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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强面无表情地把她按进车里,紧跟着钻进驾驶座,立刻启动汽车。?

陈蕴清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哀求他救一救阿标,赵强不为所动,他神色冷峻,直接撞开几辆挡路的汽车,冲出混乱的街道。?

汽车飙上七十码,一下钻进拥挤的小巷,一下冲进喧闹的车流,全程横冲直撞,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片安静的空地。?

陈蕴清已经哭停了,她按着额头的伤口,呆滞地看着衣服上大片鲜红刺眼的血迹。?

赵强看她一眼,打开扶手箱,取出毛巾和药瓶,他用嘴咬开瓶口,把酒精倒在毛巾上,转过来扣她脑袋,陈蕴清下意识躲了一下,才任由他把湿润的毛巾按在她头上,刺痛扎进新鲜的血肉,她下皱起小脸,但忍着没有出声。?

她接过毛巾按住自己的伤口,灰蒙蒙的眼睛抬起来望向他,她干哑地问:“阿标死了吗?”?

“不知道。”?

“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赵强沉默了一瞬,重新发动汽车,马达嗡嗡轰鸣,掩住了声音的情绪,他把腰间的BB机掏出来,扔进扶手箱:“小姐,我刚才得到消息,有人在中鸣路袭击了陈生,他胸口中枪,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

“所以,准确地说,那些人不是冲着你来的,他们真正的目标应该是陈家。”

14

陈蕴清披头散发赶到医院,走廊两排站满著黑色西装的男人,爸爸如入定般稳坐在长椅上,手掌搭在龙头拐杖,他沉默着,不知在思考什么。?

听到纷乱的脚步声,他抬头,浑浊的眼眸映出狼狈不堪的女儿。?

陈蕴清在他的呼唤中扑到病房前的玻璃上,护士上来拉她,拉不动,陈建辉拄着拐杖站起来,厉声叫她的名字,把她拉进怀里。?

他先是骂,废物,人还没死,哭什么哭,然后哄她,阿蕴,没事了,没事了,阿南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

陈蕴清被护士带去包扎,陈建辉一个人立在窗前,绿树浓荫遮挡了他的视野,他遥望着不存在的风景。?

唤来身边人:“阿忠在哪?”?

“忠叔刚收到消息,正要赶过来。”?

“不必了,叫他到灵宝寺等我。”?

“陈先生,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我陈建辉的仔,不是谁都可以动的!”?

陈迦南右胸口中枪,没有伤到肋骨和大血管,但肺部和肩胛骨穿孔,当场血喷不止,陈蕴清听光仔讲当时街头鏖战的情景,后怕不已。弹孔再向左移几公分,她的哥哥就会永远离开她,她挪不动脚,更加眼巴巴地盼着陈迦南醒来。?

当天下午的社会新闻报道了中鸣路的hēi • shè • huì火拼事件以及隆福商场的枪击案。?

隆福商场现场共9人受伤,无人死亡。?

受伤名单上没有阿标。

好消息。

但赵强派人去虾湾埗一带的私人诊所打听,没有阿标下落,去阿标家里,也只有他卧病在床的阿嬷。

后半夜,陈迦南终于醒过来。?

陈蕴清等他超过十二个小时,一双眼充着血,陈迦南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她,没来得及心疼先被她蓬头垢面的模样逗笑。?

“怎么这样丑?好像还哭过。”?

陈蕴清的消沉情绪顿时收起来:“你才丑。”?

他轻浅地笑着,目光像一束暖融融的光,聚在她身上。?

“头上的伤怎么回事?有鸡强在,还有人能打伤你?”?

“……我自己摔的。”?

他失笑:“这我就没办法了。”?

陈迦南看着她:“阿蕴,我以为我醒不过来了。”?

她要去捂他的嘴:“怎么可能,我以前求过签的,签上说你‘万事和谐百事昌,一生福禄自相当’,你一定会长命百岁身体健康。”?

“哦?你还给我求过签?”?

“……唔。”?

“求的什么签,是不是姻缘签。”?

陈蕴清扬起嘴角:“我才没有那么蠢。”?

“是吗。”

“你本来就是我的,求什么求?”

陈迦南想摸摸她脑袋,可他右手麻痹,没有知觉,他尝试着用力,却只能抬动手指。?

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陈蕴清似得到他心灵感应,她趴过来,把脑袋送到他枕边:“哥哥。”她眷恋地亲他眼角,像乖巧的宠物缩在床边看着他:“我真害怕再见不到你。”?

身边又充满她的熟悉的气味,陈迦南安心而满足地闭上眼,回响起中枪时的情景。?

“阿蕴,我一定比你更害怕。”

陈建辉本打算接陈蕴清回陈家老宅与他同住,却没想到第二天到医院的时候,他的宝贝女儿手臂已经打上厚厚的石膏,碰一下就咦咦啊啊叫得震天响,似乎伤势也不轻。?

“怎么这么严重?”陈建辉很奇怪。

“爸爸,我也想住院休息。”?

“阿蕴,你还要上课,过几个月就是高级程度会考……”?

“宋医生说我右手短期内不能写字,爸爸你赶我回去上课未免太不近人情,对不对?宋医生。”?

被点名的人愣了一下,忙点头称是。?

陈建辉满脸威严地扫一眼年轻的小宋医生,后者立刻战战兢兢地停住动作,他再转回陈蕴清,表情复又柔和下来:“那你课业怎么办?”?

“请个老师。而且,我待在医院里也比较安全嘛。”?

对于这个从小由儿子管教的宝贝女儿,陈建辉向来束手无策,小时候他工作忙不常回家,她不亲他,后来终于亲了,她却总抓着他的七寸软肋拿捏他,惹得他骂不下口,打不下手,只能溺爱,溺爱,加溺爱。?

陈建辉最终妥协,答应把她留在医院。?

临走前,他愁眉不展地去了一趟陈迦南的病房,用长辈的口吻怪罪他教出一个任性骄纵的妹妹。陈迦南面上不说,心里却觉得好笑,爸爸回回都这样,每次管不住阿蕴就来教训他,说是教训,实则是一种变相的求助。?

陈迦南严肃着一张脸,保证自己一定会监督她学习。?

“我知道她会认真学习。她成绩从来不需要我担心。”?

陈建辉双手叠在拐杖的龙头上,眼角瞥着病床上的长子,欲言又止:“你记得同她讲,我从前不常回家是因为要养家糊口,不是她总说的什么不要这个家,叫她别老胡思乱想。”?

陈父很冤枉:“我几时不疼爱过她?”?

陈建辉走后不久,陈蕴清到办公室谢过小宋医生的拔刀相助,上楼去找陈迦南。?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几个女护士在不远处叽叽喳喳地讨论某人,推来搡去地玩笑着要去做他女朋友。?

正热情讨论着,有人泼冷水:“做什么春梦,没看见人家女友已经来了乜?”?

陈蕴清一愣,加快脚步跑过去,停在门口,看见不知何时到来的黄淑姳正端坐在病床边,一边削苹果一边同陈迦南聊天,她侧脸温婉,后背柔顺地微微弯着。陈迦南少见地对她露出悦色。?

陈蕴清的脚跟轻轻在地上跺了跺,直到身后有人行过她才回过神,推开门去。?

“淑姳姐姐。”?

“阿蕴!”?

黄淑姳见到她很热情,她拉着她的手臂,对她头上的绷带大呼小叫。“再往下一点就要碰到眼睛了!医生怎么说?缝了几针?会不会留下伤口?疼不疼?”?

陈迦南在身后揶揄她:“昨天缝针又吵又闹,差点把人家医生吓跑。”?

陈蕴清憋着一口气,不高兴地回答:“那么大一个针,我害怕毁容嘛。”?

“我怎么会让你毁容。”?

“是是是,你握着一把枪站旁边,他扎自己都不敢扎我,你好厉害。”?

“谁叫他那样看你。该教训。”?

黄淑姳在旁边听他们一唱一和,好不容易找个缝隙插进来:“他怎么看你?”?

陈蕴清瞥向陈迦南,后者淡淡地不屑地冷哼:“我看他是想做我妹夫。门都没有。”?

黄淑姳一愣:“……迦南,你对阿蕴管教好严。”?

“不严不行,”陈迦南抬眼望向陈蕴清,“野孩子。”?

护士推着车进来给陈迦南换药,陈蕴清没想到她不避嫌就算了,黄淑姳竟然也没避嫌。而且她还把她支到一边,女主人似的和护士一起帮陈迦南换药。?

到了中午,陈蕴清本打算拉陈迦南去体验一把医院食堂的伙食,反客为主的黄淑姳竟然自己带了饭菜,还用精心地用保温壶温着。?

黄淑姳一边细心地给陈迦南盛了一碗汤,一边招呼她,阿蕴,外面的东西不卫生,你过来吃我做的菜。?

陈蕴清没吃几口就已经闷饱了,盼着黄淑姳快点离开,她想钻进哥哥的被子里睡午觉,可这个人就像屁股在椅子上生根了似的,寸步不离地守在陈迦南左右。?

陈蕴清快要炸了。?

捱到下午,她实在捱不住,吊着个石膏手,打道回病房,睡午觉。?

一觉醒来,日已西山,远天一片黄澄澄。?

陈蕴清睡相不好,一条腿压得麻痹,她一蹦一跳出门,往哥哥病房方向去。?

路上遇到他的护士,她顺手拉住人打探,探护的人走了吗??

小护士是个八卦女,看见她,笑眯眯问,你说你阿嫂喔?刚走不久。你阿嫂人好好,照顾陈先生一整天,?又耐心又温柔,都不需要我帮忙,你哥哥有福气。

“她不是我阿嫂。”陈蕴清当即调头,倔强地一蹦一跳地回自己病房。?

又耐心,又温柔。?

一整天。?

有福气。?

哼!!?

宋医生下班前来看她,关照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蕴清趴在窗口,一脸与年龄不符的惆怅,作捧心西子状:“有啊,宋医生,我胸口突然好闷。”?

宋医生顿时紧张:“怎么会突然胸口闷,昨天都没有这个症状,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天早上。”?

“闷了一天?”?

“嗯。”?

“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有,我还气短,心率不齐,呼吸困难,你帮我测测,我是不是有点高血压?”?

宋医生立刻取来测量仪,谨慎地捋起她袖子,谨慎地给她戴上臂带。?

几分钟后,宋医生疑惑地摘下臂带:“没问题啊,一切正常。”?

陈蕴清叹一口气:“看来我一定是得了医学都不能解释的疾病。”?

陈蕴清吃完护士送来的晚饭,独自去楼下的花园散步,和几个小孩斗嘴,陪几个阿公下棋,浪过几个小时,终于收拾心情,打道回府。

上楼,走廊静悄悄的,一排房门紧闭,她找到自己那间,开门进去,一开灯就看见陈迦南坐在沙发等着她。?

“怎么,吓一跳?”陈迦南脸色阴沉。

“你干嘛偷偷坐在这里,灯也不开。”?

陈迦南挡在她面前:“怎么不来找我?”?

“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嘛,你不知道楼下的阿公多喜欢我。”?

“胡言乱语。”?

她急了:“哪有胡言乱语?”?

“你是不是背着我同别人约会。”?

“你胡说八道。”?

“你朋友来过医院,待了一个下午才离开,你有没有同他在一起。”那个男人抱过她,他记得清清楚楚。

“谁啊?”

陈迦南眯眼思索了几秒,不愿意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好像姓蒋。”?

“蒋怀东?”她回话飞快。

陈迦南顿时不悦,果然。

“他来过医院?”?

陈蕴清是真的不知道。?

“阿蕴,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答应过你什么?”?

陈迦南顿了一顿,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从没有向她要过什么承诺。这个发现令他慌张。?

他一把抓住要绕开他的陈蕴清。?

陈蕴清吃痛,想要甩开他,陈迦南右手脱力,无法在力量上决定性地压倒她,他索性攥着她两只手腕把她按倒在床,人骑上去将她制住,陈蕴清吃了一惊,以为他要对自己动用武力,使劲挣扎,纠缠之中不知谁触动了呼救铃,尖锐声音响起,二人都怔了一瞬,趁这个空档,陈迦南一下将她制服,他用额头抵住她的,气息微喘,后背有汗,声音说不出的受伤:“陈蕴清,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气哼哼,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怎样对你?”?

“我知道你还小,心性不定,分不清亲情和爱情,但你不能这样对我。是你先说的一辈子,我已经咬钩,你必须负责到底。”

陈蕴清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对方话里有话,她咬牙切齿:“陈迦南,你怎么倒打一耙。今天是谁同别人卿卿我我共处了一整天?你怎么好意思来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