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如柳是品菊楼的头牌小倌。

各种客人他见识多了,却是十九年来生平罕见碰着今天这么个人物。

客房座椅上端坐着一位风尘仆仆的官爷。之所以如柳猜到他是官爷,跟这人说话走路乃至坐在那里的姿势都有着丝缕的关系。

异常端正,毫无半点狎昵之色。甚至明明到了这种风月之地,又看到自己一向自负的容貌,依旧表情冷淡,不见色气。

如柳走的不是那种女里女气的路线,进了门先作揖行个礼,声音温润而不娇柔刻意:“如柳见过客人,不知怎么称呼这位爷?”

“我姓岳。”来人是个直统统的脾气,看见如柳带上门,自己直接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子搁在桌上:“我有话想问你。”

如柳淡淡的笑,越发衬出少年如月般的皎皎风华:“官爷是要打听来过的客人吗?”

那人摇摇头:“不是。是关于……房中事。”

男人粗犷阳刚的脸上浮起些许不自然的羞赫,一闪即逝:“你莫怕,我对你没有任何坏心。只是我最近,结了亲,我想他舒服,怕伤了他,想来讨教一二。”

如柳倒吸一口凉气,抬眼认真看了看男人。那丝油然而生的羡慕压不住,飘飘忽忽的浮了起来。谁人这么有福气?得了这般昂扬出色男人的忠贞相待不算,还让这男人呵护心疼至斯?

想他舒服,怕伤了他。这么土气的几个字,却比什么甜言蜜语都让人惊心动魄。

“岳爷,”忍住心中酸涩,如柳侃侃而谈:“如柳是伺候人的角色,从来没被那么疼惜过,都是使尽浑身解数,好讨客人欢心和舒服的。”

男人清澈的眼中掠过一抹失望:“这样吗?那算了。”

“不过,”如柳咬了咬唇,慢慢说下去:“做的时候,岳爷可以用些油脂,多问他的感受,慢些来。如柳没有冒犯之意,敢问岳爷的心上人是出身风月之地吗?破过身吗?”

男人想都不想的摇头:“不是。他是好人家的男儿。”

如柳弯了嘴角,真心实意的祝福:“如柳先恭贺二位情比金坚永结同心。男子之间的情-事,如果莽撞行事,又是不曾训练过的寻常男儿,严重的话可能会谷道破裂流血而亡。”看到男人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的神情,如柳不免又多说一些给他宽心:“所以如柳才问爷,爷的心上人是不是有过经验。没有也不怕,岳爷您有心疼惜他,破瓜的时候耐心些,揉松了再弄,或是您备些玉势之类的小玩意儿,先给那位含上些时日让他放松适应,到时苦头也能少些。”

男人明显有些退缩,浓眉皱成了铁疙瘩:“这么辛苦,不如不弄了罢……”

饶是自己心境酸楚,如柳还是被这话逗笑了。认真想了想,或许自己说的太过怕人,这位岳爷憨直单纯,听着像是受刑就不乐意了。

“岳爷,许是如柳说的太过怕人,让爷误会了。这种事不是只有苦楚,若是爷寻对了法子找对了位置,您那位心上人怕是弄过几次得了趣,得痴缠着您夜夜笙歌呢。”

男人点了点头:“如此多谢,岳某这就告辞了。”

如柳惊奇的一挑眉:“这都半夜了,爷要赶回去?岳爷不如在这儿休息,天亮再走。您放心,如柳不会……”

男人摇摇头,站直的身体高大威猛,带着迫人的威仪:“我现在策马回去,来得及陪他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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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干啥去了?”憋了都没一个时辰,焦越气呼呼的一撂碗筷,抬头瞪着脸上完全看不出端倪的岳将军:“大清早让我抓个现形……你在外头养二房了?这么来回折腾多费劲,干脆接进将军府多好,天天都能见着……”

岳麒麟夹了个包子放到焦越面前的空碗里:“再吃个包子。”

焦越给这人气的脑瓜子疼,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吃屁啊吃!得,不说拉倒,我也不管你,咱俩散伙得了,我回我糖铺——”后面的话没说完,被男人利如鹰隼的目光一瞥,生生咽了回去,那口气上不得下不得,开始打嗝。

“我去大庸关了。”男人言简意赅,跟着撂下了筷子。明明语气不见多严厉,就是带着一股子令人生畏的气势:“有话说话,不许说散伙这样的话。”

“你说不说就不说?切。”焦越嘟囔了一句,到底不敢太过嚣张:“大半夜的跑大庸关去干啥?再说那么远,你这来回一晚上光骑马在路上跑了吧?”

岳麒麟看着他,没吭声。

“我可不是故意那啥,”给他看的不自在,焦越摸了摸鼻子转开目光:“就睡觉前水喝多了,晚上起来撒尿的……”焦越睡眠质量特别好,属于那种挨着枕头就睡,一觉大天亮的水准。可是昨晚也奇了怪了,躺下睡着没一会儿,他就迷迷糊糊翻个身醒了。

倒不是尿憋的。真实原因比较说不出口——

两人在一张床上睡了好几天了,岳麒麟这人火力壮,自带天然大火炉属性,这种季节里,不用地龙一床薄被就足够。而焦越畏寒,往往躺下睡觉时候还是一本正经各睡各的,早上醒来,小青年就是没皮没脸的八爪鱼样的钻进了男人的怀里。结果,昨天晚上睡没一会儿,虽然岳麒麟细心的多给他盖了一床被子,芭乐掌柜的还是不习惯的冻醒了。

“去品菊楼了。”心眼实诚的岳将军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据实以告的架势:“办完事就往回赶了,想着回来刚好一起吃早饭。”

自认脸皮厚的焦某人摸了摸耳朵,有点热:“谁要等你一起吃早饭……品菊楼是个啥玩意儿?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像好地方?”

岳麒麟接下来一句话跟投了一枚手榴弹差不多:“大庸关最大的花楼。”

卡巴卡巴眼睛,焦越只觉得太阳穴突的一跳:“哈?花楼?品菊……你去找小倌去了?”

男人想了想,好像也没错,点了点头:“点了他们家头牌。”

这下焦越傻眼了。愣是张了张嘴又闭上,什么都讲不出来了。

明明不该在意的,可是心里却有“piu”一声中箭受伤的迹象。

说点什么,赶紧说点什么。别让自己像个傻B样的。焦越绞尽脑汁,努力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正常点:“点了头牌挺好哈哈哈,不过岳将军你这办事时间也有点太快了吧哈哈哈,一来一回都花在路上了,难道是秒哥吗哈哈哈……”

笑不下去了,好尬。

焦越抓了抓眉毛又抓了抓眼角,想着老子不在乎老子无所谓的,眼睛还是慢慢热了。

就这麽个紧要关口,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传令兵单膝点地跪在外面,声音穿透门板进来,打破了两人间的奇特胶着。

“报将军,鞑靼来犯,大军已在城门外叫阵!”

岳麒麟站起身来,沉声吩咐,有条不紊:“通知弓箭营上城墙准备,邢冰参将率一营二营在城门整装待命,正面迎敌,李正副将率三营左路护卫,孙旺副将率四营右路护卫,我马上就到,听命令行事!”

传令兵大声应是,起身跑了出去。

“焦越,”眼见着没了说话的契机,岳麒麟稍一思忖:“军情紧急,其他的我回来再跟你详细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滚滚滚。”焦越满不在乎的样子,死活不肯抬头看人:“老子什么都没想。”

看着男人挺阔的背影步履匆匆消失在门口,焦越沮丧的一头磕在餐桌上:“老实男人有了花花肠子也靠不住啊……算了算了,我还是回糖铺自力更生比较踏实。”

只是人都站起来了,心里又不得劲:“刀枪无眼,谁知道这帮鞑靼里面有没有厉害角色?哎那个大傻子,我刚才还让他滚的……”

一瞬间,无数前世看过的狗血剧情在脑海里争先恐后的纷沓而至——

两人因为误会赌气分开,谁知道不过一晚时间就是永别;

吵架吵狠了,一方骂另一方怎么不去死,结果另一方真的被车撞死了,留下那个悔恨终身……

焦越激凌凌打个寒颤,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自言自语:“我还是偷摸去看看形势好了。等他赢了咱再撤,绝对不听他胡掰什么解释。”

今天这一仗打的并不轻松。

因为天寒地冻,鞑靼那边缺衣少食,是以明知道对上岳麒麟十之八九讨不着好,鞑靼大军依然派了他们最厉害的将领,在城门那里叫嚣作战。另一方面,安排了快马游击的小分队,故技重施的去周边抢粮。

好在春节前,在焦越的授意下,全线的布防都做了调整。一部分农户迁进了城墙,其他的村户也培养了青壮年护卫队,彼此同仇敌忾的,临近的村子互相支援,真正的损失并不大。

只是这时间耗的有点久,等到岳麒麟安排完所有事项回府的时候,焦越已经看完热闹脚底抹油,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