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殿中徒(5)
出色是必然的。
长孙缚摇着折扇。毕竟人家起点不同,若是他体内蛮妖之力没有被封起来,还不知道能出色成什么样呢。
不过,再怎么样怎么可以把他培育的那一份摘了?他也有好好教养孩子好吗!
好吧好吧……的确是,孩子自己争气。
自从正式被长孙缚收为殿内弟子,骆非然衣食住行方面提升不少,十五六岁的骆非然早已没有以前的干瘪瘦弱样,个头蹿的飞速。先前平视只能看见长孙缚胸膛的他如今已及长孙缚的下巴,五官虽然没有完全长开,眼下也是一个白嫩俊俏小少年。
不至于说翻天覆地,但骆非然不论是从武力还是皮囊上说,出类拔萃,实在没得说。长孙缚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深感欣慰,教出一个好弟子,他自然骄傲,同时也不得不忧心。
对骆非然来说,过于出挑,让别人注意到他,算不得一件好事。
不过骆非然始终如一,从不显傲显骄,平日里除了练武完成任务外,基本都待在长孙缚身边。
石宁自被长孙缚关了一次禁闭,虽然仍旧不喜欢骆非然,但出来后没有再明着找骆非然麻烦,一年以来,倒是老实不少。
长孙缚今日同以往一样打坐三刻钟,睁眼时额头一层薄汗,调息后放松身子刚将脚放在地面,骆非然便拿着不知何时备好的湿毛巾给他擦汗。
这一擦汗便擦了一年,以前站着都要抬手的骆非然垂手就能碰到他的额头。长孙缚看他一眼,伸手拿过毛巾:“为师自己来罢。”
骆非然笑道:“还是徒儿来吧,师尊以往每每打坐之后,都是十三擦汗的。”
“这么贴心?”
自他收骆非然为殿内徒后,骆非然特别喜欢有事没事喊他师尊,一天到晚挂在嘴边,每一次喊都是不一样的语调。长孙缚刚开始觉得有些频繁不习惯,听得多了之后再没人叫反而觉得少了什么。
他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少年,手执折扇挑着骆非然的下巴来回打探一番,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子成就感来。
正好骆非然给他擦好了汗,收拾湿毛巾,转头时折扇顶到了他的喉结,略微不适。他垂眸看了眼折扇,再将目光移到长孙缚脸上,疑道:“师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长孙缚笑的不是很正经道:“没什么,欣赏欣赏徒儿罢了,你在仙灵峰有些时日了,为师都没怎么好好看过你。昨儿个缈缈跑来同我告状,说你不惜同门情,丢下她俩整日和落雪阁女弟子厮混修炼,那落雪阁的丫头们可是挑的很,可得让为师好生瞧瞧,徒儿生的有多俊俏,能入她们那么多人的眼。”
他说这话多半是在打趣他,骆非然却认真解释道:“我没有整日同落雪阁女弟子厮混!只是……江师姐肯定是误会了。”
“的确是一张叫人看了不愿意移开目光的好皮囊。”长孙缚笑了一声收回折扇道:“激动什么?我知你做事又分寸,不论你有没有和别家女弟子在一起,缈缈既然跑来跟我说了,定是吃味了,你难道不明白她们女孩子家的心思?”
骆非然闻言,本来就白的脸更加白了。他紧拧着眉一脸困惑道:“师尊什么意思?徒儿不明白……”
长孙缚不答只道:“你以后会明白的。”
他掸衣起身,换上说正事脸:“前几日教你学的招式,练得如何了?”
骆非然来回看他好几眼,犹豫间道:“会,但……也不会,还未能尽其用。”
长孙缚承认自己给骆非然开小灶,因为他修炼的速度实在是快了其他弟子一大截。他教给他招式,并不是只让他用,而是让他学会了去教底下别的弟子,也省了他不少事。
说白了,就是他懒。而且他这么些年左跑右跑,身体的确不如从前,这要让沈芳华知道可了不得,必定念叨他年纪轻轻如何如何,耳朵绝对有的受。
“跟我来后山。”
教学后例行检阅是常事,虽然知道骆非然是那种会就说会,不会就说不会的人,长孙缚以为这次他说不会是客气客气,没想到他是真的不会。
骆非然招式打的漂亮又有力,可一旦站上剑身子就开始左摇右摆,甚是滑稽,别说是过招了,长孙缚光是站在下方接掉下来的他都来不及。
扶正歪在自己怀里的人,他看了眼掉在一边的长剑,低头问道:“现在还不能自如御剑吗?”
骆非然现在用的佩剑,名鉴心。跟着长孙缚很长一段时间,但从未用过,他也觉得用不顺手。一次他带骆非然练习的时候,不知道这睡了好久剑突然醒了,把他屋顶破了个洞,很激动的从竹屋钻出来飞到骆非然身边,围着他打转。
既然是和骆非然有缘,他也就把剑赐给他了。没想到的是有缘归有缘,在地上时配合都好好的,一到天上就互相不认识了。
骆非然脸颊飞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如何,一声不吭的从长孙缚怀里出来之后就去捡剑,踩上鉴心继续练习御剑。
他飞上去几次,就掉下来几次,长孙缚也接他几次。次次飞次次落,还基本都是在一个高度一段距离,长孙缚甚至于连接他的位置都没有挪过。刚开始他倒也是心平气和的,次数多了,他接他接的胳膊都发麻了,除了愈加红的脸颊外骆非然还是没有长进,长孙缚就有些怒了,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掉下来玩儿。
他拿着折扇敲他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回事?是没长小脑啊还是小脑没发育好呢,啊?怎么平衡这么差?”
骆非然避也不避,任说任敲,待长孙缚三连问完气稍消后才道:“我小时候从两米多高的树上摔下来过,磕到了脑袋,不知道这是不是原因?”
长孙缚一听,还以为他是在说笑,可一看他脸上表情又是那么认真,一事语塞。憋了半晌道:“不是你磕到了脑袋,是为师脑袋被磕了!”
骆非然又不是傻,自然听得懂长孙缚什么意思。他拿着鉴心,十分懂事道:“师尊莫气,是徒儿练习的不够,我再多飞飞,一定能御好剑的。”
“飞什么飞?”长孙缚摆手道:“行了行了,先歇会儿吧。”再练下去,他这胳膊光接人都能接废了。
他转了个身往旁边的石墩走去,骆非然收剑跟上去,伸手刚要扶他坐下,一道强劲的风忽从后背袭来。
一时间,骆非然拔剑破开罡风,长孙缚也折扇脱手,从破开处飞出,直接往来人袭去。
劲风作散,往两人旁边各自扫去,带折不小一片的竹子,满地的落叶扬起又落下。风静后,烟尘落地,竹林中隐约可见一纤细人影,正对着两人这面站着。
一条长鞭一头在来人手中,一头滚在地面上,整条长身犹如过电,霹雳作响,被长鞭鞭过的地面,出现一条细窄的痕迹,一段段冒着烟气。
仙灵峰上敢拿着鞭子四处抽天抽地抽人玩儿的,除了段吟吟,长孙缚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他侧首看了眼无碍的骆非然,目光移到对面人身上,抿了下嘴道:“平白无故的,你又发什么疯?”
这孩子,小时候虽然野蛮但可爱,大了之后就只剩野蛮。但凡见到有人抱头四处逃窜,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在。
段吟吟偏头扫了眼插/入竹身的折扇,瘪着嘴看长孙缚,不悦道:“长孙师叔,你是不是恨我呀?这把扇子方位若是再斜一些,被割破的可就是我的脖子了啊!”
不然?若不是因为在仙灵峰,他这扇子会偏离方向吗?
长孙缚抬手一挥,折扇便一个抖动飞回他手中。他看着段吟吟道:“知道危险还胡闹,方才要是十三没反应过来,你那一鞭子下去,他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儿吗?”
“最近去哪都能听仙灵峰上的弟子说您这位弟子如何厉害如何优秀,我好奇他的身手,便没忍住试试嘛。”
她收起袭风朝二人走来,抽着嘴角对骆非然笑笑,然后生硬的挤入两人中间,抱着长孙缚的胳膊道:“师叔,哥哥他不许我出灵均殿,关着我让我修炼,你最近不出邵华殿,也不来半云间看我,我可想你了!”
段吟吟说着,扶着长孙缚坐下,十分刻意的看了眼被挤到一边、脸色阴沉的骆非然。
“女孩子家家的,多大人了还这么拉拉扯扯的。”长孙缚扒拉开她盘在他胳膊上的手,不以为然道:“让你修炼,是为你好,我看你方才那一鞭子使的不错,想必是闭关修炼出来的效果?”他对骆非然招了下手,眼神示意道:“这是你段师姐,你们见过好几次,应该记得吧?”
骆非然立刻浅笑,握拳对段吟吟躬了下身子:“记得。非然见过段师姐。”
段吟吟不太自然的点头笑笑。
长孙缚理了下广袖,继续道:“该是记得,在积德镇的时候,她为你向薛氏求情,知道你在仙灵峰,又整日来我耳边唠叨收你做徒……她待你,可比我待你要好。”
段吟吟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心下后悔:早知道收了这个徒弟师叔就不怎么亲近她,以前她怎么着也不会把他往师叔殿中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