱垮了一张脸,觉得她们家小姐就是公报私仇。
还不能提一句裴述了。
但连樱也识趣,趁着自己还没被扫地出门之前,走了。
宁晚清看着人离开,眉宇方才舒展。
还裴述想她?
她跟裴述之间除了当年那点交易何时有过半点情谊?
那厮喜欢梅晴,而她恰好又不喜欢他,皆大欢喜。
这厮可别想她。
宁晚清摇了摇头便是抽回深思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礼。
手中这礼是一个扎着红色绸带的黑色木盒。盒子不大,似是也放不了什么太大的东西。
从外观上看到是同寻常盒子没什么区别,怕是人手一份。
宁晚清将木盒放在院中石桌上,将绸子解开,“送的到底是什么必需品?”
她一时间想不出,便是索性打开盒子亲眼来看。
木盒被掀开,宁晚清看着盒子里躺着的厚厚一叠子银票扯了扯嘴角。
必需品?
好像也算。
她噔噔噔的提了裙子出门,跑到隔壁敲门,“张婆婆。”
看着张婆婆将门打开,宁晚清问出声,“张婆婆,这知县大人送了您点什么?”
张婆婆一阵疑惑,“大人送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宁晚清一惊,“一样的?”
“宁姑娘还未拆?”
宁晚清讪讪一笑,“我这人一贯有些怯场,尤其是在干这种事的时候更甚。”
她抬手轻抚了一把小胸脯,“我这……一想到送礼之人是知县,是堂堂前任相爷,我就紧张的手抖,就没拆。”
张婆婆拍了拍宁晚清的肩膀,“别怕,大人没有送太贵重的东西,不过是一些必需品,米啊,面啊之类的。”
“米,面?”宁晚清一惊。
张婆婆以为她吓着了,解释出声,“不是什么值钱的物……欸……”
张婆婆一句话还没说完,宁晚清便是皱着眉头噔噔噔的又跑了回去。
她站在石桌面前,伸手试图将桌子上放着的厚厚一叠银票拿出来,可手还没碰到银票,宁晚清便是已经摇着头将木盒子的盖重新盖上。
“不行不行,无功不受禄。这么多钱,我得送多少菜才能还回去。”
宁晚清有些头疼,只觉得今日送的那些白菜是当真寒酸了一些。
罢了,左右不过是再与人见上一次,等下次见面便是将这些都还回去。
……
折腾了一天,裴述回府染了一身疲惫。
于飞站在一旁同人倒了茶水,“大人今日虽然累是累了点,但总算是见着夫人了。”
裴述坐在椅子上,抬手接过于飞的茶水后,嘴角上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记你一功。”
于飞大戏,“多谢大人!”
裴述轻抿了一口茶,便是想起今日看见宁晚清时的样子。
日头里,那站在门扉前的女子,可爱的紧。
立在一旁的于飞看着自家大人又陷入了沉思,视线便是落在了一旁桌子上放着的绿油油的菜上。那菜与府内陈设格格不入,显得十分寒颤。
他走上前将菜篮子拎起,“大人您今天同他们送礼送了那么多,这是哪家的人回礼回的竟是如此没品位。这哪有送菜的,于飞这就给大人丢掉。”
“站住。”裴述站起身,快走了两步,将菜篮子夺回手里,“夫人送的菜,天底下独此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