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是只洁癖猫
宋佳音欲上前抱起猫儿,不料它从椅子上往下一跳,一颠一颠地自个儿跑到了木盆面前,把前爪搭上木盆边缘,跃跃欲试。
春喜见状很是稀奇:
“小姐,这猫儿莫非知晓要去盆里沐浴?”
猫:……
它讪讪地收回爪子,低下头顿了一顿,绕着木盆转起圈来,看起来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玩意儿一般。
宋佳音没有起疑,走过来伸手探探水温,一面道:
“猫很聪慧的,不要小瞧它们哦。”她以前有个朋友家里的猫每天喊朋友起床,还会自个儿蹲马桶呢。
如今天气凉,宋佳音想趁着水热迅速地为猫咪洗澡,为了能洗白白,还发动两个丫鬟:秀枝帮忙打灯,春喜则捧着一干洗漱用物侍立一旁。两个丫鬟对于主子捡回来的猫咪接受良好,毕竟都是小姑娘,谁不喜欢萌萌哒的猫咪呢?
准备工作已完成,宋佳音想抱起猫儿放入水中,可不知为何,刚捡着那会儿那么粘她的猫这会儿左躲右躲不让她碰,硬要自个儿往盆里爬,笨拙地把前腿伸进去,却因为腿短前爪踩不到盆底无法借力,后腿使劲儿在那儿扑腾着。
这盆有点高,宋佳音瞧着它那滑稽的模样‘噗嗤’笑出了声:“真是只傻猫。”
猫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后腿使劲儿一蹬,正欲不管不顾扑进去,却忽然整只猫腾了空。
原来宋佳音怕它头扑到水中会呛水,便一把将它抱了起来,这时,因着凑得近,她发现它的前腿上有一抹褐色,不像污渍而似血迹,宋佳音眉头一皱,拨开毛,见里面果然有个小伤口。
它受伤了。
宋佳音蹙着眉心疼地吹了吹伤处,猫难为情地扭着身子。
宋佳音先为猫儿把伤处清洗干净,撕了一片柔软的寖衣包扎起来,再把猫儿轻轻放入水中,让它蹲坐着,圆圆的脑袋露出水面,受伤的前腿搭在盆边缘,避免碰到水。
期间猫儿特别乖特别配合,宋佳音没忍住摸了摸它的头,唇角含笑夸它:“小可爱好乖哦~”
然而很快她便不这么觉得了。她抹上胰子,开始洗它脏兮兮的毛,可不知为何,手方一碰到,它便身子一颤挣扎起来,又试了一次,挣扎依旧,宋佳音纳闷,仔细地瞧了瞧自个儿的手,莫非是指甲太长了它不舒服?
猫儿打了个颤,先前身子干时隔着毛发还好,此时毛都湿了,一碰便好似碰到了皮肉,实在太过亲密。
它靠着木盆一脸沧桑,想伸爪子自个儿洗,奈何前腿不便,无法做到。
这时,宋佳音取来一块柔软的布巾,抹上胰子,试着碰了碰猫儿,见它起初小有挣扎而后渐渐乖乖巧巧的配合,便真以为是自个儿指甲的错了。
猫(眯着眼睛放弃挣扎):隔着一块布巾总比被手直接摸更好的吧?它的清白啊...
先前脑子不清醒,如今一定要坚守底线!
宋佳音洗完背面后想为它擦洗肚皮,便见猫儿伏在水中死活不露出肚皮,只好放弃。
猫:肚皮,肚皮是不可能给她碰的。
然而很快便打脸了。
第一遍洗完后,宋佳音一把抱起猫儿放入另一盆干净的水中,也不管它挣扎,迅速冲洗了一遍。完事儿后,宋佳音立马拿着厚厚的干布巾裹着猫儿擦干。
眯着眼睛任由揉搓的猫:......罢了罢了,反正隔着布巾呢。
春喜取来一个炭盆取暖,渐渐的,猫儿的毛终于干了。
宋佳音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猫咪,笑道:“原来是只白猫呀。”
可不是嘛,洗白白后的猫儿身上毛色纯白,仅双耳处呈浅棕色,眼睛是浅蓝色的,清澈得仿佛倒映着一汪碧水。它体型中等,应是已成年了,毛偏长,总的来说,外形与布偶猫很相似,宋佳音如此想着,决定给它取个名,她点点猫咪粉红的鼻头:
“咳咳,从今往后,便叫你小白了。”
小白扭开脑袋,一脸嫌弃,它靠着最后的尊严,挣开宋佳音的怀抱,迈着优雅的猫步,爬到窝里蜷成一团。
宋佳音:......这是被嫌弃了吧?不管了,取名无能。
这时她忽然想起:“小白可是饿了?”
小白以前是流浪猫,定是饥一顿饱一顿,才会想着溜进府里找吃的。宋佳音唤来春喜,找来了一些小鱼干,然而小白却抬起它高傲的脑袋,不肯吃。
宋佳音几番努力,小白也不搭理,她只好认为它不饿了。
陆和筠(傲娇脸):我怎么可能吃猫食!
折腾这一番也累了,沐浴过后,宋佳音临睡前瞧了瞧乖乖闭眼蜷在窝里的小白,道了一声晚安。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静谧一片,莹白的月光透过窗棱投入闺房中,窝里伏着的猫儿睁开眼睛,望着地上的光亮出了神。
半晌,陆和筠悄无声息地迈出小窝,来到外间,从微开的窗缝中钻了出去。
临走时他扭头看了看缠在腿上丑丑的布,抬了抬爪想扒拉下来,却又顿了顿,放下了爪子。
翌日。
“小姐,小姐,快起了,今日是请安的日子。”
宋佳音一大早便被春喜从睡梦中喊了醒来。原来,今日十五,正是府里规定的给老太君请安的日子。
老太君上了年纪,贪睡,只要后辈们每月初一十五来请安,余下日子大家各自睡久些。
宋佳音眯着眼睛洗漱一番,被春喜拉着坐到梳妆台前,台上架着一面大而精致的玻璃镜子,宋佳音头一回见的时候有些惊讶,如今便有了这么清晰的镜子吗?她试探性的询问春喜,不料春喜回道这镜子很是平常,早在前朝便已普及,在平民百姓家也常见。
宋佳音乌黑浓密的长发被春喜梳到脑后,高高地盘了一个双丫髻,因还未及笄,额发整整齐齐垂着,添了几分娇憨。
镜中少女的脸让人惊艳,肌肤莹白如玉,柳眉细长如黛,小嘴儿嫣红饱满,最出色的却还要数那双美丽的桃花眼,上下眼睫都长长的,微微一眨,便有品不尽的风情。
这张脸与穿过来前的宋佳音有七八分像,故宋佳音接受良好,她对镜展颜一笑,很是满意。
这时,秀枝进屋禀报:
“小姐,院中各处都不见小白。”
原来,宋佳音起床的时候便注意到小白不在窝里,本以为它只是溜到外面玩了,没想到整个院子里都找不着它。
宋佳音黛眉微蹙,
“想来是出了院子到处溜达了,等请安过后再好好寻吧。”
宋佳音带着春喜先去了二夫人的院子。
待到了时,陆二爷、四表哥陆和斌、五表弟陆和锦已在屋中,宋佳音忙上前一一见礼。
陆二爷长得人高马大,是个大嗓门,他如今在兵部挂个闲职,见了这个外甥女,面色和善。陆和斌年十六,浓眉大眼,同样长得高高大大的,对宋佳音憨憨的笑了笑。八岁的陆和锦生得虎头虎脑,他大声地向宋佳音问好,
“表姐好。”
宋佳音莞尔一笑。
陆二夫人林氏不动声色地觑了一眼大儿子,见他没注意宋佳音这边才心下稍安,好在大儿子还没开窍,否则就怕这么个表妹日日在身边杵着,被勾了魂。
林氏瞧着眼前少女姣好妍丽的面庞,不由回忆起她的庶妹,当年也是这样明艳动人。嫡女与庶女之间,要说姐妹情深,当然不可能,总有些龃龉隔阂。不过,如今娘家人皆已故去,只留这一滴骨血与她相连,林氏没怎么犹豫便接纳了来投奔她的外甥女,原也想着为她找个好人家嫁了,不料这个外甥女心气高着呢。
想到此,林氏面色淡下来,一行人出发去老太君的院子福寿堂。
宋佳音早从春喜口中得知原主与姨母的关系不算亲密,却正好合了她的意,她不急不缓地跟在众人身后,一面走一面记路。国公府占地面积颇广,单是从她住的院子到二夫人住的院子,便须走上一刻钟,再到老太君的福寿堂,又得走个一刻钟。
宋佳音几人到时,大房的人已到了,厅堂里一片欢声笑语。二表姐陆宛容、三表姐陆宛妍分座两旁,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老太君开怀大笑。这时,老太君凤眼一眯,见得如今府里最小的陆和锦,连忙召他到跟前,搂着好一通亲昵。
宋佳音默默坐到一旁,努力缩小存在感。
这样的阖家欢聚时刻,无论是从前的原主还是如今的宋佳音都觉得格格不入。前者是孑然一身寄人篱下,后者则添了跨越时空的孤寂。
前世宋佳音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从小跟着爷爷长大,十七岁那年,爷爷离世,她成了孤儿,一人在外流浪、画画,本以为一生都会这样度过,没想到二十五岁生日过后她竟穿越了。
这时,屋内说话声一静,宋佳音抬眸顺着众人视线往门口望去,原是陆和筠姗姗来迟,他虽面色平静,眼里却布满红血丝,一脸憔悴。
老太君顿时心疼得不得了,
“大郎昨夜可是没歇息好?”
陆和筠摇摇头轻描淡写道:“回祖母,昨夜醉酒不适,现已无事了。”
实则昨夜可谓惊心动魄。他从宋佳音屋里溜出来回到自己院子后,正遇上四处寻自己的小厮,眼看着小厮找不到人要把这事儿上禀,关键时刻他又来了感觉,匆匆跑入房中变回了人身。
夜里他躺在床上,心有余悸,思来想去不知缘由,因怕再次变身,他一夜都没有合眼,只天蒙蒙亮时撑不住小睡了一会儿。
老太君没有多想,道:
“这席间饮酒却是难避免的,往后做了官恐怕只多不少,身边伺候的需常备些解酒汤。”
陆和筠点头称是,又道:
“盛名之下,孙儿唯恐心境不稳骄躁,欲搬至清平院中,打磨心性。”
老太君眉头一皱:
“那清平院如此偏远,又老又旧,你这是何必?”说着望向大儿子,也即安国公陆长弋,盼着他能劝劝。
陆长弋年过不惑,蓄着一把美须,望着儿子与其生母极其相似的面容,却说道:
“搬过去挺好。”
老太君瞧着这爷俩,到底也没再说什么,这事便这么定了。
人都到齐了,老太君吩咐摆饭,众人分男女上桌,一同用早膳,期间严格遵循食不言的规矩。
宋佳音安静地吃着面前的水晶冬瓜饺,小小一碟,不过三个,大早上的折腾了这么久,她早就饿了,看似慢条斯理实则迅速地吃掉,又喝了一碗碧梗粥腹中才觉稍满,宋佳音吃完抬眸,发现对面早早放下碗筷的陆宛容、陆宛妍看着她一脸目瞪口呆。
宋佳音:......怎么,我吃太多了?我还可以吃更多的。
用完膳后,男丁们相即告辞,宋佳音随意一抬眼,不想对上了大表哥陆和筠的双眼。
他凤眸幽深,不知已看了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