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祁钟钰思来想去, 想了很久,然后……

她就被生日礼物这个问题,彻底难住了。

她突然迟钝的意识到,自己除了这身高强的武功之外,并没有其他方面的特长。

她不像陆冬芙一样心灵手巧,可以做出各种美味可口的食物, 也无法像她一样, 做出装饰房间的精巧玩意,更无法亲手为她缝制一套既保暖又好看的衣服……

除了进山里打猎赚银子, 然后给陆冬芙豪气的买买买之外, 她一时之间, 居然想不到其他的生日惊喜?!

于是,一连几天,她脸上都愁眉不展。

陆冬芙发现了她的忧虑,关切的询问了她好几次, 都被祁钟钰用其他借口打发了。

她总不能直说自己太没用, 根本想不出在对方生日的时候,该送什么礼物给她才好吧。

她叹了一口气,纠结了十来天都没个结果,便在一场冬雨过后, 对陆冬芙道:“我去深山里转转, 晚饭前就回来。”

陆冬芙原本也想跟她一起去,可一想到是去深山,就说明祁钟钰要去很远的地方, 说不定还要打猎,那带着她一起就不方便。

虽然她现在体力好了不少,但是走的太远还得劳烦祁钟钰背她,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而且祁钟钰这些日子心情低落,去深山里转转散散心也好。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估计今天不会再下雨,便递给她一件厚实的衣服,亲眼看着她穿在身上,又给她递了保暖的围巾、手套,才叮嘱道:“相公,外面天冷,记得早点回来。”

祁钟钰看着围巾手套,勾起嘴唇笑了笑。

这是生日之后,闲暇时她偶然提起来的,陆冬芙听了她的描述之后,就去绣房里尝试着编织,她的双手真的极其灵巧,只用了两三天的功夫,就找到了窍门,顺利的做了出来。

她心中温暖,乖顺的应了,亲了下她的侧脸,便转身出了院门。

陆冬芙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蹙起秀眉,心里想到:相公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总是闷闷不乐的,连平日里吃饭时,都不那么专注了,像是有什么烦心事一样。

可询问她之后,对方又含煳其辞,陆冬芙虽然心里担忧,却不忍心强逼她说出原因,只能自己琢磨。

仔细想来,相公忧虑不安,是生日之后发生的事。

明明生日那天还好好的,夜里抱着她,嘀嘀咕咕说了大半晚上的心里话,可第二天,就开始愁眉不展,时不时还会唉声叹气。

陆冬芙也忍不住想要叹气了,心道:或许是相公想起了爷爷奶奶,思念家乡了吧。

相公的家乡,比万里之遥还要遥远,远在另外一个世界,当初能穿越到大齐国来,实属偶然,这样的机会可能一千年,也只能出现一次。

至少,陆冬芙以前从未听说过,还有这样的奇闻异事。

她失落的想到,她帮不上相公的忙,只能在平日里对她更周到妥帖些,希望她能很快从思乡的情绪中振作起来。

陆冬芙想了想,去厨房准备今日的晚饭,她打算多做几道相公爱吃的菜,希望她吃过之后心情能好起来。

而祁钟钰独自一人进了深山,几场冬雨过后,树上的叶子完全凋零落下,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枯叶。

湿润的泥土夹杂着枯叶,踩上去十分泥泞,祁钟钰不想将衣服弄的太脏,加上今日她是一个人出来的,所以运起轻功,在树枝间飞快的跳跃。

这种自由而又畅快的感觉,倒是久违了。

她一扫之前的忧虑,在深山里快速跋涉了很远一段距离,进

入了群山深处,觉得有些疲倦,才放缓了步伐。

即便如此,她也跟个兔子一样,在树枝上运轻功,大步跳跃着走的。

深山里人迹罕见,她入住岳南山这一段时间,从未有人踏足群山深处。

没成亲之前,她倒是时常会来深山里一次,甚至在深山里住上几天,吃饱喝足,练了武功之后再走。

但是自打她成亲之后,就从未进入这么深的山里了,这里的一切都很原始,树木躯干粗长,仿佛直入云霄,动物膘肥力壮,而且数量不少。

祁钟钰本来是想进深山打猎赚点银子,有了银子之后,再考虑送给陆冬芙怎样的生日礼物。

可没想到,看着这些油光水滑的动物,她顿时眼前一亮,有了一个好主意。

那就是专门挑些皮毛好看的动物,抓回去让陆冬芙挑选,到时候她再去深山里多抓几次,将剥下来的皮毛拿来给陆冬芙做衣裳。

若是在现代,还有个动物保护主义,但是在异世界,绵延不绝的群山,也只有她一个猎人,她多抓几只完全不会影响生物链。

想到就行动,她只要看到皮毛好看的动物,就会打晕了带走,一连抓了十几只,她用结实的藤蔓拧成一股绳,将这些动物的脚捆在一起,提在手上从原路返回。

回到山中小院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还未走进院子,就闻到各种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

她口齿生津,大步走到院门前,推门进去,将动物随意的丢在院子的空地上,便去厨房看陆冬芙今晚上做了什么好吃的。

陆冬芙听到动静,转头就看到祁钟钰眉眼含笑的站在厨房门口。

她发现出去一趟,祁钟钰的心情果然好了不少,她也跟着笑了起来,道:“相公回来了,刚好,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吃晚饭了。”

祁钟钰点点头,打水洗了手,道:“我刚去山里抓了些猎物回来,等会儿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把那动物剥皮,肉煮来吃了,皮留下处理干净,到时候多抓几只,给你做一身大氅。”

陆冬芙闻言一怔,笑着说:“多谢相公。”

她们饱餐一顿后,陆冬芙看着院子里已经醒了的动物们,惊讶的说:“这么多?”

而且,皮毛都很好看,有白的、红的、黑的,每一只动物的皮毛都油光水滑的,看上去质感极好。

可这些动物如今都活生生的,有几个还想逃离束缚,却怎么挣扎都挣脱不掉,陆冬芙看着有些不忍,随即一想,平日里炒肉炖肉的时候,也没觉得不忍心。

说到底,还是这些动物不常见,而且……都挺可爱的。

她不忍多看,道:“就白色的吧,其他的拿去县城卖了吧。”

虽然不忍心,可这些都是祁钟钰去深山里打猎来的,她本来就是猎户,一个月才进山里几次,倒也不会肆意滥杀,所以陆冬芙不会将这些抓来的小动物放跑,再可爱都不行。

祁钟钰见这些动物挣扎的厉害,皱眉走上前,在每个动物头上状似轻轻拍了几下,那些小动物就都被她拍晕了过去。

陆冬芙见状哭笑不得,说:“相公,就将它们放在院子里吧,等明天拿去县城里卖了,刚好也要买些食物和木炭回来放着了。”

祁钟钰应了一声,第二天上午,二人便带着猎物出发去县城。

十来天没下山来,陆冬芙敏锐的发现,路上的行人都眉宇紧蹙,一脸的烦躁不安。

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看了一眼相公,见祁钟钰好似没察觉到路人的神色,便没有开口,直到二人来到了城门处,祁钟钰才迟钝的发现,今日城门口往来的人少

了许多。

她们照例跟守卫打了声招唿,便要进城门。

但是守卫却尴尬的伸手拦住了她们,说道:“县令吩咐,以后进城时,每人需要缴纳一文钱作为进城费,出城的时候也要缴纳,抱歉,这是公务,我们也没有办法。”

祁钟钰讶异,她在汜原县附近住了一年了,还是头一次听说,进出城要缴费的。

想到上一次在酒楼吃饭时,店小二所说县令换人的事,她便低声询问道:“是这位新上任的县令,吩咐诸位收出入城费的吗?”

守卫叹息一声,看了眼周围,见没有多少人,才低声道:“是啊,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收取了,因为这事儿,近日来进出城的人都少了很多。”

祁钟钰也不会因为两文钱,就难为守卫,她从兜里掏了钱递过去,问道:“这出入城费,收了几天了?”

守卫将两文钱扔到一旁的坛子里,道:“已经有六天了,我估计之后还会继续收下去,你今后一次性多买些东西,也省得进进出出的掏钱。”

祁钟钰谢过他的好意,跟陆冬芙一起进了城门。

陆冬芙小声说道:“我以前还从未听说过进出城门要收费的,这位县令还真是……”

贪。

而且蠢。

平日里往来于汜原县的,大多是村子里的普通老百姓,对于他们来说,每一文钱都需要精打细算,以前进出城不收费也就罢了,可以偶尔来县城一趟买点东西。

现在进出城一次,就要花两文钱,也难怪路上往来的行人都少了,还都愁眉不展的。

村子里一般能够自给自足,想必大部分村民,宁愿跟村民邻居以物换物,也不愿意再来县城买东西了吧,那最直接影响到的,还是县城里的生意。

这不是目光短浅是什么?

祁钟钰将城内众人的神色看在眼底,轻声道:“我们去西街卖了猎物之后,就去二叔家一趟打探下消息,这位县令新官上任,还不知道要在汜原县任职多久,要尽快打听清楚他的脾气秉性,免得之后不小心惹了祸事,得罪了他。”

陆冬芙点点头,很认同她所说的话,二人去街市卖猎物,发现不光街市上买东西的路人少了很多,就连很多小摊小贩也不见了踪影。

祁钟钰找了商户打听,才得知现在摆摊也要收费,而且一天就要三十文钱,比之前足足高了二十文,这还只是一般的位置,若是想在人流量大的街头,则需要五十文钱。

还真的是抢钱啊,而且处处搜刮,恨不得将各行各业的钱都榨干。

这位新上任的县令,还真是厉害了!

祁钟钰都被气笑了,她沉着脸,花了很长时间,以比往日更低的价格,才将猎物全部卖掉。之后,祁钟钰和陆冬芙拿着钱在县城买好东西后,就立刻离开县城,去了二叔家里。

因为天气凉了,所以院子里没有人在,她们进了堂屋后,二婶姚氏温和笑着说道:“钟钰今日倒是来的巧,你二叔正想派个下人去山上找你呢,你就先过来了。”

祁钟钰笑着说:“今日去了一趟县城,便想着顺道过来探望二叔二婶,二叔他现在在书房吗?”

姚氏道:“是在书房,不过里长来了,正跟他说很要紧的事,钟钰先在这儿坐着等一会儿吧。”

祁钟钰和陆冬芙便坐在堂屋里等,祁家大嫂道:“我听人说,最近进出城都要收钱了,钟钰去的时候,被守卫收钱了吗?”

祁钟钰道:“是收钱了,进出城都要一文钱。”

虽然祁钟钰不曾将几文钱看在眼里,但是这代表了县令的态度,在大

齐国,县令就是这附近最大的官,可以随意的决定一些政策,即便祁钟钰是猎户,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更别说其他人了。

姚氏和祁家大嫂纷纷叹了一口气,之前坐在一侧一直不曾开口的四弟妹焦氏,开口道:“而且不光是进出城要收费,其他想不到的地方,都开始收费了。我听前几日去县城的丫鬟回来说,有家院子里的树越过了墙头,树叶落在了街上,都被收了几十文呢。”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焦氏是员外家的闺女,嫁到祁家来之后,身边还带着两个丫鬟,偶尔便能回去娘家一趟,所以消息很是灵通,还说起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收费项目,让祁钟钰等人大开眼界。

姚氏嗤笑一声,说:“果然不愧是那位的亲戚,这敛财的本事倒是跟那家如出一辙。”

祁钟钰疑惑,问:“二婶,那位是哪位?”

姚氏道:“钟钰,你住在山上有所不知,这位新上任的县令,乃是皇宫内安贵妃的远房亲戚,据说没读过几年书,在京城里招猫逗狗,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三十多岁都没个正经营生,他家长辈无奈,便托关系给他找了个轻省的活儿,这才被任命到汜原县来当值。”

“会有如此惊世之举,也就不奇怪了。”

在座的人都恍然大悟,原来是安贵妃的亲戚,难怪了。

安贵妃这十来年颇得盛宠,原本只是小家小户出来的秀女,凭借一张貌美如花的脸蛋,和妖娆妩媚的身姿,渐渐笼络住了皇帝。

加上皇帝这些年来年纪大了,不问政事,大部分事务都有身边的太监周祥,和当朝的傅丞相,商议之后才做决定。

而安贵妃作为最得宠的妃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的亲眷都靠她在朝廷站稳了脚跟。

发展十余年下来,已经成了朝廷的第三大势力,平日里行事嚣张,在大齐国早已人尽皆知。

县令会有如此做派,实则跟安贵妃的亲眷在官场上的作风一脉相承。

而对方有了这样的背景靠山,众人就算不满被剥削,也只能咬着牙认下了。

姚氏见祁钟钰面无表情,生怕侄子脾气上来犯下错事,忙道:“钟钰,既然县城里近来不安宁,你以后还是来二婶家里买食物回去吧,若是打猎来了猎物,也可以让下人送去县城里卖了,等下次来再拿银子回去便是。”

这话二叔之前也说过,她也应下了,只是后来陆冬芙单独去县城买东西,她不放心也跟着去。

几次之后就忘了,现在二婶又提起来,而且祁钟钰的确不想再去县城,便点了点头。

谈话间,祁长乐沉着脸走了进来,看到祁钟钰和陆冬芙时愣了一下,惊喜道:“钟钰来了啊,我正想让下人去山里找你呢。”

祁钟钰心说:不愧是夫妻,见面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她笑着起身,说:“今日刚好去了趟县城,便想着顺道过来看望二叔。”

祁长乐高兴的捋着胡须,之前的烦闷情绪一扫而空,道:“好孩子,别站着了,坐下吧,刚好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他走到姚氏身边坐下,姚氏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他道了声谢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道:“我原本想跟你说,几天前,汜原县换了一个县令,他在京城风评不好,我的学子特地写了信寄给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他还说自己跟那人有仇,县令此人又小肚鸡肠,说不定会报复在他的夫子,也就是我和我的家人身上,所以我想派下人过去找你,让你之后小心谨慎些。没事儿的话就不要去县城了,免得被新任县令以莫须有的罪名抓捕,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派下人去找

你,你就先过来了。”

祁钟钰蹙眉,她倒是没想到,对方还真的跟她有些仇怨,虽然是拐弯抹角的仇怨,但是度量狭小的人,不能以正常人的标准去思考。

就好比当初的宋德良,她自问没怎么得罪过他,对方却几次三番想谋害她的性命。

祁钟钰倒不会怕了对方一个小小的县令,大不了她趁着夜色,摸黑去县令的住所,一刀把他给宰了,也没人会抓的到她,甚至没人会怀疑到她身上。

她唔了一声,已经很认真的在思索要不要这么干了。

祁长乐见侄子低头不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事,心里陡然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来,忙岔开话题道:“方才里长过来一趟,说起了今年服役的事……”

一说到这个话题,他心情又沉重起来,姚氏惊讶道:“服役?现在这个时候?”

按理说,每年县令都会组织人手,服两次劳役,一般都是修路或者修水利,这是义务劳动,又与民生息息相关,所以每家每户都会分派人手,除非家里是孤儿寡母,那么村长会酌情免去这一家的劳役。

而一次劳役,至少为期二十天的时间,期间服役人员,必须留在临时搭建的处所里,将分配的任务干完,才能离开。

而服役时,除了自带食物外,全看县令的为人,像是之前的汜原县县令,会给服役的劳工准备热水和粗面馒头,虽然量不多,但是大概能吃饱。

加上偶尔还会允许大家休息片刻,所以他在任的几年来,每次去服役的百姓,虽然会消瘦些许,但是最后都完好无损的回到了家里。

而其他县城的县令,为人苛责,不准服役的百姓休息,一个月下来,累死累活还不给饱饭吃,每次都会死几个人,而死了人的家庭,只能将泪水往肚子里咽。

这就是个吃人的王权社会,祁钟钰早就习惯了,却也忍不住蹙眉。

祁家大嫂也脸色一变,不管是祁家还是娘家,都是村子里的大户人家,服役这事是躲不过去的。

她说:“可是,爹,今年不是已经服了两次劳役了吗?怎么又服役?”

祁长乐叹气,说:“还不是这位新上任的县令,说是怀安河上流的堤坝,需要有人修理,他便自告奋勇,要汜原县辖下的村子,挨家挨户派人去那边修堤坝。”

祁家大嫂一脸怒容,她是个脾气温和的女子,平日里极少发脾气,能将她气到这个程度,不得不说这县令还是有些“本事”。

她道:“可也不能选在现在啊,这都冬天了,还去修堤坝,这是要将人活活冻死啊。”

而且,以现在这位县令的刻薄作风,压根就不会给服役的百姓准备吃食,到时候,饥寒交迫,说不定会死更多的人。

话音落地,在座的各位都心情沉重,偏偏胳膊拧不过大.腿,即便是祁长乐,也无法违背县令的指令,只能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村里的人家,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再过几天,城门和县衙处,就会张贴出告示,到那时候再准备,就来不及了。

祁钟钰问道:“是每家每户必须出一个劳动力吗?”

祁长乐道:“是,祁家也要出一个人,不过大家放心,我打算花钱抵消这个名额,这几天可以托关系走后门,避开这次服役。”

花钱抵消服役的名额,也是私底下的约定俗成了,一般一个人丁,要花十几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

所以村子里大部分村民宁愿去服役,也不愿意出这笔钱。

祁家以前也亲自派家中男丁去服役,然而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

新县令跟他们有仇,很可能会在服役过程中使坏;

这次服役又选在寒冷的冬天,还是去河里修堤坝,也就是说整个人都要进去水里干活……

别说一个月了,能坚持一天都够呛。

这位县令若不是脑子有坑,就是另有所图。

且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祁长乐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出事,宁愿多花点钱抵消这个服役名额,花再多钱也在所不惜,反正祁家不是什么穷苦人家,经商多年还是积攒下不少家底的。

他想了想,道:“钟钰这几天先在我这儿住下吧,等我将此事摆平之后,你再回山上也不迟。”

祁钟钰应了一声,便和陆冬芙在专门空出来的客房住了下来。

陆冬芙将在县城买来的东西放在屋内角落,皱眉道:“这县令真是贪财,才上任不过几天,就已经将汜原县搞得乌烟瘴气。”

祁钟钰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陆冬芙走到她身边坐下,握着她冰凉的手心,道:“相公是在为二叔担心吗?”

祁钟钰摇摇头,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宰了这个县令,可转念一想,若是这个县令刚上任没几天,就被人谋害,肯定会成为一桩大案子。

他又是安贵妃的亲戚,安贵妃那个女人出于颜面上的考虑,都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她帮助谭浩然逃离淮南道的事,还未过去太久,若是朝廷仔细追查,说不定会找到蛛丝马迹……

不能轻举妄动,现在她姑且还能忍,就先忍着吧,看这位县令还有什么后招。

她不想让陆冬芙为自己担心,便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二叔要怎么托关系,解决眼前服役的难题,而且既然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劳动力,那三妹夫那边……”

陆冬芙迟钝的意识到,三妹夫罗振海也是岳河村的,他家里有三个男丁,两个孩子都年幼,就只能由他出面。

虽然三妹夫看起来人高马大、身强力壮,但是服役这种事危险而又辛苦,若是能想办法,让三妹夫也摆脱服役一事就好了。

祁钟钰原本只是随口一提,说完后也意识到不妥,便道:“那我们明日去跟三妹夫说一声,他交际甚广,说不定能跟二叔一样,托关系不去服役。”

陆冬芙点点头,第二天起来,便跟二叔二婶说了一声,出门去罗振海家里。

罗振海的消息没有她们灵通,得知此事后神情很是严肃,语气郑重的道了谢,说:“多亏你们提前告知,我才有托关系的时间,我这就去县城一趟,找一下我在衙门中的故友。”

祁钟钰知道时间紧迫,就点头让他快点去县城,罗振海去屋内拿了一大笔钱才走。

而她则在院子里坐着,让陆冬芙有机会跟陆三丫闲聊。

直到傍晚时分,罗振海才浑身酒气的回来,见了她长叹一口气,说:“都摆平了。”

祁钟钰很好奇他是怎么办到的,罗振海喝了一口茶水,才道:“说来简单,我花了一百两银子,衙门就免了我家的服役,而且……”

他摇摇头道:“县令已经将服役的消息偷偷放了出去,说会根据情况酌情考虑,这个酌情考虑,就是偷偷塞给他的银子,用银子抵消服役。”

“衙门上行下效,在我过去交银子的时候,衙门的人已经光明正大的摆了张桌子,收了我的银子后,就在服役名单上,划掉了罗家。”

“不仅如此,交银子的人还排起了长队。衙门会根据各家的财力情况定下金额,像是寻常人家三十两银子;富裕一点的五十、一百两;地主家的,则要给一千两才能免除服役……以此类推。”

短短时间内,居然连收钱规则都定好了,说到底,这服役一事

,还是这位新县令想出来的敛财手段。

祁钟钰恍然大悟,嗤笑说:“真是妙招啊。”

这位县令在敛财上,真是花样百出,让人防不胜防。

祁钟钰想知道一天过去,二叔那边是怎么样的情况,加上罗振海醉的不轻,便不再多逗留,跟他们道别后,就和陆冬芙一起回了二叔家。

没想到回家后,堂屋里坐的满满当当的,连祁安业都从县城里回来了。

祁长乐沉着脸,脸上还带着未曾褪.去的怒容。

祁安昊拍着桌子道:“简直欺人太甚!明明祁钟钰是我祁家人,为何要单另算一户?”

祁钟钰闻言一怔,奇怪的看了祁安昊一眼,还有点不习惯对方态度的改变。

祁安昊被她看的不自在,撇嘴说:“还有心情去外面闲逛,现在那县令说,你是去年才回的村子,不能算祁家的人,所以祁家要出两个人去服役,你家就只有你一个男丁,所以你的名字就写在了服役的名单里。”

祁钟钰挑眉,该说她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位新任县令出其不意的手段?

她坐在凳子上,好整以暇的道:“所以,他要多少银子?”

祁安昊愣了下,道:“你怎么知道要给银子?你去县城了?”祁钟钰摇摇头,说:“从三妹夫那里听来的,二叔……”

她看向祁长乐,将罗振海的经历详细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这就是县令想出来的敛财手段,只要给他银子就能摆平服役一事。”

祁安昊嘀咕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你不知道他狮子大开口,要了多少银子!要一……”

“够了!”祁长乐瞪了他一眼,对祁钟钰道:“钟钰,此事不必担忧,这点银子我祁家还是出的起的,肯定不会让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去服役。”

虽然服役是义务,但那是指正常的服役,而不是眼下这种听起来就要去送死的服役。

祁长乐都可以想到,这次服役会死多少人。

他虽然心痛,可他顾不上全村的人,只能努力保住祁钟钰,和这一次挑选出去服役的祁安昊。

祁钟钰看了眼众人,见大家都脸色难看,想来县令开口要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换做以往,祁钟钰可能会直接行凶,不过,她前不久才从谭浩然手里得了一笔银子,正是财大气粗的时候。

她询问祁安昊道:“县令开口要多少?”

祁安昊偷偷看了一眼祁长乐,被亲爹瞪了一眼后也不敢张嘴了。

祁钟钰无奈,只能对二叔道:“二叔,实不相瞒,我之前在外游历时,还存了不少银子,只是平日里开销不大,打猎就能维持生计,所以不想拿来用罢了。那银子是身外之物,放在家里只能落灰,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祁安业笑着道:“钟钰的心意我心领了,这点银子我还是出的起的,只是县令此举做派,让我不得不担忧,对方还有什么样的后招在等着祁家。”

这倒是实话,也是很关键的问题。

众人不由将目光看向祁长乐,想知道他这个当家人的意见。

祁长乐抬眼,雷厉风行的对祁安业说道:“安业,你明日就去县衙,请县令和县城的富商聚会,到时候,当着大庭广众的面,给他价值万两的珍宝,当做他任职县令的贺礼。”

看来,祁长乐选择避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能以金银动人心,使其不再为难祁家,也算是不错的手段。

祁家经商多年,一万两银子,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祁安业应了一声,当即开始思索该怎么写

邀请函了。

祁钟钰却觉得不妥,总觉得此举说不定会养大县令的胃口,但是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到除了杀人灭口之外更好的办法,便只能作罢。

在祁长乐吩咐准备晚饭的时候,祁钟钰走到他面前,想告知对方自己身上还有些银子,若是二叔手头紧,她可以给二叔几万两银票应急。

然而还未开口,祁长乐便道:“钟钰啊,跟我去书房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祁钟钰闻言一怔,点点头,跟在祁长乐身后一起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