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点。

江槐也对着一台笔记本在敲打代码。他按下回车键，1秒后，eclipse跳出了他想要的窗口。

“好了。”他把笔记本转了个方向，对着桌上的其他人。

这一个屋子里坐着的都是年轻人，桌上摆满了红牛，不少人的眼里全是血丝，眼下一片青色。

一听到江槐也的话，大家都凑了过来，七、八个脑袋围在商务笔记本这一快小小显示屏前。

“我草！这也行！”

有人骂了一句。

在这坐了3、4个小时没动，江槐也现在感觉自己整个后背都是木的。

他转了转脖子，走到外面，靠在商城的二楼围栏旁，吹着夜风休息。

这个点，商圈还很热闹。

下面有一条美食街和两栋商业大厦，对面大楼的巨型屏幕广告24小时投放，城市间霓虹灯闪烁，人流涌动。

晚上的风吹起来很舒服。江槐也眯着眼睛，懒散的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可多亏了你啊。”沈妍从工作室里走出来。“这个bug他们调试了整整两天，怎么测都测不出来，你一来就搞定了。”

江槐也轻轻“嗯”了一声，依旧没什么表情的望着下面。

沈妍并不在意。她和江槐也合作了很久，又比他大了4、5岁，大学都要毕业了，自然不会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更何况，在她眼里，天才就是有性格奇怪的资格。

也没想着江槐也会回应她，沈妍自顾自的说了一大堆，突然看了江槐也脸上的表情卡顿了一下。

虽然非常细微，可还是被沈妍捕捉到了。

“怎么了？”

她顺着江槐也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一个背着琴盒的女孩。

不知道为什么，沈妍下意识的问道：“你同学？”

其实是毫无道理的。

如果这时有一个熟人在场，就会发现，不管是江槐也的反应，还是沈妍潜意识里对那个少女的判断，都没有任何合理性。

不论平时戴着怎样温和的面具。

本质上，江槐也对大部分人的态度，都是极端的冷漠和理智。

他看待身边人仿佛在望着一架架工具，脸上挂着笑容，心里掂量着价格，权衡利弊。

沈妍是了解他的。

因此，她从来不看好江槐也身边出现的任何女性。

压根就不可能。

在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里，沈妍都不知道江槐也是怎么认出来她来的。

虽然仔细看看，这小姑娘长的确实挺漂亮。

可隔了七、八米，要是视力差点的几乎人畜不分，这学霸眼神有这么好？

“同学。”江槐也简洁的回答。

沈妍仔细的瞅了瞅，感慨：“你这同学长的还挺好看的啊！”

听到这话，一直以来面无表情的江槐也突然笑了下。

“好看吗？”他笑着问，“用智商换的。”

沈妍愣了两秒，起初都没反应过来，江槐也这是在嘲讽那姑娘蠢。

“为啥啊？”她不解的问，“你们学校可是附高哎，成绩应该都挺好的吧？”

江槐也惜字如金的说了三个字“空降兵。”，却并没有回答。

那小姑娘站在风里，背了一个和她身高相比格外庞大的琴盒，在路边打车。可能是因为夜深了，路上出租车不多，她站了足足5分钟才打到一辆车，抖瑟着上了车。

沈妍也沉默着，跟着江槐也在二楼看了5分钟。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江槐也突然说，“她就坐我旁边，下午还在问我怎么学数学。”

“那你有好好教人家吗？”

“教了。”江槐也笑着说。

夜色里，他浓墨重彩的脸上透着一股凉薄的气息，说话时毫不经意。

“我教了她错的，这样，她发现没用就不会来烦我了。”

*

风予的人生挫败，来源一套班主任给她的月考题。

一大早，她提着一盒蟹黄灌汤包和豆浆，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好久没有起这么早，风予脑子懵懵的，打着哈欠从课桌里翻出本英语书，对着第一页目录吃起了早饭。

前排的赵磊闻到了香味，“你这包子哪买的啊？学校附近我没看到啊。”

风予：“我点的外卖，这儿有一家上海汤包店，贼正宗。”

赵磊听过那家店，随便点笼包子就快小一百了，他嫌贵，也没再说话，扭头吃起了学校食堂卖的面包。

高二7点20开始上早自习。

江槐也今天和往常一样踩点到，发现风予已经在看书了。

他暗暗有些惊讶，本以为自己这同桌又会迟到。

而接下来这个上午，旁边这新来的同学异常安分，表现的像个热爱学习的优等生。

上什么课就看什么书，该记笔记时记笔记，该写作业就写作业。

如果不是那双茫然、空洞的眼睛，江槐也都差点怀疑她全听懂了。

起初，风予对于学习这件事还带着一丝丝盲目的自信。

她以前还常常被老师夸聪明来着。

风予大小姐心潮澎湃，按着江槐也昨天教她的方法，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上午书，觉得自己全都看懂了。

午饭一吃完，她摩擦手掌，准备大干一番。

连午睡都没有睡，花了一下午的时间，风予写完了昨天班主任给她的试卷。

写的时候斗志昂扬。

一对分数，336分。

风予整个人颓了下来，趴在课桌上，萎靡不振。

最后一节课即将下课，英语老师布置了张英语报纸当作业。

铃声一响，班主任带着几沓试卷走了进来，让各科课代表把今天的作业给发下去。

分发试卷、布置作业时，教室里热火朝天，同学都很兴奋，望着窗外迫不及待的想要放学了。

“好了！静一静啊！”班主任用力拍了拍讲桌，压过教室里的喧闹。

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后，班主任咳了一声，“今天要宣布一个好消息，在说这个事之前，你们猜我今天要表扬谁？”

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好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喊道，“江槐也！”

“对！”班主任骄傲的笑说，“上学期的物理竞赛，我们学校揽下了3个国际级二等奖，1个国家级一等奖。而这个唯一的一等奖，就是我们班的江槐也同学拿的！”

班主任提高了音量，抬起手臂：“来！同学们！让我们给江槐也同学掌声！祝愿他下一次取得更好的成绩，也希望有越来越多的同学像江槐也同学学习，为校争光！”

从有人说出江槐也名字的那一刻，风予就扭头，惊讶又小心翼翼的看向他。

他刚发完物理试卷，正坐在课桌上整理书本，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了一截有着肌肉线条的手臂。

江槐也的侧脸非常之好看。

鼻梁英挺，眉骨立体，漆黑的睫毛从山根处划出，线条精致而流畅。

他突然侧了下头，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风予。

江槐也的双眼皮褶皱不算深，弧度内敛，眼尾狭长。

平时，他脸上总是挂着或深或浅的笑容，跟戴着模具似的，而此刻，在他不带任何情绪时，五官原本的走向就异常清晰的显露出来。

风予发现，在夕阳下，他瞳孔的颜色很浅。

不笑的时候，这是一张英俊又苍白的脸庞，眉眼清秀的甚至带点忧郁。

周围很多人都在喊他的名字。

四面八方都是掌声。

江槐也平静的收回了视线，笑着站起来接受表扬。

掌声断断续续响了很久，随便扫了一圈，江槐也的视线又落在了她身上。

明明脸上挂着谦逊又得体的笑容，从少年眼中却看不出任何高兴的意思。他只是俯视着风予，缓慢的眨了下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风予突然有一种“对于这一切，江槐也麻木的几乎没有知觉”的感觉。

“好了！停！那今天就放学了！江槐也来我办公室一趟。”班主任说。