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法一赶忙又吃了一口饭,“殿下的膳食,自是极好。只是臣有心事。”
竹香布菜的手一抖,筷子碰到了碗筷发出叮的一声。她赶忙跪下,“奴婢失礼,请殿下恕罪。”谁能想到这廷尉能这样严肃着脸说出这话来。
芃姬摆摆手,示意丫鬟们都出去,待膳厅只剩下两人时,法一也放下碗筷。
芃姬的双眼很是灵动,她一眼不眨的看着法一,法一的脸有些烫。
“廷尉大人果真是如外人传的大不一样呢。”芃姬似感叹了一声。
外人怎么传的,法一自是也听说一些,无非就是自己办案的手段传的有些残酷了些。
可那些人也不想想,她一个商户出身的读书人,即便是被皇帝钦点状元,要真是如别的读书人一般,走翰林的寻常路子,不混个二十年哪里会有升迁。
她自然是会紧紧抓住皇帝给她的每一个机会。
一开始她也是进了翰林院,成了一名编修,可因着探花和榜眼的家里都是做官的,她没分着什么好差事,只每日闷在藏书馆中修旧书。
倒也是因着修旧书的原由,有一日皇帝突然要找一本古籍,偏偏古籍年份太久又加之常年放置在潮湿的藏书阁中,已有许多破页,法一便是曾经誊抄过一份。
皇帝见了她的字迹,很是欣赏,便召见了她,与她一番交谈之下,更是觉得将她放在藏书阁这种地方乃蒙尘之憾。
法一现在都还记得,她第一次被皇帝信任,是下了密旨给她,让她查清翰林院的买官卖官一事。
不过十天,法一便将铁证如山放在了皇帝面前。自此,法一彻底入了皇帝的眼。
而后她为皇帝肃清了盘根错节的秦家大族,还曾查清震惊朝野的丽城赈灾银两贪污一案。这五年,她得罪的世家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双手都数不过来的数量。
便是这样,外头对她的传言尽是些阎王、煞神的话。
“殿下可千万不要误会,那都是外人不了解臣才那样胡说八道的。”法一赶紧澄清。
她原本只想与芃姬的这段回忆美好一点,自是不想让芃姬以为她是个如传言般可怕的人。
难道殿下就是因着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言才不想与自己一个房间?
“哦?那法大人说说,本该是如何的?”
芃姬倒是觉得自己该重新认识这人,她并不缺有智谋的幕僚,但那些幕僚在她面前均是整日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模样,还从未有人可以这般与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能如此自在的说着话。
多了解一番,总是有益无害的。
法一想了想,脸红着,却还是说了,“臣是八岁开始用心读书,十三岁中解元,十六岁被钦点状元,不说是神童总也是说得上一声才华横溢。”
她其实是想说自己从小便是族中酿酒天赋最高的人,还是轻功琢磨的最是厉害的人。要是在族中,这两样那都是能讨娘子喜欢的。
可现下入了这京州,她也知晓,这京州的贵女最是喜欢那温润如玉的尔雅书生。
这点上芃姬倒是没意见,要不是有点本事的人又如何能入了父皇的眼,又如何能凭着商户之子的身份坐在自己身旁。
“法大人的才华本宫甚是欣赏。”
法一心里有些飘了,她就知道,这京州的贵女就吃这一套。
要是有机会,真想带芃姬回族中生活,让她品尝自己酿出的每一杯酒,抱着她攀着悬崖去采摘奇珍异草入酒,让她知晓,会酿酒,会轻功是一件多么令人赞叹的事情。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事了,她以后是要站在这世间最高的地方,俯视万物,又如何能跟着自己回到深山。
更何况,这个人并不喜欢自己。
而自己目前能做的,只是让她能对自己有些好感,以后想起来,还曾有个这样的自己存在过。
“殿下,适才竹香姑娘领我去看了院子。”
“嗯,可有不满意的地方?”
法一重重点头,“有。”
芃姬:……本宫只是客气一下啊。
“那便与竹香说,想添置些什么,或是摆设不满意,尽可提出。”
法一摇头,“臣想住在公主房中。”
“不可。”芃姬脱口而出。
她实是没想过这廷尉大人是这般的,没脸没皮。
当初说好的大业一成便会消失,现下却提出这种话来,莫不是看父皇圣旨已下,便想反悔?还真当本宫是任人欺负的弱女子了。
“殿下,你我成亲并非二人之事,届时不说宫中,只是几位王爷的眼线怕是都不会放过你我。”她抬眼见芃姬皱着眉,还是硬着说了,“现下宫中洛贵妃执掌后宫大权,济王便炙手可热了,他虽没有娶世家女,可朝中不少重臣是他外祖家国弓大将军的人。您与将军之孙赵志才的婚事一吹,他便迫不及待的促成你我二人的婚事,可见他是急了。”
芃姬咬着牙根,“那又如何?本宫的这几个好哥哥都打着自己的算盘罢了。”
法一替芃姬倒了一杯茶,“殿下,如若现在济王一急,让宫里头那位做些什么,国弓将军府手上又握有五万禁军……殿下,此时还不是时候。”
芃姬喝了一口茶水,紧拧着眉。
护守王城的禁军虽说只有皇帝手上的军符和圣旨能大量调动,可那些兵都是国弓将军亲手练出来的,到时会听谁的还真不一定。再加上后宫牢牢握在洛贵妃手上,想要弄道圣旨出来也不是难事。
到时候大军远水解不了近渴,怕是会酿成大错。
可芃姬又岂是这般会认怂的人,“那也不必长住一室,我天晋的公主没有点灯,驸马本就不可入房,无人敢说些什么。”
法一蹭的一下站起来,似是有些恼了,“臣并非是野鬼猛兽,怎的就讨了殿下的厌了。”
她的声音有些委屈,这让芃姬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廷尉大人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她那似乎真委屈了,嘟着嘴皱着眉。
她又想起当初自己查那晚之人查到法一的身上,就在她要认定就是这人的时候,她亲眼看见了这人的身子,她在水中,往身上泼着水,有些俏皮的笑着。
这样她便不忍心了,从小便是这样,她对入自己眼的姑娘很是宽容,就像是四大丫鬟,从小跟在自己身边,自己从来都是好生教养,从未苛待。
“大人严重了,本宫从未厌过大人,只是本宫不慎习惯与人共住一室。”
法一这回却坚定了信念,“殿下,臣也只是不想节外生枝。不如这样,头半年你我便共处一室,臣也可保证,绝不影响殿下的生活。”最后她又加了句,“殿下放下,臣未有任何恶习。”
这话说的,好像芃姬不愿便是有恶习不愿被人知晓一般。
芃姬的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最终还是同意了。
也不是有什么恶习,她想着法一也是女子,该是不会有什么不便。
更何况她分析的也没错,现在这个时候,少节外生枝才是最重要。
就像父皇说的,只要他还活着,便都是虎崽子,可谁又能知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不在了呢。
当年母妃不也消失的那样突然吗。
法一开心的很,虽说后面芃姬还是东殿的院子里给她挑了一个院子,当做书房用着。
可只要能进芃姬的房间,那便够了。
半年,也许不到半年便大业已成呢。也许,她与芃姬还能够相见的日子不到半年了。
鬼使神差的,法一问出了口:“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做夫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