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仙骨
那次,妖物并没有暴露他身份,因为妖物被师弟口中很闲的师叔一剑斩杀了。
他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再也不会有妖物来找他了。
万万没想到,继承宗主之位后,李授之找上他,说知道他真实身份,要他为妖王办事。
他没同意,一直与李授之等人周旋,既想揭穿李授之等人,打压他们,又怕会被李授之揭穿身份,惶恐不安。
直到仙剑大会动乱之后,师叔失踪,戚青亲自派妖来找他,将青冥剑送给他,要他为自己办事,南泽才真正为妖族办事。
他不得不承认,戚青在他心中有很大分量,在接下青冥剑时,他就已经义无反顾的回到妖族队伍。
虽心已回到妖族队伍,可他却并不想背叛清韵宗,也不想让故去的师尊对自己失望,内心挣扎许久,终于在前去师叔等人前去玄武洲时,做了个了断。
南泽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灰蒙蒙的天空,他可以想象,自己是如何狼狈的仰躺在尸堆上。
偏头看着风长安,南勉强保持着笑容,他从怀里取出那把一直护着的剑:“师叔,这是你的剑,没敢用,怕玷污了这把好剑。”
风长安本想将他千刀万剐,以此来祭奠死去的亡魂,可他看见南泽这个模样,却下不了手。向前走了两步,风长安伸手要接青冥剑。
指尖碰上青冥剑的刹那,风长安收回了手,他甩袖远离南泽。
风长安实在害怕,害怕自己无法控制好情绪,接过青冥剑后 ,直接将南泽千刀万剐。
风长安真的无法预料自己下一步的行为,他先前就是只知道南泽灭了宗,连宗内之人是否真的死亡都不清楚,就能丧失理智,误伤云诩。
更别提现在。
若是再次丧失理智,走火入魔,六亲不认,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他还不想走火入魔,他当初可是答应过云诩,要护着他,为他证明。风长安握紧拳,眼睛布满红血丝,他强忍着恨意,转身不去看南泽。
“宿主,请保持冷静,世界崩塌即将来临,现在进入倒计时。”
081觉得这种场合不该它开口提醒才对,它都沉默那么久了,可是,万一不提醒,宿主真的走火入魔,六亲不认,不但把南泽杀了,连带着把云诩也一起杀了。
天道还不降雷直接把它和宿主一起给销毁了,来个天崩地裂,山河尽碎。
虽说世界坍塌是早晚都要来的,可081就是不死心,万一宿主真正看到世界坍塌的那刻怕了,那它不就好借机提出返回现实世界吗?
“倒计时?”风长安被它的话题所吸引,怔愣了一瞬,忙道,“还有多久。”
081见风长安成功被它转移注意力,暗自松了口气,回道:“本系统算了一下,大概七八天的样子。”
风长安心中慌了起来,再顾不得南泽。
谢玧站在一边,默默听着,她可没想到清韵宗灭宗的背后有这么多弯弯道道,一时听傻眼了,楞在原地。
南泽失望的放下手,他握紧青冥剑,对云诩说:“师弟,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云诩快步走到南泽面前,他半蹲下身,会垂下眼帘,看着南泽,唤道:“大师兄。”
“别叫什么大师兄,受之有愧。”南泽长叹一口气,热气含着血腥,涌出口,他仔细盯着云诩。
当年骗云诩去灭妖,害他差点死在妖物手中,南泽心里一直有愧,这些年,想方设法的想要补偿,可能是他能力不够,完全补偿不了对方什么。
南泽艰难的笑了笑,用体内仅有的几丝灵力运转心念,道:“暮山老祖临死前跟我说,说……说……血祭之人不是你,不是你,搞错人了。”
云诩瞳孔猛缩。
“他也是在死前才测定窥破天机,先前白衣人的话,是错的,不是你。”
南泽说完这句话,忽然眼睛瞪圆,不再说话,仰躺到在尸堆上。
“大师兄?”云诩觉得不对劲,抬手推了他一下。
“啪!”一声,南泽的手瘫软在地,剑柄撞击在阵法上,发出清脆响声。
风长安回神,察觉到不对劲,快步走到云诩身旁:“怎么了?”
“大师兄!”云诩心下一沉,立刻伸手搭在他手腕上,脉搏已停止跳动。云诩低沉道:“大师兄,死了。”放开手,就在这时,他看见南泽眉心有根红线。
这是?
云诩伸手捻出红线,捻出红线的瞬间,他嗅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死了?”风长安怔愣住,下一息,快速搭上南泽手腕上,果然没有脉搏,触手的只有南泽刚死还没冷的皮肤。
谢玧小心翼翼的探进,正想感叹几句,说一说,这清韵宗的混乱。
静谧的空间内,肉眼可见,却忽然出现数以千记的红线,直击三人。
“小心!”云诩猛地站起身,掐诀,烈火自掌心而出,焚烧尽红线。红线被烧尽,不一会又从四面八方卷土重来,云诩抓住一根红线,看向风长安,“他还没死。”说完,身影消失在原地,直追偷袭之人。
风长安看到红线的瞬间就知道此人是谁,一剑破开面前密密麻麻的红线,风长安也打算去追。
“等等等,别走啊!你们走了,我怎么办?!”谢玧撕扯开缠住自己的红线,伸手死死抱住风长安腰,“道友,你就别去追了,多危险啊啊啊!死道友不死贫道!我们赶紧撤吧!”
她算是明白了,这里就是个老虎窝,留在这里,迟早要被捅成马蜂窝。
风长安扭身拧住她衣领就要甩开,谁知,谢玧这女人打定主意要跟他在一起,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缠住他。
“道友,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嗷叫的孩子,你不能丢下我啊!你要对我负责!”
谢玧这女人其他方面不行,缠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任风长安怎么甩,都甩不开。
恶狠狠的瞪谢玧这女人一眼,风长安说:“我这就把你带回去,放开!”
“当真?”谢玧怀疑的看着他。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风长安忍耐度已达极限,他本应该去追偷袭之人,此时连追都没追一步,被她缠在原地。若不是他不杀无辜之人,早就用灵力直接把谢玧碾压成血雾了。
忍了又忍,风长安怒道:“当真!你再不下去,休怪我不客气。“
风长安脸色阴沉,经过这一系列事 ,死死控制住的情绪有些失控,连带着周身灵力也暴躁起来,割的人脸颊生疼 。
谢玧怂了,连忙放开:“道友,你请,你请!”伸出双手,做出请姿。
风长安转身就往阵法下跃,跃下去之前,他看了眼南泽的尸体,神情复杂,咬着唇瓣,把唇瓣咬破,也没有停止咬唇瓣,仿佛没有痛觉。
谢玧弯着腰,做贼似的,小心翼翼跟在风长安身后,眼睛左瞄右瞄,一惊一乍。
瞄着瞄着,她瞄到风长安腰上,一大男人,腰那么细,抱着的手感还不错,啧啧啧了两声,她目落到风长安腰间的乾坤袋上。
风长安并未察觉她在打自己乾坤袋的主意,想着南泽,情绪低落。
谢玧试着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听到,眼睛咕噜噜转了圈,谢玧大叫一声:“有蛇!”猛地抱住风长安腰。
风长安顿住脚步,冷冷看瞥她一眼,谢玧立刻讪笑着放开,“不好意思啊,道友,我从小就怕蛇,所以……还请见谅。”
风长安扭过头,径直向出口走去,不再理会她。谢玧跟在后面嬉笑,边笑边摊开手,手上正是风长安的乾坤袋。
得意地吹了声口哨,谢玧把乾坤袋收尽自己乾坤袋内。小爷管你是什么宗主的师叔,小爷又不认识,也不能白给你带路不是,总要收点报酬。
正想着,眼前瞬间黑了下去,没了意识。
风长长安往前走了一段路,没听到谢玧那个女人在耳边絮絮叨叨,念个没完,正疑心她泽怎么安静了,回头一看,谢玧不见了。
“谢玧?“风长安皱起眉,往回走,边走边寻人。谢玧这家伙,她不是闹着要出去吗,人去哪里了?难不成是看那石碑值钱,乘他不注意,偷偷摸摸跑回去撬石碑了?
走回石碑前,并没有看到谢玧,反而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虚影,或者说,仙。
虚影转身看向他,一身白衣,头戴白色斗笠,笑道:“我们又见面了,上次一别,甚是想念。”
风长安警惕的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运转灵力:“是你。谢玧呢,是你绑。走了?”
“放心,只是让她睡一会而已,没有把她怎么着。”白衣人笑着说,“上次我说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为什么帮你。”
“所以?”风长安注视着他,“现在是时机到了,你特意来找我,告诉我原因?”
白衣人笑着点头,声音空灵,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人间有九世恶人的说法,说是人轮回九世,其中八世都做了好人,谁知都惨死而终,第九世,他成了恶人,天生反骨,无恶不作,不知悔改。”
“我恰巧就遇见过这么一个九世恶人。第一世,他是帝王,可惜因为一时心软,放过了叛军妻儿,最终惨遭反咬,头颅被摘下来,挂城墙上。”
“ 第二世,他成了将军,本该青史留名,却因功高盖主,被逼着赐下毒酒,成就所谓的君臣之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第三世,乃至第八世,都不得善终。”
“最后一世,他终于轮回成了个恶人。天生反骨,出生就克死了父母,长到五岁时,又克死家里长辈,最后,全家人都被他克死了。”
白衣人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空灵的似乎要飘散在空气中。
“克死后,流落街头,偷鸡摸狗,无恶不作,可能也是命数,他又被一个修士捡回家,这个修士异常命硬,怎么克都克不死他。”
“修士尝试教他是非对错,但他压根就不想学,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甚至到最后,因为修士待他太过苛刻,故意玩弄修士感情,使计让修士爱上他,在大典,众目睽睽之下,抛弃修士,还留下羞辱修士的话。”
“修士本以为这就是极限了,报复完了就已经是极限了。谁知,他竟杀了修士全家,带着人逃往魔界,去魔界发展势力。放言有朝一日,定会再回修仙界,称帝为王。”
白衣人说到这里,笑了声,问风长安:“是不是很可笑?这人。”
风长安紧紧盯着他斗笠,反问:“如果没猜错,这就是先前你同我说的那位被贬下凡尘的仙君?”
白衣人笑而不语,他说:“你可要听后面的故事?”
风长安本就想知道白衣人的目的,自然不会错过任何突破口,道:“愿闻其详。”
“后来,那修士成仙了。”白衣人说。
风长安耐心的等待他的话,但白衣人不再说了,只定在原地,蹙眉,风长安问:“没有了?”
“修士去魔界找他报仇,可是,没找到。他已经死了,很早之前就死了。”
风长安听不太明白:“你不是说那位仙君抛弃修士,杀了修士全家后,躲到魔界去了吗?怎么就死了?”
白衣人只是毫无意义的重复道:“他死了,他早就死了。”
风长安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刚才他问的是仙君抛弃修士,而白衣人并没有反对,说明白衣人口中这个九世恶人就是那位陨落的仙君了。
不动声色地记下这一点,风长安继续问:“他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白衣人看着风长安,缓声道:“抛弃修士的当晚,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风长安愣了下,他还以为那位仙君是因为不熟悉魔界,在魔界被人杀了。楞了会,风长安问:“为什么?我听说,仙界仙君就算陨落,打入轮回,也能拥有常人不可得的仙骨,不死不灭。”
“是啊,仙骨。”白衣人抬手,手中出现一团白光,这就是仙骨, “每位仙君都只有一块仙骨,一旦挖出,就永远也不会再凝练出第二块仙骨。
“仙骨可是个好东西。既能救人性命,又能助人成仙。”
风长安手指一抖,震惊的看着白衣人手中的白光:“难道……修士能成仙,是因为仙骨?那位仙君把仙骨给了修士?他不是恨修士,还杀了修士全家吗?”
白衣人笑了,声音带着几分恨意:“修士有疾,若是不成仙,就得死。”
“他啊,并不恨修士,修士全家也不是他杀的,他只是太了解修士,知道对方不会接受仙骨,所以,悄悄把仙骨给了修士,并利用此事,逼修士恨自己,为复仇而去成仙。”
“他成功了,修士非常恨他,恨到成仙后,提剑杀到魔界,要将他碎尸万段。可是,修士万万没想到,他已经死了,很早之前就死了。”
白衣人说完,白光飘离他掌心,落在风长安面前,白衣人说:“这是他的仙骨,你拿好了,不要让他再死了。”
“他是谁?我认识?”风长安越听越糊涂,什么叫不要让他再死了,说的好像自己认识他,曾经让他死过一样。
“你认识的。记住了,事情不一定是坏的,也许,它是好的,打开看看,别让自己后悔。”
风长安急道:“打开看看什么?”白衣人的话真是越说越离谱,压根听不懂。还说什么自己认识。
白衣人的身影淡去,飞快消失在风长安眼前。
白衣人消失的刹那,眼前景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赫然是谢玧说有蛇的地方。原来他一直就是在原地踏步,根本没回到石碑前。
“呜呜呜!”谢玧盘膝坐在地上,双腿双手都被藤蔓束缚住,她奋力挣扎,见风长的终于回神,忙伸长脚去踹风长安。
大侠,救命!
风长安反应极快,避开谢玧的脚,不着痕迹的打算收起白衣人口中的仙骨,可他忽然发现自己的乾坤袋不见了。
脸色阴沉下来,风长安将仙骨暂时收入识海,看向谢玧,“我的乾坤袋呢?”
谢玧瞪圆眼睛,嘴巴呜呜呜叫,满脸你在说什么,我压根没见过你乾坤袋的表情。
风长安来之前还看了眼,乾坤袋就挂在腰间,怎么可能现在就凭空消失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被人偷了。
划开封住谢玧的符咒,风长安冷声道:“交出来。”
“你的乾坤袋?我不知道啊,谁知道你的乾坤袋去哪里了!”谢玧张嘴就来,“我刚才走着走着就晕了,醒来就看见你一个人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看你好半天你才回神。谁知道你的乾坤袋跑哪里去了,我都没注意。”
谢玧说得信誓旦旦,把风长安也给带了进去,解开帮着谢玧的藤蔓,风长安转身往回走,既然不是谢玧拿了,那就是掉在什么地方了。
谢玧揉着手腕,跟在他后面,道:“刚才呢有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居然把我绑住了。”
白衣人的事不能泄露出来,风长安便没回她。
“奇怪了,丢哪里去了?”风长安皱起眉。他乾坤袋里还有好些东西,丢了也未免太过可惜。
两人沿着原路找了圈,依然没找到。无法,风长安只好放弃,送谢玧离开此地后,返回阵法上,风长安把阵法上的尸体一一清理妥帖,定定的看着尸体。
熟悉的面孔太多,刺得风长安心里难受,他转过身,茫然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血腥味混合着腥臭,把天空蒙上层暗红的薄膜。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情绪左右,风长安取出仙骨,仔细的盯着这块所谓的仙骨。
仙骨并非如名字般,是仙人之骨,而是仙人体内的神格,神格经轮回锻炼,形成圆润如珠的仙骨。
仙骨正如白衣人所说,既可救人性命,又可助人成仙。
如此贵重之物,白衣人为什么要给他?白衣人口中的那位仙君又是谁?为什么说自己认识那位仙君,还叮嘱自己不要让那位仙君再死一次?
还有最后一句,打开看看,他需要打开什么东西?
风长安越想越头疼,思绪乱成一团麻。血祭是白衣人提出的,现在的仙骨也是白衣人给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
云诩追着红丝一路出了清韵宗,来到人间天堂。人间天堂不像往昔一样,人山人海,反而人烟稀少。
看见红丝线往人间天堂中心飘,云诩身影一闪,加快速度,拦住红丝线的去路。
“子皈长老没必要穷追不舍吧?”红丝线缠绕在一起,形成个大蛹,蛹中伸出一只手撕开缠绕在一起的红丝线,现出人形。
正是明致远,他耸了耸肩,说:“不就杀了个叛徒而已,子皈长老也太小题大作了,追弟子追了一夜,你不累吗?”
看着明明眼前的人,云诩目光瞬间凌厉,“果然是你,你没死。”
“哎呀!让子皈长老失望了,弟子啊,没有别的本事,就是命硬,死不了呢。”
明致远说着,抬手撕去皮肤上的疤痕,这疤痕明显是被火烧伤的,就是撕了,也会留下淡淡的痕迹。
搓了搓疤痕,明致远语气阴冷下来:“子皈长老可真一点也不顾同门情意,下手如此狠。”
话音刚落,瑶光带着烈火抽来,明致远翻身避开,稳稳落到房檐上。刚落到房檐上,身后忽然出现一个黑衣人,一掌拍在他后心窝。
“噗!”吐出口鲜血,明致远不敢置信的转头,对进一双戾气十足的柳叶眼中,“怎么会……有两个……”
黑衣人长得和云诩一模一样,他嘴角恶劣的上扬,笑着说:“就是有两个啊。”
明致远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直觉不妙,明致远的身形飞快三化成一团丝线,想要离开此地。
云诩见状,一鞭抽去,可惜,红丝线又多又乱,缠住瑶光,瑶光抽毁第一层红丝线,其他红丝线裹在一起,乘着这个当口,跑了。
云诩收起瑶光,看向黑衣人,冷声道:“你离他最近,怎么不拦着,反倒让他给跑了。”
“跑了就跑了呗。”黑衣人跃下房顶,反手戴起斗笠,左手一转,转出盏宫灯,提手里,慢悠悠的朝郊外渡去。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云诩不回答,随即跃下房顶,道:“清韵宗被灭的事你知不知道?”
两人行走在廖无人烟的郊外,黑衣人闻言,顿住脚步,他压低声音,说:“我知道啊。不过,我并不想去阻止,互相残杀,多好看,为什么要阻拦?”
“你疯了。”云诩一脚踹飞他手中的宫灯,目光阴冷,“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叫你好好看着清韵宗。”
黑衣人化作一团黑雾,在空中嘻嘻哈哈:“叫我看着清韵宗?我既又要审问戚青,又要防止戚青逃跑,我可没那闲工夫去看着什么狗屁清韵宗。”
这团黑雾不是其他什么东西,正是云诩的心魔,它这些年游离在人间天堂,吸引了不少魔气,早已能化形,不仅如此,它还拥有正常人该有的智力,甚至比正常人更狡诈、更残忍。
常年提着人皮做出来的宫灯,在人间天堂杀人,杀完人,就剥下这张人皮,换一盏新宫灯。
因它杀得都是穷凶恶极之人,云诩也没有去管。后来,云诩血祭,需要五十人祭阵,压住阵眼,更没有去管,反而还在庇护他。
云诩沉下脸:“那你审问戚青又审问出个什么东西?”
心魔支支吾吾道:“这个嘛,时间太短,一时半会没有审出来……”
“时间短?”风长安瞥了一眼地上的宫灯,宫灯柔软干净,分明是盏新的,“我是在半个月给你发信息,你说时间短,那么请问,你觉得多久才合适?”
云诩既然发话了,心魔也不客气,张嘴就道:“最起码也应该一个月。”
“一个月?”云诩冷笑,“修仙界都坍塌了,还需要你审什么东西。”
心魔恢复人形,它横着云诩,恶声恶气道:“我审给空怀有何不可,反正你那个时候都血祭了,还管个什么东西!”
心魔可从来不叫风长安师尊,它最喜欢叫空怀,云诩最是听不得它这样叫,比他还显得亲密,警告它好几次,仍是不抵用。
心魔死个心眼,非要叫空怀。
云诩脸色更加阴沉,他说:“大师兄死了,临死前,告诉我,需要血祭的人不是我。”
云诩为血祭已筹划多年,他总是在板着时间,数着和师尊在一起的日子,但今日,忽然有人告诉他,血祭之人不是他。
云诩本该高兴的,但他高兴不起来,如果血祭之人不是他,那就很有可能血祭失败,整个修仙界都坍塌下来。
“不是你?”心魔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不是你,那是谁?”
“他还没说,就已经被人杀了。”
“刚才那人?”心魔表情瞬间狰狞,它张手,拿起宫灯,阴测测的笑,“戚青就交给你去审问了,我啊,去找那小辈好好玩玩。”
云诩神色冷淡:“不用审问了,不管有没有勾结,清韵宗被灭宗已是事实。”
“那我……”心魔正要说我可以再添一盏新灯,话被云诩截了去。
“戚青交给我。”
心魔横他,不想给,这小妖王的皮做的灯笼,想必又漂亮又结实,还能炼制成灵器:“你要戚青干什么?”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云诩看穿他心思,身上涌出魔气,魔气无形,缠上心魔的脖子,猛地收紧。“不要给我耍花招。”
云诩没成魔前,心魔总能左右他心神,被折磨的狼狈不堪,成魔后,他所想所做,形同恶鬼,心魔在也无法影响他,反而被他死死压制着,无力反抗。
“给你就是!”心魔闷哼一声,识趣地掏出金色卷轴丢给云诩。“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
云诩收回魔气,抬手接过卷轴,手腕一抖,展开看,还是空白一片。
“戚青在里面,我可没拿个假的给你。”心魔倒退几步,剧烈喘息。
云诩说:“明致远就交给你了。”收起卷轴,转身往回走,身影快速消失在郊野。
………
“师尊。”
风长安坐在尸堆前,抱着双膝,他本想直接把尸体搬下阵法,就地掩埋,但不知为何,搬着搬着就累了,然后就没力气了,精疲力尽的坐在地上,不想动。
乍一听到云诩的声音,风长安还以为出现了幻听。
抬起头,往前面看了眼,没看见人,风长安又垂下头,枕在膝盖上。
“师尊。”云诩就站在风长安身旁,见状,拍了拍风长安肩膀,也坐在风长安旁边,“明致远没死,我没追到,让他跑了。”
风长安有气无力的嗯了声,耷拉着眼皮。
他实在是太累了,心累,不想用一点力气。
他先前本还打算好好研究一下白衣人给的那个仙骨,但在谢玧走后,没有人了,他紧绷的神经就忽然松开了,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去猜想白衣人将仙骨给他目的。
即便是强迫自己冷静,也无济于事,思绪总是想着想着就偏了,脑袋里一片空白。
云诩见状,站起身,看向背后的尸体,将尸体默默埋葬好,云诩说:“师尊,我们走吧。”
说完,久久没有回话,云诩低头一看,风长安已经抱着膝盖睡着了。
无奈的摇头,云诩半蹲下身,收起青冥剑,抱起风长安。风长安很轻,抱着就跟片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叫人没有落在实处的感觉。
正要离开,“哐当一一”一下,什么东西从风长安手中落了下来,落在凝结成实体的阵法上,还滚动了两圈。
云诩定眼看去,是颗圆润剔透的珠子,珠子折射着光芒,刺得他眼睛有点花。
这是什么东西?
云诩放下风长安,捡起珠子,珠子刚到他手中就迅速变得鲜红,紧接着,来不及阻止,直接融入他掌心。
珠子融进去的瞬间,云诩眼前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踉跄几步,不省人事的向后栽倒过去。
……
风长安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环顾四周,是处陌生的地方。
推门而出,门外站着侍女,恭恭敬敬道:“前辈。”
风长安揉了揉眉心,道:“这里是哪里?”他明明记得自己在清韵宗,怎么谁睡了一觉,就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难道是云诩把他带过来的?
侍女笑道:“前辈,这里是客栈,殿下吩咐我等在门外候命,以便前辈随时差遣。”
她们一说殿下,风长安就知道指的是谁了。普天之下,除了乘天皇,没有第二个人会被两个筑基修行的侍女称殿下。
“你们殿下人在哪里?”
“在清韵宗,和子皈长老修缮清韵宗。”侍女回到。
风长安点头,正要前去清韵宗,忽然,他发现仙骨不见了。风长安记得自己当时已经把仙骨拿出来,拿在手上打量。
因为太累,他就坐在地上,迷迷糊糊的,似乎没有收,直接握住手里。后来,云诩来了。
一一仙骨应该是在云诩那里。
清韵宗,人声噪杂,众人正在修缮毁坏的大殿,大殿毕竟是清韵宗的正殿,所以,就先从大殿修缮起。
“空怀长老。”道三千眼尖看到风长安,快步迎了上来,抱剑行礼。
“不必多礼。”风长安扶起道三千,神色复杂,“想来,你已经知道清韵宗发生了什么事。”
”子皈长老已尽数告知弟子,弟子知道。”道三千手臂在颤抖,他低着头,叫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清韵宗前去玄武洲的其他人也都看到风长安,纷纷围了过来,眼眶发红,情绪低落:“空怀长老。”
不怪他们情绪低落,本来欢欢喜喜的打了场胜仗,以为回来迎接他们的是赞扬与敬佩,可谁知,迎接他们的竟是灭宗惨剧。
云诩并未把是南泽灭宗的消息透漏出去,目前知道是南泽灭宗的人也只有四个,风长安、云诩、谢玧、道三千。
风长安强打着精神,安慰道:“没事,我们都还在,还可以重建。”
“就算重建,仙盟也已经没有我们的位置了。”低落之际,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话,在场之人,更加沉默了。
五大仙盟几乎已经默认的了,这次,清韵宗遭难,却一改常态,直接变成四大仙盟。
“仙盟的人嫌我们宗如今太小,人数也太少,所以,让退出仙盟。”
让字是说的好听的,说的不好听,就是逼。
风长安早已预料到,他勉强的笑道:“宗小了没关系,只要还存在,总有一日,会再回仙盟。”
在场之人都不回话,清韵宗被灭,其宗内功法、玉简、书籍皆被烧毁,就算有残留下来的,估计也早就被人捡走,没有资源,想要恢复,起码得好几百年,也可能更久。
风长安不笑了,他绕出众人的包围,走到云诩面前,云诩站在远处看他,并没有过来。
见他过来,笑道:“师尊。”
风长安把他拉到一边,问:“你昨日有没有看到一颗珠子,透明的。”
云诩点头:“看到了,在我这里,师尊,那是什么东西?”
风长安道:“很重要的东西。”
风长安回答的敷衍,云诩也不介意,直接拿出玉骨,递给风长安,“这珠子看起来挺漂亮的。”
“这是玉骨。”风长安拿到阳光下照了下,忽然说。
“玉骨?”云诩眼眸深沉,他敛去眼中的情绪,蹙眉,道,“没听说过。”
知道玉骨的人并不多,风长安也是以前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因此,顺带给他科普了一番。
“玉骨如此珍贵,师尊怎么会有玉骨?”
风长安示意他跟自己来,两人回到房间,风长安挥退侍女,把白衣人的事给云诩说了,他本就没打算瞒云诩,瞒着没意思,不如两个人一起想想对策。
云诩听完,若有所思,他沉默了好一会,说:“这人是骗子,玉骨何其珍贵,他这么可能有?再者,他是在明致远把我引开后才出现的,说不定……”
“你觉得是阴谋?”风长安转动着玉骨,“可是上次长仙深渊,他确实把我和一气盟主带了出来。”
云诩道:“师尊有所不知,长仙深渊早就没有束缚力,听乘天皇说,打扫残局时,他部下有好几个人都跌入长仙深渊,但最后都爬了上来。”
“是啊,确实爬了起来。”乘天皇推门而入,他是来找修缮图纸的,云诩刚才在那里监工,把图纸一并拿走了。
走到门口,听到云诩说长仙深渊,就顺带说了句。
风长安低头,看着玉骨:“若是这样,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编个故事给我听?”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肯定不怀好意。”云诩刚说完这话,一直千纸鹤飞入房间,落到乘天皇手中。
乘天皇展开纸条,脸色微变,偏头看向风长安:“我上次送给你的令牌,你丢了?”
几十年前,一线天还没开战时,风长安突破出窍期,乘天皇送给风长安一块令牌,说是可以开启一座秘境的令牌。
风长安收起玉骨,摇头道:“我没丢,放在乾坤袋内的,不过昨日,乾坤袋丢了,没找到。”
乘天皇揉碎纸条,道:“令牌被一个女修拿到拍卖行,正准备拍卖。”
“女人?”风长安垂下眼帘,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一一谢玧。
谢玧等了一天,没见风长安来找他麻烦,暗喜风长安肯定是以为丢了,当即准备在黑市拍卖出去,可谁知,拍卖行的就是不肯拍卖,还拉着她东扯西扯。
直觉不对劲,谢玧抓起令牌就要走,其实她也不想拍卖令牌这玩意,只是家里还有个病人需要用药,所以她才犯险来黑市拍卖。
至于为什么不卖乾坤袋内其他东西,那是因为,她发现哪些东西都挺贵重,万一卖了,被风长安找上门,赔不起。
左看右看,也就这黑乎乎的破牌子最不值什么钱。
正要踏出门,一把剑横在她脖子上,“道友,又见面了,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