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噩梦
贺子行进到厨房后一看见贺彩玲忙碌的身影,心里就是一酸,他想给贺彩玲打下手,却被以“厨房油烟太大”为由给轰了出去。
简单的一句话让贺子行红了眼眶,他走到店外,沉默地立在一旁看萧陟揉面。
萧陟手上干着活,一边转脸对他说:“我打算跟你姐离婚的时候,把房子和积蓄都给她,如果她愿意,我们俩还可以继续一起开店,就当是合伙人,利润五五分。”
贺子行有些意外,半晌才说:“姐夫,你是个好人。”
萧陟脸色一垮:“呃……你别这么说。”
然后就听贺子行接着说道:“真的,我觉得姐夫特别有男人的担当。”
“叮!恭喜萧先生获得五十积分。”
原来贺子行的认可也能涨分!萧陟高兴地眉毛都要翘起来,朝贺子行招手:“来,把我手机号记一下,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时越来越适应这个身体,高兴的时候也带上了独属于他自己的痞气,看得贺子行一愣。
“啧,又愣神,手机。”
贺子行忙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摩托罗拉,刚翻开盖子就意识到不好,之前他穿女装的时候萧陟见过他手机!
贺子行猛一抬头看向萧陟,见对方脸色正常,指着他手机来了一句:“这型号挺受欢迎吧,我看好多人用着个。”
贺子行偷偷松了口气,“嗯”了一声。
萧陟报上自己的手机号,看着贺子行一手拿着机子,拿另一手的食指按键。摩托罗拉的按键要格外用力,显得他的动作笨拙。
萧陟静静看着,等他给自己响完电话才说:“给我看看你的手。”
贺子行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放回口袋,两手张开伸到萧陟面前。
修长白皙的一双手,看上去毫无瑕疵。萧陟满是面粉的大手轻轻攥住贺子行的一根拇指,又立马松开,那根拇指被沾了一层面粉。
“你受苦了。”萧陟盯着他那被面粉染白的手指,低声道。
贺子行拍拍手上的面粉,不在意地朝他一笑:“没事,习惯了就好了。”
萧陟心里却更不是滋味,“什么习惯就好,得养好才行。你上楼歇会儿吧,一会儿客人就多了,乱。”
贺子行忙道:“我是来帮忙的,得让我干点儿活啊。”
萧陟看着他,在他脑门上轻轻一弹,又留下个白面印,“你是技术人员,到楼上帮我想想外卖网站的事吧。”
贺子行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地摸了下自己额头,漂亮的大眼睛显出几分呆萌,愣愣地“哦”了一声,转身欲离开。
“哎子行!”萧陟又喊住他,“你会网购吗?帮我在网上买个双人床。”
贺子行又返回来,“双人床?”
“嗯,你刚也看见我那个小床了,又窄又旧,我晚上睡觉爱翻身,干脆换个双人床。”
“姐夫想要什么样的?”
“你看着来,挑你看着顺眼的,要舒服的,别图便宜,一定要舒服。我账号是****,登陆密码是****,支付密码在登陆密码前面加个***,记住了吗?”
贺子行一脸无奈,“姐夫,这个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
萧陟一笑:“你又不是别人。快去吧,一定要挑舒服的,你看着好看的,别想着省钱。”
贺子行应下来,转身回了店里。
中午客人高峰来的时候,贺子行还是坚持帮忙打下手,他手上不稳,不敢端面,就抢着干擦桌子、扫地的活。
萧陟一直透过玻璃偷看他,那抹布被贺子行拿在手里,就显得格外脏;扫把、拖布被他拿在手里,就显得格外粗糙,看得萧陟一阵心浮气躁,客人稍微少了一点儿就催他上楼休息。
忙到晚上十点多,萧陟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让贺子行回家睡觉,贺子行刚应下,就收到一条短信,看完后嘴唇又抿了起来。
萧陟暗自咬牙,心想着等把这个变态找出来,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贺子行离开一小时左右后,“黑丝美女”又出现了,今天他穿的是镶蕾丝边的纯白一字领连衣裙,一双白色高跟鞋,配了半透明的黑丝袜,既清纯又诱惑。
白天他在这里,犹如一朵开在污水上的白莲,晚上又像一朵堕落的罂粟,无声地绽放在这充满欲望的闹市。
萧陟一边在店外“啪、啪”摔着面,一边打量着四处的人,包子店的张龙还是那副垂涎欲滴的猥琐表情,麻辣烫店的刘爱国一边瞟着那边一边跟客人嘻嘻哈哈,理发店的许哥兴冲冲过去搭话,又败兴而回,嘴里骂骂咧咧,火锅店的钱平山又在窗户那边窥视……
萧陟把面摔得震天响,没他妈一个好东西!
贺子行在街上站了一个小时,没有得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信息。他穿着细高跟十分不适应,脚疼得来回换着重心,这时手机响了:累了就回去。
贺子行有些讶异,看来这变态今天心情不错啊。他慢慢地打字:“谢谢。”
把手机揣回随身挎着的女士包,离开前不自觉回身看了萧陟一眼,没想到对方也在看他,贺子行忙转回头来,踩着细高跟快步离去。
晚上睡觉前,贺子行的头痛又犯了,吃过阿司匹林都不见好,勉强睡着后,梦里面又出现各种奇怪的人,这次没有管他叫“兰老板”,都叫他“衍朝余孽”。
贺子行觉得自己身上疼得厉害,低头一看才发现浑身都是伤,他猛得抬头,一个人正举着鞭子朝他抽过来,顿时尖锐的剧痛在后背极速蔓延开,他张大了嘴,却没说出话来,嗓子里是嘶哑的气声,还带出血腥味儿。
又有人扯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往他脸上吐了口吐沫,贺子行浑浑噩噩,全无招架之力,“青州一战死了我们三十万兄弟!我要替他们报仇!”
他被人扯着手腕,用冰凉的铁链子把他吊起来,脚尖离地的那一刻,手腕剧烈疼痛,让他微微挣扎起来,只是下一刻,他就顾不得手腕了,鞭子带了恨意抽打在他身上,一下又一下,很快他就意识恍惚,浑身无一处不疼,汗如雨下,整个人像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进到伤口里,疼得好像无数虫蚁在无情啃噬。
“行了别打了,这么一美人浑身没一块好肉了,还怎么玩?”
一只恶意的手捏住他的下巴,在他脸颊上揉了两下,“妈的,真嫩,难怪能把王子迷成那样。”
他奋力摇着头,想骂人,但嗓子里火辣辣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有嘶哑的气声。
“呵,一个哑巴还想骂人呢。”这只手又移到他身上,随意地摆弄着他的四肢,羞辱之意极为明显。又有一只手参与进来,从他上衣裂开的口子里钻进去,肆意揉捏,故意拣他有伤口的地方,疼得他眼前一黑。
可疼痛远远比不上这种羞辱,愤怒和屈辱激得他几乎要发疯,在舌头上用力咬了一下,可他太过虚弱,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了,反倒被咬出来的血呛得直咳嗽。
这时似乎听见一个人怒吼:“谁让你们动他的!”难以忍受的羞辱终于停了。贺子行努力地想抬起头看,视线里却一片模糊,只看见两只血红的眼睛。
他手腕处的铁链被松开,直接摔到地上,脚腕登时一阵剧痛,让他一直昏昏沉沉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些。贺子行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脚腕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疼得比之前还厉害?还有身上那些伤口,蹭到了地上,真疼啊……
啊,原来又是做梦。可是这梦好疼,怎么还不醒?
一只大手卡住他下巴,把他的脸拧过来,贺子行突然能看清这人的长相了,很熟悉、很亲切、很可怕……
这人死死盯着他,眼里满是红血丝,甚至眼珠都漫着血腥气,似乎恨不能把他活吞进肚。可是他的另一只手却极为轻柔地摸上他的脸,就着汗水把他脸上的脏污擦净。
粗糙的手指擦得他脸上有些疼,又帮他把脸上沾湿的头发理到耳后,接着,轻巧地下移,经过脖子、喉结、锁骨、前胸……贺子行微微发抖,难以承受地撇过头去,那只手停在了那里没有乱动,可正因为没有动,才显得那么不怀好意。
手又开始下移,越过身上密布的鞭伤,经过他的腹部、大腿、小腿,到了他的脚腕——
“错位了?”这人的声音很哑、很低,听起来像砂砾研磨,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觉一般。
“忍着。”说完,脚腕又一下剧痛,贺子行终于如愿以偿昏了过去。
再悠悠转醒时,那只手在给自己的脚腕涂药,布满伤痕、骨节分明的一只大手,抚摸在他的脚腕上,动作极为轻柔。贺子行突然觉得这场景眼熟,好像最近刚刚才见过。
“谢谢。”他不由开口道谢,张嘴却又没说出话,他愕然地发现,自己竟是哑了。
那个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竟然低笑一声:“还想骂人?”贺子行瞪大了眼,突然想起这人在之前的梦里也见过,对自己极好,忙朝他摇头,不是,不是想骂你。
鼻端飘来血腥味,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已经被清理过,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那血的味道是……他不受控制地抬手撩开眼前这人的衣襟,坚实的胸膛上赫然一条染血的绷带。
他手上一颤,猛地缩了回来,在袖子里紧紧攥成拳。
这人眼里的赤红似乎更加浓郁,比划着胸前的伤口:“你们的齐将军箭术不精,射偏了一点儿,没能要了我的命,真是可惜。”
他抬手抚上贺子行的脸,用了几分力气,他的手太粗糙了,上面密布着细小的伤口,贺子行感觉到脸颊上一阵刺痛。
“可惜不是你射的箭,如果是你,”他突然抓起贺子行的手放在沁着血的绷带上,“如果是你,准能要了我的命。”
贺子行从手到全身都在剧烈抖动,拼命往回拽自己的手,却使不出半分力气,牙齿也在咯咯作响,如坠冰窟。
这人扬天长笑,笑声嘶哑瘆人,贺子行满面凄楚地等他笑完,不知为何竟然心如刀绞,整个人都被愧疚吞没。
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贺子行,神色癫狂又绝望,扭曲的五官写满欲/望:“陈兰猗!你又骗了我!你让我死了三十万将士,我却竟然还有点儿高兴!你总算给了我一个理由……”
贺子行拼命往后躲,却被他死死钳住手腕,那人还在质问他,嗓子里发出可怕的“赫赫”声:“陈兰猗…… 要是我死在战场上,你怎么办?你以为你还能回去?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走?”
贺子行泪如雨下,拼命摇头,不是!他不是这么想的!快醒来!
“贺先生?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