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早上,施云顶着俩黑眼圈爬起来,心情恶劣头脑发胀。

去吃早饭的时候,刚好碰上魏叔端了馒头稀饭打算回帐篷,施云紧赶慢赶的,过去热情打招呼。

“魏叔,早啊。”

魏叔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把粥碗端远点:“要吃自己排队去。”

施云:“……”

“不是,魏叔,我没打算抢你早饭。”施云四下里一打量,小小声的问:“昨晚来的那两人,受伤了?什么伤?”

魏叔的眉毛拧成了倒八字,表情怪异,像是被塞了一嘴土坷垃:“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施云竭力做出心底无私坦荡荡的表情:“就是商讨一下,看看是不是疑难杂症。原来在太医院,我们也经常这样哈哈哈……”

魏叔摆摆手,嘴巴很严:“这个你要问,去问将军,我立了军令状不能说。”

施云讪讪的:“不说算了,我就随口一问。”

刚说完话,施云眼尖的看到远处帅帐门帘一掀,那俩客人出来,跟着四个侍卫围上去,然后边上是萧晫,士兵牵过去的几匹马……

这是,送客了?

果然,那四个侍卫向着萧晫抱拳致谢的样子,随后飞身上马,往前走开几步,留下自家主子跟萧晫道别。

施云无心吃饭了,眼巴巴的瞅着那边,猜测着动向。

高大的男人也就说了两句话就上马了。有意思的是,那个羸弱的少年没有单独骑乘马匹,反而被高大男人圈着手腕轻松一提一带,霸道的抱在了怀里。

施云心跳砰砰的,口干舌燥。

他几乎能猜出来,这俩人是什么关系。

然后连一分钟都没有,满脑子纵马狂奔的施军医就自然而然想到,萧晫力战群狼的夜晚,他也是这样靠在男人胸口的。亲昵,温暖,带着不可言说的暧昧。

方江是将近晚饭的时候回来军营的。

见着施云,方江挤挤眼睛,小小声又不乏得意:“办好了,给李大娘了。”

施云咔吧咔吧眼睛,慢半拍的想起来,自己昨天托方江带了封书信给李大娘。就是成衣铺门口那个要帮自己介绍女儿的李大娘。她本身就是个媒婆。

“哦,谢谢。”心脏狂跳,心里有鬼的施云避开方江塞满问号的双眼:“一起吃饭去吧。”

“哎我说,”方江左右见着无人注意,拿肩膀撞撞他,亲兄弟似的:“我是不识字,不过你放心,就算识字我也不会偷看你的信。咱俩是不是兄弟?施云你快跟我说说吧,我都要急死了。你给李大娘那封信,是不是托她给你说亲的?”

“什么什么啊。”施云当然不会说出真像。那封信可是帮萧家军眼中高大无上的“神”说亲的:“没有的事儿,我就是托李大娘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好面料,回头我买了给我娘寄过去。”

“我信你才怪!”方江一脸少糊弄老子的神情:“你跟我隐瞒什么呀?施云,像你这么好的条件,李大娘家二姑娘配不上你。我家婆娘说了,她有个远房表妹,今年刚满十六,长得那叫真好看。你要托媒子介绍成亲,不如看看我婆娘家表妹?”

施云招架不住落荒而逃:“跟你没话说。”

方江在身后哈哈大笑,嗓门奇大:“想通了不害臊了记得跟我说!”

施云想把药箱子扣到方江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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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云想不到,李大娘这行动力不是一般二般的迅速,简直可以用兵贵神速来形容。

初五早上,军营门口站了三位大娘。其一是李大娘,其二是她表妹方大娘,同样是媒婆。还有一个鼻尖上长大痣的,也是镇上赫赫有名的媒人孙二娘。

这一天军营里的鸡飞狗跳热闹喧哗,简直惨不忍睹。

所有官兵都呆掉了,眼睁睁看着自家威武无双的将军被三个媒婆赶的到处跑,狼狈不堪落荒而逃,什么解释都没用。

明明早两年这些媒婆被萧将军义正言辞拒绝后,偃旗息鼓死了心,这怎么又死灰复燃火势更猛了?

“哎呀我说萧将军,你为咱们西北做了多少的事儿大伙都知道,你想成亲,多少姑娘晚上都睡不好觉,托我给说说看……你害羞什么啊……”

“萧将军,大丈夫成家立业是正事儿,来来,咱们坐下慢慢聊……”

“将军,老婆子我不跟你绕弯子,我表姐家的小女儿,今年年方十八,花骨朵似的,画像我都带来了……”

穷追猛打之下,一脸懵逼又忍无可忍的萧晫干脆黑着脸飞身上了乌云踏雪,一抖缰绳往沙漠边上去了。

躲在帐篷里的施云撑着膝盖笑的肚子都疼了。

看着萧晫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解释着自己没成家的打算,更没托人要介绍姑娘的意愿。男人那副狼狈样,简直看的施云神清气爽。

唉,自己太阴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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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三大黄金媒婆足足在军营门口不依不饶缠了将近一周,三寸不烂之舌说的守门的士兵脑瓜子炸疼,这才悻悻退回了大本营。

施云现在只庆幸,当初自己信里再三交代,将军脸皮薄,千万别说是谁的主意。

不然这会儿,媒婆劝退了,自己会不会很惨?

不过话说萧晫这人怎么回事?好心给他介绍姑娘成家也不要,真是个怪胎。

心底又是苦涩又是不应该的甜滋滋的。施云这一天的脚步都轻飘飘的,像是浮在云端。

谁知道露馅来的这么快。

吃过晚饭,军营里掌了灯。

就有士兵过来帐篷传话,施军医,将军有请。

心里打着鼓,施云强作镇定的去到帅帐门口,听着士兵通禀,施军医已到。

门帘一掀开,施云跟出门的方江来了个眼对眼。

方江眼珠子乱转,满肚子话不敢说也说不得,急的跟施云挤眼睛。

施云不解,刚要问,帐子里传来萧晫沉沉的声音:“施云,你进来。”

施云走进去,方江走出去。

开窍是瞬间的事儿。

施云后悔的想拍大腿。

还能有什么事儿会让方江满脸便秘样的打算给自己传递信息?秘密暴露了呗。

果不其然——

“李大娘那边,是你传话说我要成亲的?”萧晫用的是单刀直入的问法。

施云硬着头皮:“其实,咳咳,我想,李大娘……”

啪的一声拍桌子巨响,萧晫火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婆婆妈妈做什么?”

施云给吓一跳,随之而来的委屈和这些天的压抑悉数爆发,他也烦不了的梗着脖子喊:“是我,怎么地!我也是出于好心,想帮你说门亲!老大不小的了,你不急,这……全营地的兄弟们还帮你急呢!”

萧晫给气笑了,伸手点着他:“全营地的兄弟?来,你说说看,还有谁这么热心,这么替我着想?”

“我才不会出卖兄弟。”施云嘴硬,摆出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疲沓样子。只是他那副文弱少年的形象,跟他此刻的表情全然不搭,看得人好笑。

“施军医,”萧晫深呼吸:“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施云一瞬间有极其受伤的感觉。少年用浑身立起的刺防卫着,倔强的不肯服软认输:“算我多管闲事好了吧?你、你军法处置好了。我随便!”

男人头疼的揉揉眉心,自言自语:“这个礼拜我都快被折磨死了,不惩罚你简直天理不容。”

施云心惊肉跳。暗暗思忖这人会怎么对付自己。会不会打板子?听说打板子打军棍的,二十下就会让人皮开肉绽几天下不来床……

也好,让他打,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才好。

“施云!”

“在!”

回答是下意识的。等到施云察觉到自己挺着腰板大声回答的时候,恨不能时光倒流重来一次。

“鉴于你犯下的错误,惩罚你做一周苦力。在帅帐打扫卫生,叠被子,一日三餐打饭,还有烧水,还有铺床。”

施军医瞠目结舌。这,这特么是什么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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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知道施军医因为犯错,被惩罚做一周的勤务小兵。

方江万分同情的表情,眼底的笑意却是藏都藏不住,气的去打饭的施云想踹死他。

方江一脸死秃驴不死道友的样子,安慰施云好好干,走出好远还能听到那家伙的闷笑声。

堂堂太医院的第一把交易如今灰头土脸的当勤务兵,施云简直郁闷的想吐血。

可是另一方面,他心底又不合宜的有着小小的窃喜。

如此一来,他又能偷到一周跟萧晫朝夕相处的时间了。

是的,萧晫又让人不厌其烦的把他行李卷衣物和炭炉搬回了帅营。

美其名曰随叫随到才是勤务兵。

如此两人各怀心思的过了五天。第六天傍晚,天边晚霞灿烂如血,如虹般拖在天边,艳丽逶迤。

萧晫又把施云叫上了城墙吹冷风。

这个愣头青啊……施云腹诽,面上却是恭敬的绝不以下犯上。

这几天,与其说施云是萧晫的勤务兵,不如说萧晫是施云大少爷的管家更合适。

吃穿用度,准备齐全。怕他冻着,怕他气闷。一次都没让施云做过什么打扫叠被的事情。除了每天做做样子的打饭,施云简直快乐逍遥的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