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番外 千秋岁·下

“老师, 你在家吗,现在能下来吗?”

手机忽然亮起来。

朱凌锶差点睡着了,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条w信, 这要是在昨天,一定麻溜儿出门下楼,这会儿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八年前, 胆小和自以为是, 把持着他的情绪,仿佛只要装作没有动心, 有些事情就永远不会发生,也就永远不会结束。

如今却又不得不正视自己, 他对谢靖,显然有所期待。但是对已经拒绝的人, 忽然说自己反悔了,那也太没道理。何况谢靖现在什么都不缺,真没必要跟自己绑在一起。

一时间又有点伤感。

这时候电话打过来, 慌乱中他点了接听,话筒里传来谢靖温和的声音, “老师你在家吗, 下来一下好吗, 就一会儿, 多穿点儿。”

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当他到达楼下,谢靖站在一辆白色T牌SUV旁边,有些腼腆地朝他笑。

老实说, T牌的造型,确实比B牌讲究,单单放在那里,就显得很贵。

他按动汽车造型的钥匙,车门就像鹰翼一样升起展开,“老师,”谢靖挥手让他坐进去,座椅已经加热过了,车门关上,宽大的空间里,隔绝了外界的冷空气,所有操作和显示充满科技感,全程无声无息。

谢靖一脸待夸奖的表情望着他,仿佛向他说明,这车买得其实还算……值当?

令人意外的孩子气。

“老师,咱们往外边开吧,”征得同意之后,谢靖把车开上主路,不一会儿就离开主城区,五环外的路上,少有行人,谢靖悄悄加速,感受到座椅轻推后背,朱凌锶下意识脱口而出,“太快了”,谢靖这才慢了下来。

冬日晴朗的天空里,少见星星,路灯格外明亮,月亮在天边,皎洁安静,一声不响。

“买就买了,”朱凌锶说,“还行吧。”

听他这么说,谢靖的心,稍微放回去一些。这天晚上,几乎没有风,冬季凛冽的空气,让地面上的一切,都显出一股朴素而坚定的氛围。天与地都中空而透明,树木也没有摇晃,北方的夜空下,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兜了一圈又一圈,谢靖都没怎么说话,朱凌锶受不了这气氛,车子虽然大,但是想要避开,还是太小了。

“回去吧,”他说,谢靖点头,没想到车开到距离学校不到一公里的时候,居然又堵上了。

“工体那边说有演唱会,这边又是怎么了?”谢靖百思不得其解。

“正常,这不是周末嘛,”朱凌锶一直没买车,除了摇不到号,还因为他所住的老房子,根本没有停车场,平时生活半径也不大,他乐得轻松。

谢靖望着前边一眼看不到头的车流,抿紧了嘴。

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焦躁,朱凌锶有些诧异,“你着急干什么去吗,”这一时半会儿,估计也走不动,谢靖又不能把车丢在这儿,

“要不你先下车去坐地铁,待会儿我帮你开回去,”朱凌锶虽然有本,可他一年没摸过几回车,这个牌子的车更是没摸过,尽管是自告奋勇,其实心里还有些紧张。

“没事,”谢靖说,他越这么说,感觉都要急出汗来了。

“空调调低点儿吧,”朱凌锶说着,去找面板上空调按钮,谢靖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

“老师,你不冷吧,”谢靖虽然对他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的车,好像盯着就能快点走。

“嗯,不冷,”其实一进到车里,朱凌锶就把外套脱了,温度刚刚好。

谢靖依旧盯着前方车屁股,手却还抓着朱凌锶的手不放。如果用力抽回来,会不会显得太计较了,就在朱凌锶思考如何控制和谢靖相处的“度”的问题时,谢靖又开口了。

“我刚到国外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他说,朱凌锶点点头,谢靖这种出身的孩子,自然和从小深谙国际化的城市孩子不一样。就算在帝都的顶尖学府里涨了四年见识,忽然到了陌生的地方,不安也是在所难免。

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初,不回邮件是多么残忍,但是那时候,谢靖也的确没有向他诉苦。

“我不会玩,也不敢玩,在实验室里盯着数据,平均两分钟跳一次,得马上记录下来,去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你跟我说,要享受人生,好几次我拼着几天不睡觉,把事情做完了,然后跟他们去玩。”

朱凌锶微微张开嘴,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到如今,也没有必要。或许谢靖只是想要倾诉吧,于是就任他说下去。

“我有三个女朋友,肤色都不一样,”谢靖为难地笑了笑,朱凌锶手一动,被谢靖更用力地拽住了,“或许她们不觉得是谈恋爱,我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想,没问过,总之,就是这样,你知道。”

“最后那个,后来我们就只在一起学习,考试的时候她给我吃加了料的布朗尼,”谢靖低下头,嘴角微哂,像是在感叹自己当年的胡来,“我试过了,没什么意思。”

“还有一个男的,”他在朱凌锶有所动作之前,抢先把他抓得更紧,朱凌锶感到谢靖手心,出了不少汗,“你说吧,没关系,”仿佛一个人质劝说绑匪,不用勒得太紧。

“没有,就是这样,我不能骗你,”谢靖摇摇头,他忽然想起那个人,看脸提不起兴趣,但是背影,尤其是头发掩盖下那一截纤细的脖子,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反正从后来面来,他也不介意,之后那人用手指,轻轻搅起谢靖稍长的头发,“你刚才喊了什么?”

“没什么,”谢靖说,回忆与现实交接,他又叫了一声,

“老师,”忽然甩了甩脑袋,有些紧张地,又说了一遍,

“我不能骗你。”

朱凌锶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从来没想过,谢靖会忽然有一天,在拥挤的车流中,像个小学生一样,跟他交代情史。

“老师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嗯?朱凌锶被他问住了,忽然有些心虚,不知道尚老师那一桩,到底算不算。

“我那时候听人说,你就快结婚了,后来怎么没结?”谢靖转过头来盯着他,漆黑的眸子像两颗闪着寒光的星。

忽然被他逼问,那点心虚,忽然恼羞成怒,为什么不结婚,你说这是为什么?朱凌锶不答话,狠狠瞪了谢靖一眼。

“我把其他人的班都顶了,吃住都在实验室,根本不睡觉,有人说我会猝死。”谢靖温和地笑着,“那次结束以后,我足足睡了二十几个小时,老师,是不是很好玩?”

一点都不好玩,朱凌锶看着他,感觉十分忧伤。

“但是你没结婚,我很高兴,不管为什么,我都高兴,”他这么说着,空着的那只手,忽然来摸朱凌锶的脸,“不然我可不知道,自己要做出什么事来。”

朱凌锶被他摸得浑身发毛,感觉自己坠入了危险境地,可他却不想逃离。

“我那时候太穷了,虽然你只是可怜我,可我总是想,说不定你是喜欢我,”时间线忽然又往前跳,朱凌锶早已习惯他前言不搭后语,“不是,”他说,

“我没可怜你。”

“我知道,你心好,”谢靖的手指,在他脸颊上小心摩挲。那时学校规定,理工科学生必须选修一定学分比例的人文学科,谢靖没有钱重修,他得选个通过率高的。

师兄师姐们都说,朱老师的古代史最容易,本来是会挤爆,但是放在周一早晨一二节,就也还不至于抢破头。

谢靖不怕早起,他坐在第二排,生怕漏掉划重点。第一节 课,斯文清俊的小老师站在讲台前腼腆一笑,“来了这么多人,真捧场啊,”他忽然就觉得,老师是专门对他笑。

从此有了比拿奖学金更开心的事。

他在勤工俭学的时候,有一次遇到来学生超市买东西的老师,老师仿佛记得这个总坐在第二排的学生的脸,又对他笑了一下,他差点找错零钱,“你别急,”老师说,结果他更慌了。

后来有一天,他做了个梦,醒来以后非常害怕,他长大的地方,很少有人说起男人和男人的事,可在大城市,好像并不少见。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这仍然是个禁忌,他不敢声张。

然后他听到老师说,“没有人该因为爱而受罚。”

他当时简直就想大哭一场。

那时他想不到,居然能有机会去老师家吃饭,两个人独处聊天,他明知道这是因为老师人好,却执意要理解成对他的另眼相看。

甚至在那天,他也是说,“但是你一直对我很好,让我来你家吃饭,还在你家洗澡,穿你的睡衣,在你卧室旁边睡觉,老师,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明明是自己的感情已经无法克制,却要扭曲成老师的责任,他这样混淆因果,是希望老师也因此产生混乱,相信自己已经爱上了他。

但是显然不起作用,老师生气了,把他赶了出去,他就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怎么就能希冀那样的人的爱情呢。只是不死心罢了。

他在门外站到半夜,悲愤之余,发了一条“你骗人”的消息,走的时候也没告诉老师,看到那条“享受人生”的消息,既愤怒又迷茫。

他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会,除了吃苦和忍耐,没有别的长处。

好在后来他渐渐明白,许多走在马路上,看不出端倪的人,其实心里都是空的。他也一样,这就没什么好自卑,大家不过是从一种空虚,到达另一种空虚,总有一天,他会被这空虚吞没。

老师一直不回邮件,或许是看穿了他强颜欢笑的假象,他仍然执着地制造这种假象,许多人都靠臆想活着,不可耻。

但是没想到,听说老师要结婚的消息,还是让他备受打击。

原本他以为,等他长大以后,那些穷苦困顿,就会逐渐远去,至少他的辛苦,会像个平常人。他想象不到,人生居然还会有更悲惨的阶段。

如果老师真的结婚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怎么样,说不定会上社会新闻吧,同实验室的人打着瞌睡进来和他换班,这样略感疲惫的日常,他竟遥不可及。

这样不报任何指望的苦行僧般的坚持,忽然有了回报。

考虑回国的时候,他的目标只有这一所,签约仪式上,老师居然出现了。

他没怎么变,好像稍微瘦了一点儿,面容清俊依旧,笑起来的样子,仍旧让他胸口发热。

他手上没有戒指。为了确认,谢靖还是开口问了。

虽然待遇优厚,可是责任也不轻,他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一个月顶多只能挤出两天时间来休息。这种强度对他来说,早已经习惯了,但是这样就没有时间和老师见面。

而且还多了一项给本科生上课的工作,他知道这所大学里,院士也要给新生讲课。不过这刚好给因为工作而头脑困顿的他,提供了一个机会。

从别人的反馈里,他隐约知道,自己长得还行。当他从试衣间里出来时,没有漏掉老师眼中赞赏的光彩。

如果花钱就能买到这个,他不介意多花一些。

他也想给老师买衣服,事实上,他想给老师买很多很多东西,但是提出的建议,都被老师否决了。老师是个诚实的人,他觉得没必要的东西,就是真的不想要,谢靖想不到可以给他买什么,非常懊恼。

虽然生病不是好事,但是谢靖由此获得灵感,他应该买一台车,尽管为了节省时间,他还是坐地铁比较多,但是有了车的话,两个人就有机会待很近。

没想到老师那么生气。

现在他看着老师的脸,微微垂下头,睫毛轻轻颤动,脸颊红了一片,他心口泛起一阵甜美,说不出的怜爱。

“老师,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他说。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的话,那就是现在了,生活对朱凌锶如此仁慈,第一次,他没有猜中硬币在哪只手,天使化作谢靖的模样,微笑着说,“你可以再选一次。”

“好。”

谢靖听到这句答复,浑身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时候应该像个温柔的情人那样,去亲他的心上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恨不得大哭一场。

后车喇叭响起之前,他一直把朱凌锶紧紧抱住,想做的事情太多,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始。朱凌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什么都没说。

谢靖直接把车开到朱凌锶楼下,“你看吧,没地方停,”朱凌锶指了指狭窄的院子,“老师你先上去,”谢靖帮他裹好外套,“我去把车停外边。”

朱凌锶一进屋,感觉面孔有些发烧,以往谢靖不是没在他家睡过,父母的卧室一直空着,寝具也齐全,谢靖如果来不及回宿舍,就在那儿住下。但是今晚好像有点儿不一样。

谢靖站在客厅里,摘下围巾,羊绒大衣随手扔在沙发上,朱凌锶递了衣架给他,谢靖不好意思地笑笑,挂在衣帽钩上,然后又对着朱凌锶笑。

如果不是当事人,朱凌锶就要吐槽谢靖今晚的诡异笑容了,他看起来有些傻傻的,忽然眉心微蹙,凑近过来,“老师,你眼睛怎么有点肿,没休息好吗?”

刚才车里没看出来,现在就来刨根问底,朱凌锶推开他的手,“去洗澡。”

谢靖规规矩矩地“哦”了一声,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好像有些失望。等他去了浴室,朱凌锶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刚才他像八年前一样,对谢靖发号施令,可心里总有不安。

等谢靖洗完出来,自己就飞快地躲进去,精神紧张和纠结,让他在里面待了几乎半个小时,好不容易出来,谢靖穿着他准备的老头衫,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衣领已经垮了,露出锁骨和大块皮肤。

……非常之可口。

一见他出来,谢靖就神情紧张地起身,“老师,”他轻轻叫了一声,朱凌锶“嗯”了一声,谢靖就抱上来,还是刚才那种几乎勒断肋骨的架势。

“进去吧,”朱凌锶有些呼吸困难,谢靖已经混乱了,他还得来做这个发出指示的人。

前*戏漫长得好像永远都不会结束,谢靖的耐心让人吃惊。朱凌锶对于他人触碰身体这种事,一直很生疏,刚开始会有些不自在,但是一个小时、或许两个小时之后,他的皮肤各处,已经被爱*抚到了麻痹的程度。

再这么下去就没力气了,他搂着谢靖的脖子,亲了他一下,“可以了。”

“老师你知道吗,”谢靖的舌头一直没闲着,到这时才抽空说话,“以前我睡在隔壁,想着你就隔着一堵墙,就在这张床上,我把你按住了……”

“行了行了,”朱凌锶在心里暗暗叫苦,让我们像两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完成这个,而不是仿佛初尝人事的青少年,稍微一动就激动个不行。

长夜无尽,夙愿得偿。

朱凌锶在清晨做了个梦,可能是昨晚的体验太刺激,他居然又梦到这回事,谢靖在梦里的模样和现在有些不一样,梦境与现实交织,到了早上醒来的时候,梦的内容虽然忘记了,可他心里却堵得慌。

谢靖还没醒,胳膊把他抱得紧紧的,皮肤相接的地方,出了一层细汗。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就笑着去亲朱凌锶的眼角。

“老师,我做了个梦。”他手指轻柔抚摸着朱凌锶肩膀上的痕迹,小声说。

“你看起来挺小,头发很长,你拉着我,非要……可我不愿意,”说着说着,谢靖困惑了。

怎么会不愿意?

朱凌锶后背绷紧了,谢靖鼻尖去找他的脖子,“我不知道,我不愿意,可你一直抓着我不放……”

虽然让他困惑,可是梦里那个朱凌锶的热情,谢靖还是相当欣赏的。

“啪,”忽然他脸上挨了一下,朱凌锶抓着抱枕扔了一个过来,打断了他的回味。

“不愿意你还有理了?”

不知道为什么,朱凌锶感觉委屈,就是特别委屈。这情绪不知从何而来,仿佛很久以前,就沉淀在他心底河床之下,因为一块鹅卵石,又激起了涟漪。

“我没有啊,”谢靖也很莫名,为自己喊冤,不愿意的人,明明不是他,只是一个梦而已,老师还这么较真,计较他的不是,但是看到朱凌锶眼睛都红了,又觉得自己确实有错。

“对不起,”他抓着朱凌锶的手,亲了一下,“对不起。”

又往下拉,“明白了吗?”

“我一直都愿意,就等你愿意。”

谢靖在实验室的工作很忙,五年之内必须出成果。朱凌锶不愿他来回跑,就在周末下班以后,去实验室附近,和谢靖吃晚饭,再自己走回来。谢靖和他诉苦说“好想休假”,他虽然心想着“这么大人就别撒娇了”,却又像那些肉麻的学生情侣一样,点点谢靖的鼻子,再亲亲他嘴角。

“老师,这边也要,”谢靖指着另一边脸颊,“就指着这个过半个月了。”

“无赖,”朱凌锶被他逗得笑起来。

可怜那辆贵价买的车,都没怎么出去遛遛,就在谢靖家楼下车库里落灰。

下一次谢靖回来,第二天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从外套内袋里,拿出自己的钱包,把所有卡片都抽出来。

密码都是一个,他告诉朱凌锶,以及卡片里的大致金额,这样出乎意料的举动,让朱凌锶十分诧异。

“我不知道给老师买什么好,钱都在这里,老师拿去吧。”

“钱还是在自己手里比较放心,”朱凌锶有些惶恐,他知道很多前期看起来还不错的恋人甚至夫妻,因为金钱关系产生了矛盾,他不敢冒这个险。

谢靖的表情有些受伤。

两个月后,谢靖去国外参加学术会议,要去一个多星期,朱凌锶帮他打包行李,临走的时候,谢靖欲言又止。

“快走吧,要是堵车你就赶紧换地铁,”朱凌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老师,你等着我啊,”只是出差而已,谢靖像个孩子一样恋恋不舍。

谢靖离开的第三天,他生病了,开始只是牙疼发烧,低烧两天之后,第三天人已经爬不起来,勉强给同事打电话请了假,就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再睁开眼睛,已经在医院里了,透明的药液安静地滴入血管。他一动,陪床的谢靖就醒了,他双目通红,好像哭过。他才明白自己不知怎么,感冒发展成肺炎,要是发现不及时,恐怕会有危险。

“老师,”谢靖才说了两个字,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把脸埋在朱凌锶的被子上,压抑的哭泣变得更小声。

“我没事了,”朱凌锶轻轻抚摸那个乱蓬蓬的脑袋,心里也十分酸楚,好像自己真的在什么时候,因为这种理由抛弃过他。

那时候已经没有人听他哭了吧,这样想着,又觉得就该让他哭一哭才好。

等朱凌锶出院回家,谢靖又一次把那些卡片都拿出来,“老师,求你了。”

既然不打算分开,那么就算以后为钱吵架,也是在所难免啊,朱凌锶爽快地接过来,谢靖大喜过望,像只快活的小狗,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你赶紧洗洗,”因为情绪不佳,谢靖这些天,显得有些邋里邋遢,偏还要往他跟前蹭,“老师,不一起嘛?”朱凌锶瞪了他一眼,怎么就这么得寸进尺了呢。

等谢靖洗澡完,又是一枚水嫩可口的好汉,朱凌锶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谢靖又靠过来,“老师我知道你精神不好,我就抱着你行吗,”他说得小心翼翼,叫人不忍拒绝。

但是说到不能做到,就很让人鄙夷,他伸长了脖子,在朱凌锶颈间闻来闻去。

“好痒,”推开狗狗脑袋,“扎人,”摸摸谢靖下巴,“胡子太硬了。”

“硬也不好么?”谢靖噗嗤一笑,更要往他脖子里钻,不理他的冷笑话,“赶紧刮了!”

“好,”朱凌锶耳垂被牙齿轻轻咬住,“老师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虽然有电动刮胡刀,谢靖还有一套趁手工具,“我实验室的老板说,手动刮胡子,好比冥想。”谢靖往下巴上抹了一圈泡沫,朱凌锶在镜子里好奇地看他。

“老师要不要来帮我刮胡子,”朱凌锶好奇地接过刮胡刀,他自己毛发不算旺盛,随便处理一下就行,这样充满仪式感的刮胡方式,还是第一次尝试。

他怕伤到谢靖,动作特别小心,刀片在皮肤上轻轻划过,有细微的切断东西的“滋滋”声,谢靖下巴的轮廓,在刀背下渐渐显现。

终于有惊无险刮完胡子,谢靖默默拍上须后水,“怎么了,”朱凌锶拍拍他胳膊,“刮到你了?我看看。”

“你一直在对着我脸和脖子出气。”谢靖沉默了一会儿,闷闷地说。

“对不起,”朱凌锶虽然道歉,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想那以后还是你自己来好了,却因为谢靖嫌弃的态度,感到有些不痛快。

“老师,”他一下子被抱起来,还来不及惊呼,就被放在洗脸台上。没有预料中的凉意,谁知道谢靖什么时候把浴巾铺上来了。

“老师,我什么都不做,”谢靖含糊地说,手却把他T恤下摆往上推。

“我就想摸摸你。”

依然无法拒绝。

*

“老师你醒了,”谢靖蹲在床边,小心盯着他的脸,“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摸摸他的脑袋,朱凌锶忽然觉得此刻,自己拥有了无上的幸福。

“什么都行,”说出了不负责任的回答,

“那我就炒个豆角和鸡蛋虾仁,再弄点咸菜,咱们喝粥吧。”谢靖眨眨眼,说。

“好,”朱凌锶又有些困,眼睛都要闭上了。

“好了我叫你,”谢靖亲亲他的脸,转身出去。他的肩膀显得宽而厚实,看上去就很安心。

他的小男孩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带着这个念头,他又一次,落入甜蜜的睡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