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禁制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股难闻的味道,萧陟猛得屏住呼吸,刘爱国那边已经骂了起来:“操!田巧慧,你家的羊杂碎又放臭了吧!”
羊杂汤店的老板田巧慧是个身板健壮的中年女人,正拿着大盆往外搬羊杂,半条街都飘出臭味儿。
田巧慧扭头骂回来:“你他妈才臭了呢!这是羊膻味儿你懂不懂!”
许哥都走出半条街了,也回喊:“谁家的羊膻成这样,这他妈还能吃吗还?”
羊杂汤店里走出个年轻些的女人,身板和田巧慧一样结实,张嘴也是不饶人:“羊膻味儿总比你那店里的鸡骚味儿好闻吧!”
理发店的窗户“啪”一声被人推开,伸出一张浮肿妆花的脸,头发乱蓬蓬的,仔细看才能认出是之前妆容精致的大波浪:“田翠翠你嘴巴比你家那羊杂碎还臭!”
他们这些店早上都不开门,但是张龙的包子铺早上是有不少客人的,一边排着队,一边又新奇又嫌弃地看着热闹。
张龙不乐意了,隔着街朝他们嚷嚷:“都消停点儿行不行,我这还有顾客呢,能不能维护一下咱们小吃街的形象?”
田翠翠盯着从窗户探出头的大波浪,不依不饶:“说的可是呢!咱这儿是小吃街,都是卖的正经吃食,哪儿像有的人啊,放着好好的饭不吃去吃男人**。”(不好意思打那俩字了。。大家请自行体会_(:зゝ∠)_)
大波浪气得脸涨红,冲远处的许哥大喊:“许哥,有人欺负你家妹子,你管不管?”
许哥乐呵呵地插着兜看热闹:“你们女人骂架,我不好插手啊。”
倒是火锅店的钱老板开门走了出来,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除了有些谢顶,其他的比如长相、身材还有衣着,都比周边小店里的人讲究许多,就跟他的店一样,也是整条小吃街最上档次的一个。
钱老板一大早起来就衬衣西裤加皮鞋,看起来宛如社会精英,说起话来也慢悠悠的,显得格外有分量:“好啦,都不要吵啦,大家老街坊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
大波浪哼了一声,把头缩了回去,窗户拍得“哐哐”响。
田翠翠收起刚才的泼辣,转脸就笑起来,对钱老板说:“看在钱老板的面子不跟他们一般见识。钱老板昨晚忙到很晚吧,都睡在店里了。”
“还行。”钱老板心不在焉地回她个笑,眼睛飘向刚刚大波浪探出头的那个窗户,不过两秒后他就皱着眉收回了目光,皱着鼻子对田巧慧说:“你这个确实臭了!卖不掉就别一气儿进这么多嘛!顾客吃坏肚子还要影响咱们小吃街的声誉。”说完急匆匆回到店里,把大门紧关上。
萧陟见热闹看得差不多了,要拉着贺子行往店里躲,却见贺子行用手掩着鼻子,似是在看田巧慧,其实是在拿余光看着羊杂汤店旁边的火锅店。
一个高瘦的、头发有点儿长的男人站在他们店里,正透过玻璃往外面看,因着玻璃的反光看不清他表情,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萧陟低声说:“那个伙计在火锅店里干了好几年了,跟钱老板是亲戚,叫钱平山。”说完在贺子行背上轻推了一把,“臭死了,跟我上楼弄会儿电脑,我找了几家订餐网站,你帮我看看。”
贺子行不疑有他,跟着上了楼,走了几阶才惊讶地意识到,刚刚萧陟碰了他。要是往常别人离他这么近,他早就警觉又厌恶地躲开了,可刚刚竟然一点没有察觉。
萧陟前一天就把家里的电脑搬到阁楼上来了,贺彩玲基本不娱乐,也用不着电脑,对此毫无异议。
阁楼狭小,没桌椅,贺子行就只能跟萧陟并排坐在他那张旧床上,拿床头柜当桌子。
萧陟给贺子行看了几个别的饭店的订餐网站,“弄成这样的就行,不用多好看。可以吗?”
贺子行看着网页点点头,“应该可以的。”
贺子行坐在右边,萧陟从他手里拿过鼠标,身子也自然地倾了过去。他这回倒真不是故意凑这么近,只是说着说着自然就挨了过去:“你看这个,我觉得这家做得最好,一进网页能看见菜单、还有照片,你看这里,订餐的选项也很显眼,点进去之后自由选择,还能填份数……”
他越说凑得越近,贺子行仔细听着,直到萧陟终于说完了,贺子行才突然反应过来,两人的胳膊竟然挨在一起了!皮肤挨在一起,因为天热都微微起了些汗,有种黏腻的亲密感。萧陟皮肤比他热,还有那淡淡的烟草味,存在感这么强的一个人他竟然都没有发觉!
这真是太奇怪了,平时高峰期的时候他连地铁都不敢坐,别人稍微一挨近了都会让他特别难受,几乎完全是生理上的抗拒,但是萧陟几次三番地……
“做得出来吗?会不会很麻烦?”
贺子行回过神来,忙说:“不麻烦,做网页我还记得。”
萧陟脸上难得地带了些犹疑,担忧地看着他:“你,之前的事忘了特别多吗?”
贺子行苦恼地点了下头,“不但忘得特别多,脑子里还特别乱,有时候……”他看眼萧陟,不知该不该说。
“怎么?”萧陟一派赤诚地看着他,眼里带着恳求对方信任的意味。
贺子行心里突然踏实了,接着说道:“有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萧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怎么会这么觉得?”
贺子行十分纳闷自己为什么如此信任这个刚认识没几天的姐夫,但眼前这人确实让他产生了倾诉欲,他在车祸后第一次向人说出了自己的困扰:“车祸以后我就总是做奇怪的梦,梦里面,我一直是另一个人,跟我自己完全不同的一个人,姐夫,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就是……”
“我懂!”萧陟显得有些激动,让贺子行愕然地住了嘴。
萧陟按捺住激荡的心情,谨慎地措辞:“我跟你一样,我也会做这样的梦!梦见自己是个古代的人,哦,我那个朝代还是现实里不存在的,叫……”
他看见贺子行那双漂亮的猫眼越睁越大,因为过于紧张而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小巧的鼻翼微微张大。
萧陟迎着贺子行的视线,在对方的期许中张开了嘴——“呃……”
萧陟在脑子里焦急地问系统:“系统!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说不出来那个字!”
“萧先生,这是快穿世界的禁制,不能透露有关这个世界外的信息。”
萧陟疑惑:“那为什么兰猗可以说?”
系统还未回答,就见贺子行欣喜道:“是叫……”他的表情立时疑惑起来,“咦?叫什么来着?我怎么又忘了。”
系统说道:“因为陈先生不以为这是前世,他只以为是梦。如果他真的要透露出具体信息,也会被限制的。”
萧陟无言,轻轻拉住贺子行的双手。
贺子行惊讶地看向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虽然不厌恶,但不免还是有些不自在,便想把手抽出来,就听萧陟又说道:“也许我们梦到的地方是同一个,或许我们……”他又被禁制影响,说不下去。
贺子行眉眼倏然展开,笑起来:“或许我们前世见过。”
萧陟手不受控地抖了一下,“……对。”
贺子行把手从他火热的掌中抽出来,“姐夫,那你做的那些梦都能记住吗?”
“……记得一些,你呢?”
贺子行分外遗憾地摇摇头:“每次醒来那一瞬间好像还记得,但是转眼就全忘了。做了半个多月的梦了,就知道这些梦是连着的,别的都特别模糊。那姐夫,你都记得什么啊?你在古代是什么样的人呢?”
全忘了……萧陟心里突然有点儿难受,他扯了下嘴角:“我,好像是个将军。”
贺子行羡慕地“啊”了一声,“这么厉害。我是……姐夫,我说出来你别笑话我。”
萧陟轻声道:“你说,我不笑。”
贺子行脸上带了几分赧然:“我好像是唱戏的,甩着长袖子咿咿呀呀的那种。”
萧陟脸上未显,心里却是一片怅惘。不是,你不是唱戏的。如果你真的只是个戏子,那该有多好。
贺子行感慨,“我之前上网查这种梦,有的说是在预测未来,有的说是前世,有的说是平行世界的自己。我觉得既然是古代,那应该就是前世。我就在想,我前世真的是唱戏的吗?怎么到了这辈子就变成了五音不全?”
萧陟有些愕然,“你五音不全?”
贺子行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我最害怕被同学们叫着去KTV,完全不敢拿话筒。”
萧陟拿视线描绘着他精致的眉眼,心想着,兰猗真把自己和贺子行弄混了。
“子行,我同你说个事情。”萧陟的声音近乎严肃,眉眼也深沉起来。
贺子行不由地跟着坐直了身子。
“子行,咱们两个这么有缘,我就跟你说句心里话。其实我跟你彩玲姐不适合一起过日子。”
贺子行倏然睁大了眼睛,紧紧抿住嘴唇,迅速回到之前沉默又警惕的模样,显然对这个话题极为抗拒。
萧陟最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却还是坚定地说下去:“其实我们俩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过夫妻之实。”
贺子行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微微红了脸。
萧陟暗喜,贺子行这种反应,分明是半点儿恋爱经历都没有过。
“你姐姐并不爱我,我也不爱你姐姐。从前她想离婚,我想不通,拖着没同意。这会儿我想通了,但是不好意思主动跟她提,你能替我跟她说吗?”
贺子行茫然地眨眨眼睛,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失落:“……怎么会这样?”
萧陟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贺子行心情复杂地看向萧陟,这个姐夫哪哪儿都好,还与他有这种奥妙的缘分,不能做一家人,实在太可惜了。
两人一起下了楼,贺子行看见贺彩玲还在厨房里忙活,眼里不由又流露出落寞。
萧陟轻声道:“我和你姐不合适,勉强在一起也不快乐。还不如让你姐赶紧再找个对的人。人的一辈子长着呢,不能凑合着过。”
贺子行抬头看他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