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陆冬芙睁大眼睛, 腼腆又羞涩的看着她,这一次却乖顺的吞下了祁钟钰亲口喂到她嘴里的汤药。
只是在祁钟钰撤离时,她吐着舌头,含煳说:“苦。”
祁钟钰舔了舔嘴唇,也觉得苦的厉害,她又舀了一勺汤药喂给陆冬芙, 小姑娘却瘪着嘴, 委屈巴巴的说:“明明已经喝过了。”
祁钟钰无奈的解释说:“要把这一碗药全部喝完才能好,乖, 听话。”
陆冬芙看着碗里盛的满满的褐色汤药, 脸上露出纠结犹豫的神情, 想了好一阵儿,才说:“那相公喂我。”
祁钟钰点点头,温柔的将汤勺放在她唇畔,说:“好, 我给你喂, 来,啊,张嘴。”
陆冬芙张开嘴,喝一口药, 小脸就皱一下, 等喝了大半碗,娇俏的脸都皱成了包子。
祁钟钰看着碗里剩下的几口汤药,继续给她喂, 可陆冬芙却怎么也喝不下了,伤心的快要哭出来,说:“都喝了好多了,还要喝?”
祁钟钰摸着她的额头,触手依旧滚烫,虽然心疼她,可到底还是治病要紧。
然而陆冬芙也是真的吃不下去,祁钟钰只能嘴对嘴的给她喂完了几口汤药,将空碗放在桌上,拿了盘子里的一颗糖喂给她,说:“好姑娘,已经喝完了,快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陆冬芙左侧脸颊被糖撑的鼓起一个可爱的小包,睁着水润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含煳说:“相公,也到床上来,一起睡。”
祁钟钰面露迟疑,她身上温度太低了,跟陆冬芙一起睡,可能会加重她的病情。
然而陆冬芙现在病的迷煳,性子也比平日里娇软了不少,见祁钟钰不同意,立刻瘪着嘴就要哭。
祁钟钰真是怕了她了,道了一声稍等,就去柜子里又拿了一床被子出来,盖在陆冬芙身上。
考虑到之后还要照顾陆冬芙,她连人带被子抱起来,放在床内侧,又在炭盆里加足了炭火,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陆冬芙立刻凑了上来,脸颊在祁钟钰身上胡乱蹭着,喃喃道:“凉凉的,好舒服。”
祁钟钰:……
她又不能将人推开,只能运转丹田里的内力,将体温升高到正常人的标准。
陆冬芙果然不再乱蹭,却依旧舍不得从她怀里离开,紧紧的搂着她的胳膊,闭上眼睛含含煳煳的说着什么。
祁钟钰没想到,陆冬芙生病后,会变成一个话痨。
她有些想笑,可听着陆冬芙的絮絮叨叨,又觉得心疼。
陆冬芙现在神志不清,想到什么说什么,祁钟钰耐心地应和,直到陆冬芙疲倦的睡过去,才给她掖了掖被子。
她自己却不曾睡去,而是睁着眼睛,时刻关注着小姑娘的病情。
直到天亮时,陆冬芙身上的温度才降了下来,可依旧比平时要高一些,此刻正发着低烧。
睡了一觉后,她醒来时也没有昨晚上那么迷煳了,祁钟钰再给她喂药,她也老老实实的张开嘴喝下,让祁钟钰莫名开始怀念昨晚上爱撒娇的小姑娘。
祁钟钰将药碗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坐下给她诊脉,脸色很是严肃,陆冬芙看着紧张,又不敢开口询问。
直到祁钟钰将她的手放在被子里,陆冬芙才问:“相公,我怎么了?莫非是得了急症?”
祁钟钰摇摇头,说:“不是,只是低烧而已,不过……练功要停一段时间了,你体内的内力,是这次发烧的根源之一,这些内力不是你自己修炼来的,全都是我灌输给你的。若是平日里身体康健也就罢了,但是因为爹的丧事你操劳过重,加上近日天凉风邪入侵。身
体势弱,内力势强,两厢冲撞,这才烧的如此厉害。”
“我估计你之后还会再低烧一段时间,身体也会疲乏无力,等经脉内的内力稳定下来,才算彻底恢复健康,这之后……练功频率就改成一周两次吧。”
说到底还是她忽略了,她总是把握不好异世界土着的身体,和自己身体上的差异和区别。
明明计算着给陆冬芙安排了不伤身的内力,可没想到,最终还是伤到了她,幸好这次发现的早,不然再过一段时日,内力反噬必然更加来势汹汹,到时候说不定……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祁钟钰就出了一身冷汗。
陆冬芙看出了祁钟钰的自责,忙说:“相公,这不是你的错,若不是练了这身功夫,我想必连爹的丧事都坚持不下来。”
她很清楚,办丧事期间她操劳过度,而且在厨房和堂屋里内进进出出,厨房温度高,堂屋温度低,体温也跟着环境时高时低,加上最后一天下葬的时候,在寒风中站了几个时辰,会冻感冒也不奇怪。
陆冬芙开始担心起大姐和三妹了,她们的身体也不怎么好,想必回去之后也可能发烧生病。
然而她现在自顾不暇,的确如祁钟钰所说,身上疲乏无力,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她必须起来,她刚才灌了整整一大碗汤药,肚子倒是不饿。但是相公早上还不曾吃过东西,现在肯定饿了,她咬着嘴唇起身,想要强撑着病体,去厨房给祁钟钰做早饭。
祁钟钰见她不老实的想要起身,忙按住她,说:“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你还在发低烧吗?”
陆冬芙咬着嘴唇欲言又止,被祁钟钰按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乖乖说:“我想去给相公做早饭,稍微起来一会儿应该没事的。”
祁钟钰都被她气笑了,忍不住伸出手弹了下她的额头,她稍微用了点力道,陆冬芙疼的嘶了一声,忙捂住了额头,委屈的望着祁钟钰,说:“相公,好痛。”
祁钟钰沉着一张脸,拉下她捂在额头上的手,说:“让你不听话,我又不是没长手,自己去厨房随便做点吃的便是,哪可能让你这个病人帮我做饭,那我还吃的下去吗?”
她冰凉的手抚摸着对方有点泛红的额头,陆冬芙垂下眼,被她的手摸的很舒服,撒娇说:“可是我想给相公做饭,之前一直都是我做的。”
祁钟钰道:“在你生病这段时间,换我来做饭,我已经跟你学了不少厨艺,正好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你乖乖在床上躺着,若是无聊了就看看话本,我一会儿就回来。”
陆冬芙唔了一声,实在有些担心,祁钟钰以往在厨房只是帮她打下手,像是切菜一类的。
正式做菜的话……好像除了烧烤之外,还从未有过。
可转念一想,相公那么聪明,看着她做了几个月的菜,应该看会了,不会有事的。
而且她身上真的没什么力气,刚才准备起身时头就有些晕眩,所以被祁钟钰按倒在床上,还盖上了厚厚的被子时,她也没有挣扎。
她望着祁钟钰,说:“相公,随便做点吃的就行,不用做太麻烦的。”
祁钟钰哂笑,说:“就我那厨艺,也做不出太麻烦的菜式,我就去煮个粥,炒个素菜就过来,到时候你也吃点,补充下.体力。”
陆冬芙乖乖点头,目送祁钟钰转身离去。
她一走,原本温暖的房间,就顿时阴冷下来。
陆冬芙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因为房间里的炭盆还烧的好好的,一点也不冷,只是她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让她很不舒服。
她躺了一会儿,缓解了头晕的状况
,闲来无事,便从床边的小柜子上翻找出几本话本来看。
这些话本,全都是祁钟钰托二叔从县城里买回来的,二叔当时点头应下了,却有自己的想法,觉得侄子不爱读书,读些有意思的话本也可以增长见识。
所以这些话本都是他吩咐下人精挑细选回来,自己又粗略的翻看一遍,筛选出来的高质量话本。
大多是江湖武林类,涉及了家国天下剧情,脱离了低级趣味和恶俗剧情,看上去很有趣。
陆冬芙偶尔做完绣活,也会跟相公趴在床上看几页,两个人都只是认识字的程度,看书看的很慢,倒是能看到一起去。
她最初还觉得话本里描绘的江湖,恢弘浩大,里面的主人公为人处世正派公道,甚至对江湖产生了几分好感和向往之情。
然而相公却毫不留情的拆穿道:“娘子,这话本看看也就罢了,毕竟写的都是文人自己的设想,跟现实有很大的差距,千万别当真。真正的江湖其实跟村子差不多,虽然没有武林盟主,却有各个门派德高望重、武功深厚的长老,在江湖上掌握一定的话语权。”
“他们没那么自由,大多亲近朝廷,还会听朝廷的吩咐办事;即便不亲近的门派,也会选择中立,鲜少会跟朝廷对着干。而……而过去一段时间声名鹊起的新日教,则高举反旗,所以为江湖人士所不齿,成了人们口中的魔教。”
“其实仔细一想,新日教也没干什么,若不是朝廷自己不争气,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也不会想着要造反,毕竟这可是要杀头并株连九族的……”
“书中描写的主人公被王爷礼遇,并将郡主下嫁给他,更是无稽之谈,对于大部分皇族来说,武林高手只不过他们手中的刀而已,他们不会对卑贱的工具产生敬佩之情,就算有,也只是有利可图罢了。”
祁钟钰语气淡漠的将话本上的内容,批判了一顿,还好心的指出若是出现中的情况,现实的江湖会怎么处理,听起来冰冷而又阴森。
陆冬芙当时呆呆的望着她,问:“那相公明知道话本描述的不对,为何总是翻阅来看呢?”
祁钟钰被她的话噎住,翻动着话本,耸耸肩说:“这不是无聊嘛,虽然剧情不真实,但是文笔好啊,塑造的故事也比真实的江湖有趣的多。”
“我之所以告诉你真相,只是不想你将话本跟江湖混为一谈,将来若是真的遇到江湖人士,千万不要私下与其接近,不然……”
她顿了顿,又笑了,说:“不过我时刻跟你待在一起,你也不会跟江湖人士接触,那看看也无妨。”
陆冬芙乖乖点头,可在那之后,就不怎么看话本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耳根子软,很容易被蒙蔽,她不想让话本影响了她的判断力。
尤其是之后相公又跟她讲述了自己在江湖上的经历,这一次许是为了客观公正,所以没有提起那些趣事,而是直观的讲述了江湖的残酷和血腥。
陆冬芙听的直掉眼泪,对江湖也越发反感,除非真的闲暇下来陪相公看一会儿,她是不会主动翻阅话本来看的。
今天是因为实在无聊,才拿了话本翻了几页,却依旧抵触排斥,看不进去内容,只能叹息一声又放了回去。
她在床上像个乌龟一样缓慢翻身,觉得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直到祁钟钰端着托盘进来,她才弯起了眉眼,欢喜的说:“相公,你回来了。”
祁钟钰应了一声,搬了个凳子放在床边,将托盘放在凳子上,说:“过来些吧,我给你喂饭。”
陆冬芙爬到床边,半靠在床上,看着摆放在托盘上的食物,抿嘴一笑,想到:果然呐,相公的厨艺依旧不怎么好,炒的菜蔫哒哒的
,还有些发黑,不过没关系,这是相公给她做的,她会吃下去的。
祁钟钰用木勺搅动着刚出锅的粥,吹凉了喂到她嘴边,说:“啊……”
陆冬芙乖乖张嘴吃了下去,温度刚刚好,热乎乎的却不烫嘴,而且尝起来其实还不错。
祁钟钰紧张的问:“怎么样,熟了吧?”
她已经不想问好不好吃了,只要能吃就行。
陆冬芙笑眯着眼睛,说:“熟了,很好吃。”
祁钟钰知道这是她在安慰自己,却依旧高兴的勾起了嘴唇,说:“那就多吃点,吃完了再睡一觉,我会帮你调理经脉内的内力,让你好受一些。”
陆冬芙点点头,吃了小半碗粥,又被喂了几口青菜,味道有些古怪。
祁钟钰自己尝了一口,就不再给她喂,将剩下的白粥喂给她吃了,陆冬芙脸色都红润了几分,她将托盘端到桌子上,走到床边给陆冬芙掖了掖被子,温柔的说:“睡吧。”
陆冬芙本来并不困的,可祁钟钰的手摸着她的脸颊,一阵冷香扑鼻而来,她不知怎么的就睡了过去。
祁钟钰收回手,走到桌边将自己那一碗粥吃完,素菜只动了几筷子,就不想吃了,她将托盘端到厨房收拾了,便回到卧房,给陆冬芙梳理内力。
那些内力是她灌输给陆冬芙的,每天只灌输了一点点,但是长时间下来,也遍布至全身。
因为陆冬芙身体不适,所以原本温顺的内力变的紊乱起来,加上陆冬芙自己不会控制,所以祁钟钰要做的,就是将这些稍微混乱的内力,全部梳理成平稳的状态。
这是个大工程,需要十来天才能梳理完毕,所以陆冬芙也会持续低烧十来天。
祁钟钰叹了一口气,专心致志的给她梳理内力。
之后几天,陆冬芙过着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安逸生活,除了洗澡如厕外,其他都由祁钟钰大包大揽帮她做了。
一开始,陆冬芙还觉得颇为新鲜,享受着祁钟钰的照顾。
可长时间下来,她就浑身不自在了,她不想成为祁钟钰的负担,可偏偏这段生病的日子,的确如祁钟钰所说,她一直发着低烧。
躺在床上时还好,一旦稍微动起来,头脑就昏沉沉的,所以倒杯水都需要祁钟钰帮忙,这种如同废人一般的日子,她真是过够了。
可祁钟钰并不在意,还温柔的安慰她,陆冬芙看她忙里忙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脸上也露出愁容来,让祁钟钰心里无奈又心疼。
这一天,陆冬芙望着窗外,问:“相公,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她头脑昏沉,连时间概念都模煳了,恍惚间还以为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呢。
祁钟钰摸着她的额头,只要是白天,祁钟钰的手都是冰凉凉的,只有在夜里才会用内力升高体温。
冰冷的手缓解了脸颊的热度,陆冬芙被她抚摸的很舒服,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祁钟钰见状松了一口气,道:“早的很,距离元宵节才过去几天而已,不过你放心,再躺个几天,你就能彻底康复了。”
陆冬芙弯起的嘴角耷拉下来,垂头丧气的奥了一声。
祁钟钰心说,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总得想个法子,让陆冬芙振作起来,不然她病怏怏的,又心情不佳,会影响病情,说不定还会落下病根。
她想了想,突然意识到按照现代的时间计算的话,元宵节过后一般会有一个西方情.人节。
她在现代时没有谈过恋爱,自然不曾亲自度过这个节日,都是看着班里的小情侣在撒狗粮,手机和电视里铺天盖地的情.人节宣传促销活动,
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虽然不知道确切是第几天,但是为了让陆冬芙振作起来,她拉着陆冬芙的手说道:“明天是我来的那个世界的情.人节,你想不想过这个节日?”
“情.人……节?”
陆冬芙对这个词语有些陌生,祁钟钰只能给她解释,说情.人节跟七夕节有点类似,都是相爱的人一起过的节日。
陆冬芙脸颊泛红,羞涩的问:“这个节日要怎么过啊?”
祁钟钰回忆了下,道:“一般会送花和巧克力,然后去逛街吃饭看电影,再然后……”
她咳了咳,话锋一转道:“这里没有巧克力和电影,不过我会安排一个节日惊喜给你,你想不想要?”
陆冬芙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的点点头,说:“想。”
祁钟钰见她终于不再愁眉苦脸,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她脸颊上轻轻的落下一个吻,说:“那好,就请娘子拭目以待。”
她跟陆冬芙又聊了一会儿现代的情人节怎么过,陆冬芙困倦了,就躺下睡了过去。
祁钟钰撑着下巴,开始计划要怎么过这个情.人节。
首先,鲜花是一定要有的,只不过现在这个时节,除非是大户人家,会在家里养花,其他地方很少有鲜花盛开。
县城里也没有做这门生意的店铺,她只能另辟蹊径。
将她熟悉的县城和岳河村考虑了一圈,终于想到,在深山之中有一处梅花林,盛开着一大片的梅花,她去年还在那儿逗留欣赏了一阵儿,很长时间不去倒是忘记了。
现在仔细想来,此时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祁钟钰还是披上了厚重的外套,亲自去深山里走了一趟,亲眼看到盛开的梅花林,她才开怀大笑。
她原本想采摘一大把梅花枝丫回去,可想了想,又放弃了,插在瓶子里的梅花,哪有漫山遍野的梅花林来的美丽壮观。
陆冬芙虽然生病,却并非是寒气入侵,只要调理好她经脉内紊乱的内力,就能恢复健康。
所以,她完全可以将陆冬芙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抱着她亲自过来看这处梅花林。
以她对陆冬芙的了解,对方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
鲜花的问题解决了,祁钟钰摘了朵梅花,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想到:还要准备怎样的节日惊喜呢?
家里的东西太少了,她又没有陆冬芙那样精湛的厨艺,不如……
她斟酌了下利弊,最终还是决定去县城一趟,亲自挑选情.人节礼物。
不过考虑到二叔的叮嘱,她要提前做好伪装,而且去逛一圈买好东西之后,就立刻返回山上,应该也不会被小心眼的县令逮个正着。
而且,就算真的被县令撞见,她也可以运轻功快速逃离,她的内力比几个月前又精进了不少,这一次又没有武林高手拦路,靠衙门里的那些衙役,是绝对拦不住她的。
这么想着,她快速折返回家,见陆冬芙还在沉睡,也没有上前去打扰她。
她动作轻缓的从柜子里取了不少银子,又对着梳妆台稍微易容,改变了年轻的容貌,将白皙的皮肤化成了蜡黄,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十几岁。
这下子,就算是二叔站在她面前,不仔细看她的五官轮廓,应该也认不出她来。
她满意的点点头,去书房写了字条放在床边的凳子上,便动身出发前往县城。
她没有注意到路人的神情,来到城门处时,因为是生面孔,而被守卫拦住盘问了几个问题,又缴纳了两文钱,才终于进去了城门。
是的,县令又变本加厉了,从一文钱的
入城费,变成了两文。
祁钟钰对这位县令越发不齿,明明是当朝贵妃的亲戚,却像是掉进了钱眼里一样,每一文钱都不放过。
城内的人步履匆匆,到了西街后,她发现路边的摊子居然一个都没有了,店铺了关了一半,只剩下一半依旧开着店,苟延残喘。
祁钟钰着实好奇,便随意找了家店铺进去询问掌柜,掌柜唉声叹气,低声说:“客官,你有所不知,如今在街上摆个摊位就要交一百文钱,不仅如此,还有衙门的人来收保护费。普通商贩辛苦一天就赚个几百文钱,县令这一番动作,直接克扣了一大半,所以大家都开不下去了,纷纷返乡务农去了。”
祁钟钰心说:果然又是县令的手笔,他穷疯了吗?
她忍不住问:“就没有人将他的恶行,上报给县令上面的官员?”
掌柜的忙看了看外面,见没有人听到,才低声说:“客官,你小声点,被衙门的衙役听到后,是要以妄议朝廷官员的罪名罚钱的,之前已经抓了好几个人了,罚银少说也要一百两,他们交不出来,至今还被关在牢里呢。”
祁钟钰嗤笑一声,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她看了下这家店铺,之前不曾留意,此时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家卖烟火爆竹的铺子。
她想了想,今年过年没怎么放鞭炮,不如买些烟花回去,放给陆冬芙看,也相当于是看电影了。
而且梅花林位于深山之中,距离最外围的岳南山有很长一段距离,别人也听不到声音,看不到放烟花的场景。
于是,她出手阔绰的买了一大堆烟花,很荣幸的成为这家店铺今年开年以来最大的一笔生意。
掌柜激动地都要哭出来了,因为这位县令上任,一番骚操作,汜原县这个新年都过的格外的冷清,就连大户人家也好似约好了一般,不再放烟花。
更别提新年夜市和新年诗会了,这一年完全没有举办,到了晚上街道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汜原县恍若一座空城。
加上服役一事,汜原县辖下的村子都死了不少人,即便是过年也不会大操大办,更是不怎么购买烟花爆竹回去放了。
所以他已经亏本一个月,与之相对的,倒是街道对面的棺材铺子,生意一反常态的好。
真是扭曲又无奈的现实。
掌柜拨拉着算盘,特地给祁钟钰算了低价,祁钟钰爽快的给了银钱,劳烦掌管的将烟花包好,并在这边寄放一会儿,等她去买了其他东西再过来拿。
掌柜连连点头应是,祁钟钰在街上开张的铺子逛了一圈,又买了不少东西回去。
许是她阔绰的买买买行为,引起了衙役的注意,几个看上去就很猥琐的衙役聚拢过来,站在祁钟钰面前,痞气的询问道:“你打哪来的?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祁钟钰抿了抿嘴唇,说:“这是帮府里的少爷置办的,看着多,实际上都不值什么钱。”
她说着,偷偷递给为首的衙役二两银子,那衙役掂量了下,撇了撇嘴,依旧不依不饶,道:“我不信,你把东西放地上,我要仔细搜查一番。”
祁钟钰冷冷的想到:这是嫌自己给的银子太少?
她干脆光明正大的递过去十两银子,在衙役眼睛放光伸出手去接时,握住了对方的手,轻轻的用力一捏,那衙役立刻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剧痛,痛声喊叫起来。
其他衙役手忙脚乱的拔刀,忙道:“头儿,怎么了?”
为首的衙役刚想让自己的兄弟抓住祁钟钰,就见祁钟钰正面带笑意的看着他。
那笑容看上去有几分诡异,但是更可怕的是对方的眼神,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恶狼盯上了一般,整个人寒毛直竖、头皮发麻,仿佛下一刻就会血溅当场。
他打了个哆嗦,出声制止其他人,声音都在发抖,说:“没,没事,把刀收起来,万一吓着行人可怎么办?”
其他衙役面面相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被头儿又呵斥了几句,才将□□的刀收进了刀鞘。
恰在此时,祁钟钰也松开了手,轻笑着说:“还请官爷通融一下。”
为首的衙役一改方才的嚣张态度,就差没点头哈腰了,忙说:“应该的,您请便。”
祁钟钰微微颌首,笑容淡淡的道:“有劳。”
那衙役立刻带着一众小弟,飞快的离开了这条街道。
祁钟钰冷哼一声,将掉在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注意到其他商家早就看到这边的动静,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她倒没觉得心寒,因为这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她很反感那些人眼中异样的光芒,好似她是什么救星一样。
她立刻转身去了最初的那家烟花爆竹铺子,扛上装了满满两个麻袋的烟花,朝城门处走去。
因为她带了太多的东西,所以城门出口的守卫,收了她十文钱。
祁钟钰也懒得计较了,只是好奇的想到:不知这位嚣张跋扈的县令,还能再得意多久?她真的很期待看到有朝一日,官逼民反的一天。
她运起轻功,轻而易举的甩掉了身后跟来的人,她不在乎他们有什么目的,因为那些人的算计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反正也不会得逞。
她绕了点远路,花了点时间,在下午时分赶回了山中小院。
进卧房一看,陆冬芙还在沉睡,她才松了一口气,将写好的纸条揉成一团,扔到了炭火盆里,而后才去收拾从县城里买回来的东西。
收拾完之后,她又将屋子打扫了一遍,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去厨房准备晚饭。
她厨艺不精,看陆冬芙做了那么久的饭,依旧没什么长进,好像生来就没有点亮那方面的技能,撑死熬煮个白粥,若是心大想做稍微难一点的美食,基本上烧出来的都是不能入口的焦炭。
尝试几次后,她只能无奈放弃,好在白粥刚好可以养身,就暂且这么安慰自己吧。
她煮好粥,又在另外一边的灶上烧了一锅热水,等陆冬芙吃过晚饭后,就能洗澡。
她撑着下巴坐在小板凳上等待,不一会儿的功夫,粥就煮好了,她盛了两碗,放在托盘上端去卧房。
陆冬芙还在睡,她伸出手摸了下对方的额头,温度稍微有点烫,属于可以接受的程度。
她唤道:“娘子,起来了,吃过饭再睡。”
陆冬芙听到声音,含含煳煳的应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
祁钟钰便搅动着其中一碗白粥,耐心地等待,过了片刻后,陆冬芙果然醒了过来,冲她甜甜的微笑,撑着身体想要坐起身来。
祁钟钰忙将碗放下,将她扶着坐在了床上,吹凉了汤勺里的白粥,喂到她嘴边。
陆冬芙乖乖的张嘴吃下去,祁钟钰喂多少,她就吃了多少,吃完后说:“相公,我好像胖了些。”
祁钟钰给她喂了饭,才闷头吃自己那碗,闻言笑着安慰说:“怎么会?又没有好吃好喝伺候着,天天吃白粥,怎么会胖呢。”
陆冬芙心说:天天躺在床上,除了睡就是吃,跟个小猪仔没多大区别了。
她扁扁嘴,见相公吃完之后,就收了碗筷去厨房提了热水进里屋,兑好了洗澡水,才将她打横抱起,送到了里屋内。
祁钟钰还给她拿了替换的衣服,说:“真的
不用我帮你洗吗?”
陆冬芙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忙说:“不用,我自己可以。”
祁钟钰忍俊不禁,这才走出去,让她独自洗澡。
陆冬芙脱了衣服后,看着自己的肚子,心说:果然不是错觉,是真的胖了,肚子上都有薄薄的一层肉,而且……其他地方的肉更多了。
她想起曾经以为祁钟钰嫌弃她小,才不跟她洞房的事,颇觉的好笑,那时候她还专门炖了猪蹄黄豆汤来喝,只不过一直不曾见效。
倒是在发现祁钟钰是女儿身后,就不曾再做过这样的食物,可这段时间没留意,反倒像是吹了气一般涨起来了。
她捂着前胸进入温热的水中,快速的冲洗了一遍后,就忙起身擦拭了身上的水迹,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她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祁钟钰,脑子里思绪繁杂,直到祁钟钰躺在她身边,她开口问道:“相公,明日就是情.人节了吧?”
祁钟钰应了一声,说:“放心吧,我准备好了惊喜,你今晚上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我就告诉你。”
陆冬芙乖巧点头,可白天睡了一整天,她现在怎么也睡不着。
祁钟钰无奈,只能跟她面对面的聊天,直到深夜时分,她打了个哈欠,陆冬芙才反应过来,歉疚的说:“是我不好,不该影响相公休息。”
祁钟钰摆摆手,说:“无妨。”
陆冬芙体贴她,摸着她微热的脸颊,说:“相公,我们睡觉吧。”
祁钟钰心口一跳,随即意识到自己想歪了,她忙将脑子里不健康的想法团成一团踢到角落,说:“好,睡吧。”
话虽这么说,祁钟钰却一直等到陆冬芙熟睡后,才给她盖好被子睡了过去。
因为夜里睡的迟了,第二天中午,陆冬芙才醒来,见祁钟钰也跟她一起沉睡,她在祁钟钰身上撒娇般的蹭了蹭。
祁钟钰茫然的睁开眼,道:“早。”
陆冬芙笑着说:“相公,早。”
她们躺在床上相对而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祁钟钰起身去做饭,二人吃过饭后,祁钟钰看了眼天色,道:“娘子,起身吧,我给你穿好衣服,带你去深山赏花。”
陆冬芙激动的爬起身来,说:“果真?”
她都在床上呆腻了,早就想出去,只是祁钟钰一直不同意,没想到这一次她自己提起,还是去深山里。
她忙扶着床柱起身,刚想去拿衣服,又被祁钟钰按着帮她穿好了厚重的冬衣。
这还不够,祁钟钰还给她披上了厚厚的棉被,将她裹的严严实实的,远远看上去跟个蚕宝宝一样,连根手指头都动弹不了。
陆冬芙:……
好吧,能出去转转,就算穿成这样,她也很开心。
祁钟钰还给她戴上了帽子和围巾,将放在屋内角落的两个麻袋用绳子绑在背上。
她伸出手,将陆冬芙打横抱起,朝着深山之中,飞快掠去。
一路奔波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地方。
陆冬芙的脸和脖子都被围了起来,看不到附近的景色,直到祁钟钰将她放在地上,搂在怀中,并亲自帮她摘下帽子,她眨了眨眼睛缓解不适,期待的四处张望。
于是,就看到了一片绚烂绽放的梅花林。
深浅不一的红色和白色的梅花,点缀在褐色的树枝上,看上去极为艳丽,一股梅花香味夹杂着冷风扑鼻而来,陆冬芙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说:“好美啊。”
这里的梅花树,少说也有上百棵,在冬日里同时绽放,美不胜收。
祁钟钰在她耳边轻笑着说;“这是我送给你的情.人节鲜花,喜欢吗?”
陆冬芙忙点点头,欢喜的望着她,说:“喜欢,太棒了。”
祁钟钰眨了眨左眼,说:“待会儿还有更美的,我带你去梅林里转转,等天黑了让你看第二个惊喜。”
陆冬芙很是好奇,隐约猜到是祁钟钰背来的两个麻袋,只是想不到里面装着什么。
她也没有追问,而是和祁钟钰一起漫步在梅花林中。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祁钟钰道:“你闭上眼睛,我让你睁开的时候,你再睁开。”
陆冬芙好笑的点点头,然而祁钟钰还是将帽子又戴在她头上,让她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却不知道祁钟钰在干什么。
陆冬芙越发好奇,直到祁钟钰抱着她,说:“好了,睁开眼睛吧。”
头顶上遮掩视线的帽子摘了下来,她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而又刺鼻的味道,惊诧不已的看着祁钟钰,见她果然冲她微笑,说:“看天上。”
陆冬芙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数不清的烟花,同时在天空之中骤然绽放开来,在一瞬间,点亮了傍晚的天空,如同花瓣一般,瞬间绽放又洋洋洒洒的坠.落。
她几乎要被这样美丽的烟花夺走了唿吸,直到她听到祁钟钰在她耳边说道:“情.人节快乐,我的小姑娘,我将会一直深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